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宋幼湘在国外不少朋友和同学。
宋幼湘联系了国外的朋友,帮着徐叔青安排了医院,又联系到徐思曼,让她尽快赶到徐叔青身边去。
思曼姐,对不起。宋幼湘特别自责。
明知道徐叔青现在的情况,却没有及时跟徐思曼沟通,这确实是她没做好。
徐叔青要有个万一,她要怎么跟徐思曼交待。
徐思曼又怎么会怪宋幼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三哥的性格,他总有办法达成他的目的。
要怪也应该怪她,早说好要回国,却因为自己的事,孩子的事一拖再拖。
致远和致知回去了又有什么用,他们到底隔了一层。
只有她才是应该守在三哥身边的人。
徐叔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泪眼婆娑,满脸担忧的徐思曼,虚弱地问道,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了身体啊,幼湘通知你的?
徐思曼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他呢?徐叔青目光在病房里看了一圈,问。
徐思曼告诉他,她来得太急,男朋友得在家照看两姐妹,明天他们会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赶过来。
徐叔青没有精力说太多的话,点点头,闭眼又睡了过去。
情况稍好一点,徐叔青就坚持出了院,孩子因为学业,不可能长期请假陪在他身边,他也不允许。
唯独徐思曼怎么也赶不走,徐叔青干脆就带上了她。
他带她去看过连床都放不下,他刚到国外时住了三年的地方。
墙角的青苔和以前都没有什么两样,就这样一间小小的地下室,当时他都要付出高昂的租金。
没有身份,一旦有人来查,他就得四处躲藏,哪怕只是房东孩子的恶作剧,他也必须第一时间躲起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这里,我把大哥留下的研究都整理吃透了,还混进了这边的私人研究所学习。徐叔青的目光里,有怀念,也有道别。
说完,他笑着看向徐思曼,那时候我和国内断了联系,以为连你也没有保住。
对不起,当年是三哥当了逃兵。
如果他能留在国内,挨整的人或许就是他,而不是徐思曼。
有他在,徐思曼也不至于被迫嫁给那样的人。
三哥,说什么呢!徐思曼生气地道,我留下,才能平安等到你去找我。
如果是徐叔青留下,那些踩着徐家上位的人,明知道徐叔青是徐家年轻一辈里的翘首,又怎么会留下徐叔青这么大的祸患。
再说了,我遇到了幼湘,有了新的生活,其实也没吃几年苦。徐思曼轻描淡写地道。
兄妹俩目光对视,释然一笑。
徐思曼有些话,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她笑了笑,我那时候也不觉得有多苦,大家都苦,刘家母子再不是东西,他们的身份也保护了我,我挺感谢他们的。
比起被道貌岸然的刘德光,只会窝里横的刘家母子,其实更好对付一些。
她的苦,比起徐叔青的苦,那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换个人根本就撑不下去,徐思曼握紧徐叔青的手,看着手背上这犹如九十老人的皮肤。
三哥,我们过几年再来看,好不好徐思曼的眼泪砸在徐叔青的手背上。
徐叔青满是苦涩地拍了拍她靠在轮椅上的脑袋,笑容微微苦涩。
如果可以,再过十几年他都好。
但老天爷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不见了
徐叔青在国外挣扎求生,呆过许多地方,开始大多是混迹在社会底层。
多年后再回来,这些地方的变化并不大。
甚至连人也一样,这里的人一如既往地懒惰和贫穷,生活里充斥了一时的快乐和对时间的挥霍。
徐叔青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但这些人里,没有人认出他来。
他们发福烂臭,却还没有彻底老去,但多年前那个明明犹如丧家之犬,却不掩芳华的青年,如今看上去已经暮态龙钟。
徐思曼陪着徐叔青,在国外呆了一个来月后,回到沪市。
在徐思曼出国之前,他们曾回沪市祭拜过父母亲人,但没有回老宅看一看。
房子空置在了那里,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写满了故事的沧桑。
这滩血迹是二嫂留下的,当时二嫂腹中的胎儿已经五个多月了。徐叔青永远记得,徐宅大乱的那一天。
从来没有哪一刻敢忘记过。
那一天,所有人都以为徐叔青不在现场,他们肆无忌惮,肆意打砸,凌辱!
而这一切都被徐叔青看在了眼里,每一个施暴者的脸,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徐思曼那时候在学校,出事前,徐父托人给老师捎了信,拜托老师照顾徐思曼,想办法把她留在学校。
那个时候,徐父想到的只有孩子。
三哥,我们走吧。徐思曼不想在这房子里多留。
她当时回来,房子就已经封了,她才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就被来抓漏网之鱼的人给揪走了。
那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她怎么到的五星大队,如今再回想起来,记忆竟是一团模糊。
徐思曼一直以为自己没经历,所以不记得。
但此刻听到徐叔青的话,那些身体自动模糊,刻意忘记的回忆又冒了出来。
老师并没有拦住她,她跑了回来。
她亲眼看到被打折了双腿,被剃了头发的父亲和家人被拖走。
她不知道墙上暗沉的血迹出自哪里,但她记得二嫂被拖走时,前院地上留下的血痕。
那么长,那么刺眼。
徐叔青身上有重要职务,那些人那时候还不敢动他,但在实验室的大哥大嫂都被拖累
徐叔青没有站出来,吐出一口鲜血后,都顾不上擦干净,便单枪匹马去求人帮忙。
走之前,他把徐思曼交给了受过徐家恩惠的,徐思曼的老师。
可见到了徐家现状的老师,最终不敢出头,任由徐思曼被带走。
当然,这不怪老师。
三哥,你每一个选择都是对的,你好好活着才是爸妈,哥哥嫂嫂们希望看到的。徐思曼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只是看到落幕,身体就不敢记住这些痛。
而看到所有一切,却要强忍恨意的三哥又该有多痛苦和自责。
他余生所有自苦皆源于此。
徐叔青轻轻地点头,他竟笑了起来,都过去了,是三哥说错话了,不该惹你哭,我们去后院看看。
当时群狼环伺,年轻骄傲的他又错信了秦家人,不光没保住父母家人,还差点拖累了素琬。
那年他做对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徐思曼下了乡,虽然吃了很多苦,但在那里,她才能遇到宋幼湘。
事实上,那时候无论怎么安排,无论去哪里,徐思曼都是必然要吃苦,要同命运抗争的。
徐思曼推着他走向后院。
后院是他们一家人常常会呆在一起的地方。
那里曾是徐母精心打理的后花园,父亲找他们兄弟妹谈心,不爱去书房,最爱把他们叫到花园。
但曾经群芳争艳的花园,如今只剩下左侧一颗被劈过顶的玉兰树。
那是徐家刚搬到这个家时,父母带着两个兄长种下的。
阳光正好,微风轻拂,竟有几分惬意,徐叔曼看着小院,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他还没有去京市求学工作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在这个院子里的画面。
思曼,去帮我拿条毯子,我想在这里坐一坐。徐叔青笑着吩咐道。
徐思曼指甲掐进掌心,忍痛道,好。
宋幼湘和魏闻东按着地址找到徐家老宅,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
独栋的满是法式风情的小楼,那些精美的细节,无时无刻不述说着它的光辉,而屋里空荡,却满是噪杂生活过的痕迹,也昭示着它曾经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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