若是没有碰巧遇着系统,或许,他当真也活不过十岁。
久病成医,裴彬患病那么多年,甚至摹写后录入过系统,对自己的医案自是记得清楚。
而当时,太医为自己诊脉写下的病症跟跟原定国公世子医案上记录的重病,有七成相似,而用药方面,除了份量不同,药材几乎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
定国公世子跟他患了同一种病。
定国公世子的病,是人为的,所以他的死,是被人陷害的。
意识到这一点,再将此事与庆王谋逆联系在一起,裴彬心里一寒。
定国公世子的这种病,早不患迟不患,偏偏在去豫州见过庆王后就病发了,该不会是,早在十年前,定国公世子就发现了庆王谋逆的端倪,故而一回到京城,就被人灭口了?
明惠郡主随后马上下嫁给官不过六品的安岳文,也是有预谋的?明惠郡主,是庆王为了利用安岳文,在他身边安插的棋子,不,或者说,早在彭城与明惠郡主见面时,安岳文便有了野心,甘心为庆王所利用,顺势往上爬?
那柳氏,莫不是也因为妨碍了明惠郡主与庆王,所以才患病去世的?
桩桩件件,细思极恐。
裴彬看着安知珺,眉头微蹙,不知道当不当将这事说与她知。
安知珺看着裴彬阴晴不定的脸色,不信:我爹怎么了?三爷?
唔,也未必是你爹怎么了。裴彬敷衍。
安岳文当真为庆王做事,不,身为庆王唯一的女婿,怕便是庆王在京城里的耳目,安岳文,该是牵涉到庆王谋逆一事中去了。
啧。麻烦。
谋逆一事为株连九族的大罪,万一事发,安岳文被治罪,身为其女儿的蓁蓁自也逃不过追责。
必须得早点将人娶过门才是,可婚期却还有一个多月。
眼下,找不到庆王与崔祎勾结的罪证,对他来说算得上是好事,瞒下这事一个多月,等把蓁蓁娶过门,在施行他跟皇上所提的引蛇出洞的计谋,将叛贼们一网打尽,应是不难。
就怕,蓁蓁呆在安府,若没半点戒心,会出甚么意外,或是,一个不察被他们利用,也卷进谋逆之事中脱不得身。
要说么?说了,才能让她有所防备。
蓁蓁是个机灵的,从知晓自己的不死之身到现在,能守口如瓶,若他跟她道出父亲或卷入庆王谋逆一事,能保持冷静么?
裴彬脑海里多方思虑,双手交叉圈在她身后,垂首,迎着她的视线,慢吞吞开口,若是,我跟你说个可能的隐秘,你能守住不说么?
跟我阿爹有关?安知珺联系他前后的言辞,一下猜了出来。
裴彬点点头,凑到她耳边,低低地将自己所查之事说与安知珺听,没敢说谋逆之事,只说怀疑柳氏的死,或与安岳文跟明惠郡主有关。
安知珺听得脸色惨白,双手一下紧攥:你是说,我阿娘,是被我阿爹亲手害死的?
尚在追查,并没有定论,只知道安岳文跟明惠郡主均不是善茬,你在安府,切记不要对他们失了警惕。
当真是阿爹害死我阿娘?安知珺却置若罔闻,盯着裴彬再度追问。
裴彬看着失色的娘子表情大变,怜惜地抚着她的下巴:蓁蓁,我告诉你这事,并不是让你贸然去找安岳文问责的,抓人治罪这等事,该由我等来做,你乖乖的护住自身便好了,等你过了门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阿爹害死了我阿娘?安知珺一下伸手捂住了裴彬的嘴,不让他说那些敷衍她的话,再问。
裴彬默了默。
或许,他判断错误,这事该是隐瞒着她才是?
