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走薄云钿以后,太后又屏退了其他伺候的侍女,只留了一位宁嬷嬷在跟前。这位宁嬷嬷是太后的心腹,长得是一派慈眉善目,手里长年捻着一串佛珠,仿佛是个信女似的人。
小宛却很明白越是这样的人呢,越是佛口蛇心。
太后也并不废话,身子往后靠了靠,居高临下地问她:昨夜,听说陛下没有留在你那儿?
小宛垂着头称是。
太后冷冷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宛摇了摇头,想了想,做出卑微状说:小宛不知。
太后说:因为你没有挑战他的规矩。
小宛愣了愣,好像的确。不过怎么连洞房花烛夜也成了挑战一个男人的规矩?她本以为世间的男儿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期待洞房花烛的,后来她碰见了这百分之一的工作狂姬昼。
小宛说:陛下当时,说政务繁忙
太后看着她不语,倒是宁嬷嬷笑着开了口:夫人有所不知,陛下践祚以来风雨不改,雷打不动,每晚都要从戌时批折子和会见臣工至子时二刻。陛下作息严苛规律,所以太后所言,夫人尚未挑战陛下的规矩。
小宛默默替姬昼的打工人们点了根蜡烛,大半夜的不睡觉要来见上司,可太惨了。
小宛于是问道:嬷嬷,小宛不解,假如小宛去挑战了陛下的规矩,惹恼了陛下怎么办?
宁嬷嬷依然笑得慈祥,说:夫人这又是糊涂了。陛下是绝不会抛弃夫人的。
小宛始终不理解这一点,这一点,三年里太后重申过无数次,她心中腹诽,她既没有参加过什么全国美女大赛成为冠军得主,也不是和姬昼有什么故旧渊源,她们怎么就那么肯定姬昼见到她就会喜欢她,还会受她的蛊惑?
她都觉得自己快被姬昼给蛊惑了,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将手中茶盏重放在小桌上头,目光扫过她,说:你把你这张脸护好些。每天叫你涂抹的药膏,都记得涂,你的脸就是你的本钱,知道么?
小宛弱弱点了点头。
太后给她画饼道:你也放心,待功成之后,哀家会安排你做我们薄家旁支的嫡亲小姐,也会让阿瑜给你个名分,届时,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小宛却不好说话了。太后她总是觉得,她答应做这件事是因为她给自己画的大饼。但实际上,她最根本的只是想要报答她和姬温瑜的救命之恩。
她的优点不是很多,但知恩图报是一点。
宁嬷嬷笑道:夫人怕还是有些不明白要怎么做。其实,夫人的用处就是,想尽办法让陛下的心偏向你,每当遇到了选择的时候,陛下首选的是夫人而非其他,那么,也就成功大半了。
小宛垂着眼轻声道:若陛下每次做选择的时候,都选择了我也就是说,他放弃了其他东西,那些则成为了陛下的沉没成本?当沉没成本越来越大的时候,陛下也就越来越离不开我?
宁嬷嬷赞赏地点了点头,说:夫人说得没错。
小宛心里却有些苍凉地想,在此之前,世间也许永远不会有人选择她,她永远会成为被放弃的一方。
如果姬昼真的次次都选择了她,她害怕,她报恩的心就会因此动摇。
宁嬷嬷和太后没有察觉她的心思,只是告诉她,很快她的机会就要到了,届时她可以小试牛刀。
宫家家主1
举行过海光盛宴和册封礼宴之后,该回去的王公贵族自然是麻溜地回去了,不想回去的,则用种种由头留了下来。
小宛居住在沧海殿,这地方堪称大兴宫中的交通枢纽,每日都可见辘辘车舆行色匆匆,造成了门庭若市的假象。
小宛每天的事儿不多,就是早上去给太后请个安,听太后画大饼;回沧海殿后,她嗑嗑瓜子看看话本;到了午膳时间,姬昼就会过来跟她一起用,等短短半个时辰的用膳时间过后,姬昼会摸摸她的头,然后毫无留恋地去工作。
晚膳也是半个时辰。姬昼用过晚膳后还会散步。散步的地点,单日子是在沧海殿的后花园里顺时针转一圈,双日子是在御花园里顺时针转一圈。他的行走速度仿佛也经过了严格训练,这导致每次走过御花园的月亮门都恰好是酉时三刻。
姬昼会花一刻时间步行回到他的御书房继续工作,之后小宛也就看不见他了。
如此规律。
小宛不忍心打破他的规律,她其实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喜欢有规律的生活,姬昼的生活堪称她的理想生活了。
但是薄太后告诉她要打破这些规律。打破后会经历一段时间的混乱,重新建立新的规律,小宛内心觉得最后殊途同归,并无这个必要;况且,她好像并不具备左右他的能力。
小宛提出上述质疑后,太后问她,你若想能够左右他,你就要攥紧他的心;你难道觉得姬昼的心真的在你身上么?他只是拿你当做
余下的话,太后没有说。
沧海殿后花园很大,经小宛的要求后又移栽了几株枝叶繁盛的海棠树,不过这个时节只能瞧见纷纷落叶。
后花园筑造了游廊、亭轩、假山、荷塘等等,花园一分为二,由一道月亮门隔开。月亮门内是一处宽阔荷塘,荷塘的四周修建了木质栈道,荷塘西畔有一架秋千,秋千上头有篷,可以挡雨挡太阳。秋千旁盛开了一树合欢花。
小宛喜欢在这儿荡秋千。合欢花开的时候,满树都是粉白的扇形合欢花,在地上落了密密一层,踩在落花上分外柔软。
觅秀踩着合欢花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气得通红,还在叨叨地念着:姑娘,您都不知道外头怎么在传了
小宛仍然在荡秋千,没吱声。
觅秀不管她想不想听,直接一股脑儿说出来:外头说姑娘跟三年前的一个青楼女子长得相像,真真是气煞人也!姑娘是大家出身,名门闺秀,怎地和那些贱籍女子像了!
小宛停下秋千来,朝觅秀抬起眼,歪了歪头,平静问:为什么有这样的传言?
觅秀揪着一把合欢花枝,把上头粉粉的合欢花都给揪得稀碎,才愤愤说:不知道哪个腌臜玩意儿说,说陛下三年前有个心上人,死了,就是个青楼姐儿。还说姑娘因为肖似那个姐儿,才得了陛下的眼
她愈说愈愤愤,龇牙咧嘴赌咒说要是让她发现是谁在胡说八道,一定要撕了对方的嘴。
小宛心里却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太后未竟的话,大约就是他只是拿你做替身,做思念的寄托。
也难怪她总是觉得他的眼中时常闪过一些沉冷不耐的目光,估摸着那样的目光才是他对自己叶琬的真实态度。所有的情深如许都并不属于她叶琬,而是传言里那个青楼女子。
小宛叹了口气,她很难相信姬昼那样的男人会喜欢一个青楼女子。
不过那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做好叶琬,让他可以心甘情愿地沉沦就足够。
小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如何去做一个妖妃,她暂时还没摸到门。她需要去学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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