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忽然拉了拉他袖子:你会不会呀,刚刚他那个,唔,天坤倒悬?
他沉默了一下,我不会用剑。
小宛一下就呆住:我以为你什么都会的。
他好笑地看着她:人无完人。
小宛回想了一下,她见到的贵族男子基本上都佩剑,可她好像的确没有见过姬昼佩剑。她有些失落,不会使剑阳刚气好像一下子减了半。
电光火石间,只见谢岸连使了十来道花里胡哨的剑招,他停下时,目光又无意地瞥去小宛那里,却见她跟她旁边的小白脸在窃窃私语。
这时,场下鸦雀无声,只消一瞬,有微裂声响,众人凝视去看,但见那块漆黑承板已四分五裂,化了碎石灰土一样摊在台上。
谢岸微笑抱剑向台下人致意,并不说什么,已掌声雷动。
小宛发出原来是这样的感叹。
什么?
小宛说:我之前在人群里老见人鼓掌,不知道是为何,原来是有人在上头耍剑。
姬昼说:怎么他没有带你进来?
小宛一下局促起来:谢公子给了五十钱门票。呃我会还给他的。
哪知她一抬头看到姬昼勾了勾唇角,她一时茫然,这有什么好笑的?是笑她连五十钱也掏不起吗?
谢岸拿了林管家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远望他俊朗挺拔,又使得这么一手风流倜傥的剑,小宛想,真是个很阳刚的小伙子,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
很好看吗?
不、不好看。她连连摆手。
叫价开始前,场内一片肃静。
林管家笑吟吟地说,起拍五两,加价至少一两
一掷万金
有道人声喊道:十两!
小宛一听,耳朵竖起来,那她八十两也未必不能于是她接着也喊:十一两
姬昼有些惊讶地看她,但她躲闪着不敢看他。
另一边就有人叫道:三十两!
小宛又喊道:三十一两!
人群里哈哈大笑起来,小宛才不管他们,直到另有人喊到九十两,她一下子缄口,撅起嘴,不太高兴。
姬昼轻笑,看她:怎么不接着喊了?
她有些羞涩:没钱了。
凉凉声音响在头顶:你不是把我卖了六百两吗?
小宛讶异抬头:啊这你都知道不不不,我,其实我还回去了
她脸上一红,好像这件事上,她是有点对不起他;但,她又想,她也去想法子救他了嘛
他俯身在她耳边吹气:随便喊,别怕。
真的吗?
这时,价格已经喊到五百两。
她吞了吞口水,鼓了鼓气,喊:五百零一两
姬昼:我觉得你可以喊得更高一点。
五百零二两
人群中其他人哈哈笑起来,有个人高声道:小娘子,你是怕把你夫君喊穷了不成?我出一千两!那个声音就是小宛昨夜里烧烤摊上遇到的异乡大汉。
小宛怯怯看了眼姬昼,说:那我喊了哦我真的喊了哦她这不是怕她乱消费,有伤国库嘛。
姬昼安抚她说:你就当喊着玩。
小宛定定点了点头:三万金!
谢岸觉得,她的土豪夫君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土豪一些,他对于自己邀请他来这个决定非常满意。
这下场中静默了些。三万金,便是黎河一年税收大约差不多就是三万金。
小宛喊完,见场中静寂,忽然有些懊悔:这么多我我是不是喊多了?
九霄夫人也掩扇笑了笑,眉眼妖娆笑看小宛:小娘子,古有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今日白公子为你一掷万金博你一笑,可真叫人艳羡哪!
姬昼闻言,淡淡一笑,目光温和又缱绻,毫无责备:你若肯一笑,纵舍三十万金、三百万金,那也无碍。
她抬眸望着他,朔雪交错地在天地里纷飞,她心里升起了难言的滋味来。
若是真的,当多好。
她登上这高台,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凝集在这红衣女子身上,见她姿仪优雅,身量纤长,潋滟的眼,漆黑的长发编成简单的辫子垂在背后,发尾系着一根红绳子,打了个蝴蝶结。
似乎眼里只剩下那根红绳子,在随她脚步,缓缓摇曳着,划下亮眼的弧度。
总有人能将最简单的红绳,系成撩人而不自知的模样。
谢九霄在台下,赞叹道:行止摇曳,举步凝光,原是该这般模样。
姬昼的眼睛顺着看去,但却虚虚实实。似乎那并没有什么很好看的。
谢岸站在台上,唇角含着朗月似的笑,他望着那姑娘一步一步欢欣地朝他走来,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她红衣如嫁衣,是怀着这样的欢愉来嫁给他似的。
他便始终微笑望她。
小宛并不知道谢岸的心思,至少她心里谢岸还是个毛头小子。
谢岸将恨隐剑交给小宛时,因为出乎预料的重,她差点没接住,但她几乎要高兴得冒泡泡这剑可真好看。
漆黑的黑檀木的剑鞘,雕琢细腻的游螭图案,剑柄正中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赤色惊人的宝石,恍如黑夜里一只赤色的瞳。
她抱着剑,仔细地抚过时,低声说:谢公子,待会儿,我们见个面
谢岸眼前亮了亮。
出剑式结束时,已经是申时左右,苍黄的天空雪絮飘飞。谢岸走到那个酒棚处,叫了壶烧酒坐下,望着外头。
不多时,一道红衣人影猫着脚步小心翼翼地贴着棚子边缘闪了进来,还仔细张望了一番外头有没有人注意到她。
谢岸看得好笑:妹子,你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小宛坐在小方桌背对外头的那面,和谢岸面对面,她说:谢公子,那个,我就直说了
谢岸歪着头瞧她,大约还有些期待。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整整齐齐,递给谢岸:这里是一百两银票,麻烦谢公子也帮我还给九霄夫人罢。
谢岸有些诧异,星眸睁大,旋即很是好笑地说:九霄夫人她不缺这一百两。
小宛摇摇头:那不行的,我断没有白拿人家钱财的道理。
谢岸见她又摸了十两银票出来,认真看着她,她说:谢公子急公好义为我提供了住处,免我夜宿街头食不果腹,这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心意。请谢公子收下罢?
谢岸神色认真地打量她,说:你真的不必如此客气。
小宛却是又摇了摇头:世上最难还报的不过人情,谢公子若帮我的事,他日我若能帮上谢公子,一定会帮。但我夫君我不能替他欠别人的情。
谢岸有些愕然,都说夫妻一体,他却感觉,这小娘子要跟她夫君泾渭分明,为人之妇这般小心翼翼。可他接触那位白公子时,又分明觉得他是很喜欢自己夫人的。
谢岸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