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珺马上明白了裴彬那日那句话的意思。
皇后娘娘病重,皇上口谕指名道姓要人去侍疾,若是不从,便是抗旨,谁人敢这么做?
安知珺看向了国公夫人。
内侍来得正是时候,他进府宣旨的时候,国公夫人正跟芙云郡主在院子里漫步赏花,怎么看都不像是身子不适的模样。
听闻皇上要召其进宫给皇后娘娘侍疾,国公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倒是芙云急了:皇姑母生病了,怎么都不叫我进宫照顾她呢?阿娘,您快去。
国公夫人笑得勉强地安慰了几句,便进屋换衣裳去了。
安知珺也回归彤轩换素净一些的裙裳,见裴彬没去上衙,也没去观景楼的书房钞录案例,拿着一卷书躺在榻上也没用心看,似乎便等着这事发生。
安知珺转到屏风背后换衣裳走出来时,恰见他忽而靠了过来,吓了安知珺一跳。
蓁蓁!
夫君有什么话要我转与娘娘么?安知珺看郎君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而后缓缓俯身下来:夫君?
裴彬抬手,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她额上受过伤那处。如今疤痕已经全消了,光滑得很,但他却始终记得这处的伤疤:一会儿进宫见着了娘娘,机灵一点儿
不过便是侍疾,还要机灵?听里头的女官或嬷嬷嘱咐行事不就得了?安知珺仰头,看裴彬显得过于沉稳的表情,忽而觉得这事并没那般简单。
便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别怕,好么?裴彬殷殷叮嘱。
会发生什么事?安知珺好奇。
裴彬看着娘子,还是卖了个关子:因着指望你稳住她,眼下不好告知你,等进宫见皇姑母了,你自然便知道了。
指望她稳住国公夫人?什么意思?
安知珺带着疑惑上了马车。
这一次进宫,跟往常那般带上了白汀,而韩氏身边则带了常嬷嬷,两人坐的是同一辆马车。
韩氏并不知道,前些日子让大厨房给安知珺送绝子汤的事暴露了。
归彤轩原本奴婢就不多,安知珺嫁过来后,虽多了管事仆妇,但忌惮三爷平日均不敢生事,更何况那事发生后就下了封口令,谁也不敢饶舌。
所以当韩氏的视线落到安知珺腹部上时,眸色沉了沉。
安知珺便当做不知道,双手紧扣着放在了腹部上,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韩氏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韩氏不知道的是,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裴彬便着人悄悄将玉华堂的奴婢都拘了起来,而后逐个审问。
放肆!老国公听说裴彬在干什么后,阴沉着一张老脸:我向来知晓你与韩氏不亲近,但也不能趁你父亲不在这般乱来?
乱来?裴彬眉头一挑,莫非祖父不想知道真相么?
若没有真相,又当如何?老国公反问。
我自当请罪,但若是皇姑母,都认出她非并非她,祖父又当如何?裴彬毫不示弱,反问。
自是替我儿清理门户,将那毒妇逐出国公府。
那祖父不如帮孙儿一起来问问这毒妇身边的奴婢,看看我的猜测是否属实。
第75章
安知珺跟韩氏已经进了裴皇后住的凤栖宫。
迎面来接她们的,并非嬷嬷,也非女官,而是一位穿着素雅的贵妇人,见着她们便行礼:国公夫人,裴三奶奶,请快进去,娘娘正等着您两位呢!
安知珺与韩氏进得寝宫,太医恰好告退,里头伺候着的奴婢静候无声,便只有凤榻前服侍裴皇后正在喝药的宫女细声细语地搀扶起裴皇后:娘娘仔细!小心烫。
安知珺于是便与韩氏站在一旁,看着宫女将汤药喂与裴皇后。
那裴皇后神色恹恹的,似很不甘愿,才要张嘴喝,见着韩氏,一时睁大了眸子:阿锦,你进宫来见我了?我前头才想着好久没见你了,今儿你就来了?
韩氏朝裴皇后见礼,快走几步站到榻前:娘娘,是皇上派人到国公府说您病了,召我跟彬儿媳妇一道进宫看您的,身子可好?
裴皇后伸手,韩氏顺势伸手握住了,而后被裴皇后拉着坐到了榻前的绣墩上。
没事,便是入秋,怕是一时受凉,魇着,梦见你,就跟皇上提了一嘴,没想到他就把人叫进宫来了。裴皇后亲热的抓着韩氏的手,只是,亏得这一病,我还能见你一面,本宫不亏。
娘娘怎么这般说话!一旁伺候的嬷嬷作声,无奈。
裴皇后笑了笑,见安知珺还在,去叫那嬷嬷找个宫女把安知珺带去御花园走走,我好久没见阿锦了,珺丫头你让我跟你婆母好好说说话。
安知珺自然是遵命,跟着宫女走出凤栖宫后,便见寝宫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进宫时不在的许多内侍,似要发生什么大事般,严阵以待,她心里一紧。
那宫女似乎看出她的不安,笑了笑:裴三奶奶别担心,若国公夫人没问题,自是无恙的,这些内侍不过是以防万一。
国公夫人会有什么问题?
安知珺惊讶,想到裴彬的话,又因在宫里,没敢多问,虽则是第一次在宫里逛御花园,却一点心思也没有,那宫女便在千里湖旁寻了个亭子给她坐下,奉上香茗茶点,又叫来几个宫女,陪着她说话。
一个时辰后,便有宫女匆匆过来说可以着裴三奶奶过去,安知珺再次进去凤栖宫时,见着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常嬷嬷跪在一旁瑟瑟发抖,而国公夫人则被宫女反抓着手,狼狈地绑在一边,头上青丝一缕未留,地上都是散落的乌发,至于裴皇后,哪来半点病容,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品着茶。
母亲!
别唤她母亲!她压根儿不是彬哥儿的母亲。裴皇后冷冷道。
想到这等无耻之尤的女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阿锦害了,还装成她的样子,做国公府的夫人,享尽荣华不止,将自己阿兄瞒在鼓里,她就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那,是谁?怎么可能?安知珺早预料到事情不对劲,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瓜。并非裴彬的母亲,那她怎么能够瞒过所有国公府的人?
你,跟你家三奶奶说。裴皇后觑了一眼常嬷嬷。
一开始听裴彬说,府上的韩锦是假的,她还不信,待听说这些年给外甥下毒,又听说韩锦最近给自家外甥媳妇送绝子汤的事,登时震怒,联系常嬷嬷提醒的多年不敢进宫觐见的事,早信了八成。
等裴彬让熟悉韩锦往事的她帮忙引诱韩锦露出真面目,裴皇后一口答应了。
按照裴彬的计谋,她装病,让皇上下旨,令韩氏不得不从,等进宫后,面对生病的裴皇后以为能蒙混过关,自然会降低戒心,她在言语引诱,揪住破绽。
当然,另外也方便裴彬拿住假韩锦的心腹审问。
一开始裴皇后还耐着性子装病,跟韩氏套话,等绵里含针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裴皇后烦了,干脆将这死不认账的国公夫人捉住,叫人把她一头青丝利落地剃了,马上便验明了正身。
这女人脑壳上没有真正的韩锦受伤留下的伤疤,果然是个冒牌货。
安知珺看着顶着光亮一颗秃瓢的假夫人,愣了半晌说不出话。
这方法如此简单粗暴,却是管用!但也就只有裴皇后才干得出来!
裴皇后放下了茶盏,拉过安知珺,听说,珺丫头你的身子被这贱妇送的避子汤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