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谢九霄回答,她就追问:什么叫痛下杀手?那个人,她,她不是得了急症死去
谢九霄觉得这句话大抵是她的突破点,成竹在胸一样,轻咳一声后,妖娆眉目流连一番,说:你还不知道?三年前是陛下亲手杀了名动绛京的小宛姑娘的啊。
她打量着小宛的神色,只见她满脸震惊,面如金纸,毫无血色。
不会!他,怎么会
三年前的宫变进行得悄无声息,或许你在杨郡并不知道?谢九霄唇边勾起一笑,妖娆魅惑,拿那狐毛扇子敲了敲小宛的肩膀:但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小宛姑娘被薄家四公子挟持,要陛下在江山美人之间作出抉择来。陛下可是眼也不眨地就选了江山,眼也不眨地就
她拿扇子抵上小宛的心口,轻轻一递,小宛身子一颤,心口上像有利刃破骨般刺进心腔,痛得她紧紧皱眉,谢九霄的话还在耳边:就这样,一剑杀了她。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能够说出。绞痛感袭上心头,她捂着心口,仿佛感同身受。
为什么她的心口上,也有这样一道痂痕?为什么她也是在三年前醒过来,忘掉了所有记忆?
所以,小娘子,他这样冷心冷情的男人,我作为一个女人,实实在在地规劝你,还是不要陷太深,不要动真心。尘世一遭,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我都看透了,还不如荣华富贵来得实在,你说呢?
她嘴唇空自翕张着,目光落下来,死死盯住绿合枝上的绿幽幽的花苞。
他明明
她兀地想起那晚在瀛海行廊,潮湿的夜色中,她遇见他,他错把她当做了那个小宛,问她:小宛,你回来了么?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他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局。前路后路,皆是绝路。
但是如今境地,她若是不自救,就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了。她强撑着定了定神,还能笑出来,说:夫人说得对。只不过谢公子年轻有为,我一介蒲柳之姿,想必配不上谢公子。若要同太后联合,需要小宛做什么尽可吩咐,但小宛既身是薄家女,婚嫁不由己,夫人不妨问问太后?
谢九霄淡淡一笑。若是问了薄太后,那她这快刀斩乱麻的计策岂不是泡汤了?行事既然要快准狠,许多事自然不能由人。
她眯了眯眼睛,说:你若不肯,我们也只好采取强硬手段了。你们身在罄山,百十里都是我们谢家统辖,便是插翅也难飞。
小宛心里一凛,眼珠转了转,想,看来只能先虚与委蛇一番。
她做出惊惶的样子,说:你们怎么敢?
谢九霄说:怎么不敢?
小宛咬了咬唇,仿佛在权衡轻重似的,终于败下阵来,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那,可否让我出去问陛下一件事?我
她抬手揩了揩眼角挤出来的眼泪,我虽然做了这样久的替身,可是他待我一直很好,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只拿我做、做一个替身。究竟有没有一点动情。若是他说她呜咽了一下,看得谢九霄都觉得可怜了,说半点没有,那我也就死心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他说有一点点喜欢过我,我便也值当了。就当做这段缘分,余下的话不用说太明。
谢九霄咯咯笑起来,扇子掩面,说:你能这般想,那就好了。哎,这分明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做什么要哭呢?往后你跟了岸儿,自然有你数不尽的好处。
小宛虚假地嗯嗯应和着。
恨隐剑还在姬昼那里,他又不会使剑,待会儿得把拿过来才行。
小宛心里是七上八下,表面却维持着伤心人的模样,掩着面呜呜地哭。近来她哭得有些多了,眼睛发疼,回去得找太医瞧瞧眼睛。
出了内室,一切仿佛还没有变。
小宛掩着眼睛偷瞄了一下正正坐在原处的白衣青年,他怎么还稳如泰山,一点不知道着急啊,人都快没了!
不期然地,却从指缝里跟他目光正正撞上。这样的人曾在三年前,毫不犹豫、眼也不眨地,就把心上人给杀了她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愣怔,他原是如此杀伐果决的人。
他目光清明澄澈,毫无波澜,居然还能带一点笑意。这样杀伐果决的人,这个时刻还能这样笑出来?小宛心底不知该不该恨其不争,若不是还要演戏,真想跺脚。
她抹着眼泪走出来,眼圈红红的,拖沓着迟缓的步子到他的面前,欲语还休般问他:公子,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因为我是我而喜欢我?
不破不立
这话一出,姬昼的眉头便凝了起来,他眼眸认真地盯着她瞧。
她也梨花带雨一样地泪汪汪地回视着他。眼中有不甘,有伤心,还有质问。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一声,但叫人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自他的周身聚起了凛冽的风,但即使这般,小宛也没有退缩。
他嗓音沉静,像是不点波澜的汪洋深海: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说着,目光向她身后一扫,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手指轻叩了两下案几,说:难道,谢夫人跟你说了什么?
对,对夫人她已全都告诉我,我全都知道了原来,原来
他漆黑的眼睛略一抬起,冷冽的眸光箭一样射穿她的瞳孔一般,他静默了半晌,又要重新去握茶盏,被小宛一个抢步按紧了他的手,他抬眼,咫尺相对时,小宛的那双秋波潋滟的眼睛缓缓流淌下来两行眼泪。
告诉我,是真的么?公子真的,真的一分也不曾喜欢过我么?她话音哽咽,语调既轻又凉,像是夏末的夜晚自枯荷叶上垂滴的一顷露水,滴在静谧荷塘。
覆在了他的手上的那只手很凉,还有些发颤。
他的容色已经冷下来,唇角渐渐勾出讽刺的笑来,直盯着她,道:今日你又发什么疯?我不是早已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不要有太多幻想,太多不切实际。你不会还做梦,想我对你动心?
我陪在公子身边这些时日,就没有一处值得公子喜欢的么?
他拿开她那只手,眉目淡淡:没有,一处也没有。一分也没有。
小宛的心中蓦然有些失落,她不知道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是否又是他的肺腑真言。
她侧头去看案上陈着的恨隐剑,顿了顿后,毅然决然般重重拔剑出鞘,谢九霄惊呼之下,只见她双手握剑,后退了两步,剑尖直指那还端方坐在玫瑰椅上的白衣青年。
她眼里泪水纵横,不语,但一直在摇头。
通通,通通都是她哽咽得已说不出话。
下一刻,她又后退了两步,剑尖仍然未变更方向,她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般的美人这般的伤心,谁看了不唏嘘一番,谢岸就看不下去了,说:小娘子,跟了我,何必要跟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
小宛顿在原地,脸上现出茫然,痛苦和一抹决绝来。她的眉始终蹙着,眼下泪横,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寂静里,他又淡淡开了口:既然你贪图这谢家泼天的富贵,我不强留你。你要跟了谁,就走吧。
小宛呆呆地望着他,说:你不要我了?说着,又退了一步,面色苍白,倏地捂住心口踉跄了一下,幸好被身后的谢岸扶住。
感到落在谢岸的臂弯后,小宛集中了一下精神,握着剑的双手缓缓下落,作出痛苦失意人的样子来,随即整个身子都似无力般颓倒在了谢岸身上。
她一瞬有些僵硬,跟外人亲密接触总是怪怪的。
她这僵硬不过一眨眼,她就努力调整得很适应,自然而然地侧过半身,仿佛再也不想看到那负心人似的。
谢岸伸手,大约想要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姬昼的目光轻轻落在了他手上,似乎觉得这一幕极其可笑,眼下含着几许不屑。仿佛每个神情都在说,我终于看清你是怎么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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