裴彬慢慢将按着自己的手捏着拿下,并未确定与你阿爹有直接联系,只是
柳氏死的时机过于巧合,又是病逝的,若他推测没错,当真同定国公世子那般病逝的话,那导致柳氏之死的病因,该是在明惠郡主身上。甚至于,若能逮着明惠郡主,怕是能查明当初自己体弱多年的病因。
所以,是明惠郡主?安知珺眼神一凛,而阿爹知晓,却护着她?还是帮着下手了?
你能找得到当年你母亲的医案么?见事已至此,裴彬直接问。既然如此,趁机确定这一个疑点也好,或者是,还记得替你母亲诊治的大夫是谁吗?
安知珺摇头,只有赵妈妈知道。可赵妈妈已经死了,她能直接去问父亲吗?
安知珺看了一眼裴彬,自是,不能的。
蓁蓁!
我知道,不能说,因为你在查,所以会打草惊蛇。安知珺悻然道。
就知道,蓁蓁聪明。裴彬握着安知珺的手,捏了捏,我告诉你,便是提醒你要提防那两人,小心冷箭伤人。
安知珺默然地点点头。
裴彬再度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再过些时日,等你嫁到我身边,就安全了!
*
白汀在灵佛寺回来时便察觉到自家主子在跟裴彬见面后心情大变,一路上见主子沉默,也不敢多问。
回到非花苑,见安知珺依然缄言不语,没跟着去灵佛寺的柳梅担心:姑娘,是在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您怎么不说话?
就是,不会是裴三爷惹您生气了吧?
安知珺看着她俩,摇摇头,我只是累了。
自己母亲是被继母跟父亲所害这事,便是裴彬没有嘱咐不能说,她若无确证,怕也说不出口。
只是,想到小时候疼爱自己的阿娘,并非真的病死,而是为自己父亲跟继母所害,这些年来受的委屈,让安知珺心中愤恨,却无处宣泄。
若是阿娘知道,自己是被丈夫害死的,那该多伤心?
若是赵妈妈在便好了,她便可以打听当年阿娘如何患病的事,也能知道,当时给阿娘看诊的大夫是谁,或许能找到罪证。
找到罪证后,能如何呢?安知珺想起了远在彭城的祖母。
阿娘,可是祖母亲自挑选给父亲的,是她最喜欢的媳妇,祖母若是知道了这事,该对父亲有多失望?
而她,竟因此失去了阿娘,还有阿兄也是,因为娘的死才在不久后又
安知珺想起了同样患病,在阿娘去世没多久也死去的阿兄。
而她当年还小,不过五岁,对很多事情都模糊了,但阿娘与阿兄的死间隔很短,她当时担心阿兄,偷偷去他房里的时候,听得那看诊的大夫对父亲说,阿兄是娘胎带来的病灶,跟阿娘的病因肖似,那时候她还担心,自己莫不是也天生带着跟阿娘跟阿兄一般的疾病,同样活不长多少时日。
可如今说阿娘是被明惠郡主跟父亲害死的,那阿兄也是他们害死的?阿兄可是父亲的亲骨肉。
安知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是谁给阿兄治病的?府上还有谁知晓阿娘跟阿兄的事?
安知珺想了想府上的那些旧人,苦笑。便是有,事情过了那么多年,恐怕都为明惠郡主所收服了,能找谁查呢?
姑娘,您饿了吧?奴婢到厨房那头去拿膳食。柳梅说着,示意白汀看好主子,走出去时,却恰见安知珑跟她的两个丫鬟,一人提一个食盒走进了非花苑。
堂八姑娘!
我把知珺堂姐的晚膳拿过来了,跟她一起吃。
自从来了京城,就相当粘人的安知珑,总是时不时地往非花苑跑。
那省得奴婢再跑一趟,奴婢谢过堂八姑娘!柳梅从其中一个丫鬟手里拿过食盒,笑着将安知珑主仆带进了非花苑。
安知珺看着一一摆放在案上的撰肴,毫无食欲,扒拉两口便放下筷箸。
安知珑原本胃口不错,看安知珺没吃多少,也很快吃完后,让奴婢撤走余下的吃食,问:知珺姐姐是有什么心事么?
安知珺勉强笑了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