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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当替身后每天只想躺平(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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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真地瞧她:姑娘既然与在下有了肌肤之亲,在下将来,一定会迎娶姑娘过门。

虚弱灯光里,他的面容苍白,行带有破碎虚无之感,精致的眉眼在这张平凡普通的脸上那样格格不入。

她闻言连忙摆手,这样捏着的棉被就松掉,眼看即将滑下来,她慌忙地又提起,说:不,不用。

她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黑痣。

他神色端正认真,不像玩笑,顿了片刻,说:姑娘是嫌弃在下一贫如洗么?她连忙摇头。

那这里是哪里?

她犹疑着看向他,嗫嚅说:花夜楼的后院。

果然见他眼眸睁大了些,但仅是片刻,姑娘虽沦落风尘,那也不碍。

她想,世人对青楼女子大多只是抱着亵玩的态度,却没有听说有几个男子肯聘娶青楼女子为妻子。她虽然不是楼里的姑娘,但实打实是楼里的打杂的姑娘,大抵也是一样。

但是她娘亲临去时拉着她的手说过,她的爹爹是盖世的英雄,她也不要含糊地过了此生,她一定要找一个肯娶她为妻子的人,否则不如不嫁。她对娘亲的话,一向很听从。

对于这样一个陌生男子,提出的娶妻之语,她只当是他烧糊涂了说的糊涂话。她摇摇头,说:我不介意肌肤之亲的,我只是想要救你,我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你不必这般客气。

他说:我既然看了姑娘的身子,若不负责,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她朦朦胧胧地想起那些院里的姑娘们也提过这个词,大抵是形容男子多么温和美好的词,她不甚明白。

她在这后院里勤勤恳恳只知道干活,对于人情世故总是反应迟钝,她们管她叫笨丫头。又因为她这张脸,她们也会叫她丑八怪。

这个少年愿意娶她,她问他:我长得很丑,而且很笨。这也没有关系么?

他勾起来温和的一道笑意,弧度刚刚好,像上弦月一样动人。他说:没有关系。

她年纪小,又没有多经历世事,长这样大头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一时茫然无措,半晌,她说:那你那你她也不知她要说什么。

只是蓦然间听到少年略沙哑的嗓音笑了笑:我怎样?

她纠结了良久,终于讷讷说:你不要骗我。

她直觉此时应该像院里的姑娘们那样,拉着客人的手,软磨硬泡要他们发下海枯石烂地裂天崩天打五雷轰的誓言,但是她最终还是只是说了一句你不要骗我。

敢问姑娘芳名?

我姓叶,叶子的叶。叶小宛。就是,那个宛。她伸手,在他递出的掌心歪歪扭扭写了个字,她不会写大名叶琬,只模糊记得好像是这样写,写下来时实已少了个玉字旁。

原来她真真切切有个大名叫做叶琬,一字一字,分毫不差。

注意到他专注的目光,她忽然有些窘迫,比大庭广众摔跤还要窘迫。她想,君子应该都很有文化,她不识几个大字,也没有文化,是不是很丢人。

他笑了笑,低眉时分有些脆弱的美丽:原是这个宛。枝叶蓁蓁的叶,宛宛黄龙的宛。

她将娘亲留给她的玉佩的上阙认认真真地递给他,看着他的漂亮的眼睛,声音有些颤动,说:这是,定、定情信物你不要、不要把它扔掉

时光蓦然地像明镜蒙上尘埃,她片刻失神。心尖上的痛楚仿佛被风吹动的枯树叶,飒飒地在她躯体中发抖。

战栗一路递上指尖,连片的暴雨已经倾盆落下,将她所着浅蓝的锦衣华服打湿成了苦葛花的幽蓝色泽。

七年前的回忆,今日记起,恍如隔世。

她忽然醒了神来,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什么话音,但并不真切,仿佛来自她所身处的七年后的现实世界。

她终于也惶惶然地记得,当年那僵在雪地被她刨出来的仅吊了一口气在的单薄少年,今时今日已是这偌大晋国江山的主人,睥睨天下,至贵至尊,不可同日而语。

她也已经有了些文化,识得几个大字,晓得共患难易,同富贵难的道理。

她苦涩地笑了笑,对于他的话,没有听得很仔细,但是若想来就可以知道,一定又是痛骂她奢侈靡费的做派,或者说她太不懂事,太忘记自己的身份。

身份身份,她原本不知自己有这样不堪的过往和身份。

她拿什么去做他的妻子。

她还是叶琬,但那些似都不再重要。过往已经成为过往。

她十四岁懵懂不晓情/事时喜欢上了一个人,一直喜欢,一直喜欢。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模样,隔了多少重山多少条河,她都喜欢。

这时她的眼里冒出一点水汽。从这高塔上俯瞰面前万里江山,雨中青山绵延,雾气缭绕,山河壮阔如梦如幻。

她也是这时才骤然听到他的话音,果然是极严厉的斥责: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又要哭?你只会哭了么?

仿佛是另一个灵魂的久别归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她忘记她被他们封住了穴道,什么话也说不出,丝毫无法动弹了。

她怔怔地,蓦然间有轰隆雷声响在头顶。可是又没有发过五雷轰顶的誓言,雷也劈不到他身上。

她该怎么样?

她该怎么样才好?

她的目光落在那片玉佩上,淡了些。

他好像说了什么走,什么回去,不过雨声太大,她早已听不清楚了。

从前的心愿一件一件看似如愿以偿,又仿佛支离破碎。他如今还佩戴着那枚玉佩,是真的在惦念她么?

可是那个叶小宛已经死掉了,挫骨扬灰,世上不会再有她。

她的面容现出茫然,茫然地注视天地间这场瓢泼大雨。

他转身,大约是话已说完但她却没有太多反馈使他觉得挫败,又或许他匆匆而来仅仅是解救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愿意相信是第二种,等他转身即将进到塔内下楼,她的身子失去支承,险险一晃,沿着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

倚着木阑干,她想到前几日觅秀说兴阳郡的福光寺高塔上供奉了一枚舍利子,塔建成已逾七百年仍然屹立未倒。

她便也突然想到这塔年久失修,木阑干早被蛀蠹一空,她几乎全身重量都倚在其上,故而接连几声吱呀后,她忽然预感不好,但是穴道被封令她连自救也做不到。

她怅然地闭了闭眼,从未敢指望他会救她,他离去的背影她看了很多次,可是回头的次数却寥寥可数,且都是用了她未来的好运气。

可现下她大抵已经没有未来,也就无法透支未来的好运换取他的回头。

雨瓢泼着打湿她的头发,还有她的背后的衣裳,裙裾已经湿透,这样坠楼,是不是会比较惨淡,没有如她此前预想的那样拔剑自刎,终究是少了几分气势。

她心底还埋着一点点的希冀,倘使他愿意回头,倘使这一次他拉住她,那么,她就忘掉三年前他刺过她的那一剑,还有他的那些冰冷的话语。

可是连上天大概都知道他回头的可能太小,雷声轰鸣,闪电掠过天空,留下暗淡里一道短暂的明亮。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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