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蓉自然是成为了大家意味各异的打趣和调侃的对象。
从路上遇到一同前往太太院中的秋灵,就一路被打趣过来,秋灵笑着碰碰并肩而行的白芙蓉的胳膊:嘻嘻,白姐姐,恭喜姐姐得了二公子青眼呀~
虽然白芙蓉年纪其实偏小,但秋灵是三公子宗明越之妾,对白芙蓉这个夫主的兄长之妾,不以两人自身的年纪大小论,秋灵还是唤白芙蓉姐姐。
白芙蓉眼珠一转,比秋灵更有玩味之态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才回:哪里哪里,比我们娇俏堪怜的灵儿妹妹,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呀。
秋灵含笑的脸僵滞了一瞬,微讶又微惊地重新审视了白芙蓉一眼,白芙蓉却仿佛随意回她一句顽笑话般,已经半携着她的手,两人已经跨过门槛儿进入厅里了。
秋灵抬眼一看上首正在饮早茶的太太,脸上就反射性地重新扬起了可人的浅笑。
除了余沛宁因为是正妻,只是说了两句二公子常能伴圣驾,虽是陛下给的体面尊崇、但镇日更是办差辛苦,后院本是二公子松弛、养神的所在,伺候的勿生娇矜跋扈之态,其余妹妹们也切不可生嫌隙怨怼之心,一同把二公子伺候好,这就是我们身为妻妾女儿的本份了之类的训话提点,王思萱、范雨竹也都或绵柔或直接地调侃、试探了白芙蓉一回。
白芙蓉只低头憋气、脸红装羞,能以嗯嗯呀呀应付的,就敷衍囫囵过去,直接主管领导余沛宁发言,她就乖巧表态:芙蓉知晓自身的出身,定谨遵夫人吩咐。
我出身低,别说就宗明煜来一回了,就算来十回百回,我限于出身,也是这府里妾室中,最不太可能威胁到您这位正妻地位的。
余沛宁就颔首微笑,让冰薇拿了一支半个巴掌大的赤金嵌绿宝的雀尾钗来赏她,虽然比起余沛宁漂亮的牡丹髻上插戴的凤尾钗来远不算华丽雍容,但雀嘴中还衔着光泽动人的珠串流苏,雀尾做成了孔雀开屏的形状,也算是漂亮别致了。
白芙蓉现在不是以前那个赤贫的她了,就像过年收红包时阿姨、不要!的小孩儿那样,假模假式地稍微客气了一下。
余沛宁却不容拒绝:拿着吧,二公子不是那起子轻薄易讨好的,这是你应得的。
太太也道:你们夫人既赏了,你就接着罢。
是,太太。白芙蓉就站起来福礼谢过:妾谢二夫人赏赐。
太太今个儿看白芙蓉的目光也带着一种沉沉的深意,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似的,她略重法令纹似乎沉积了多少晦暗,唇两侧威严的唇纹在面无表情时,看着有些怕人。
这还是大婚前那次太太给她们三个小妾训话之后,白芙蓉第一次看到她那种黄雀瞄蝉一般的眼神。
不过太太这些年见过的事儿,别说白芙蓉现在甚至还算不上什么宠妾,不过是伺候了一顿膳食,得了些只算是摆得出来的家具物什罢了,多少宅子里爷们儿日日宠幸的妾室,过了半年两载就成了冷衙门了,被当家夫人折腾死了爷们都不带问一句的,哪怕受宠也泰半终究也只是一时,何况白芙蓉这点儿雨露?
太太现下还没真看在眼里,就纵再过些、多些宠爱,能多几个人让儿子亲近,早些诞下孙儿,才算是太太现时最在意的,其余的,都暂可迷了一只眼就罢了。
廖巧云一笑,眼角的纹路压地眼睛弯眯起来,就将眼中的深沉掩住了,若你们夫人不赏,我老婆子就要赏你了,不过沛宁是个贤惠的,这不是,把我要赏人的事儿都给抢了先了。
白芙蓉极细嗫喏出声:二夫人赏过,太太也还可以再赏嘛
只有她近邻的范雨竹和秋灵勉强听清了大概,太太淡淡抬眼往这边一扫,白芙蓉就闭嘴垂头,不敢再作怪了。
余沛宁则柔声应:儿媳不敢。
廖巧云目光就从白芙蓉黑发乌鸦鸦的头顶移开,安抚地含笑抚握一下余沛宁的手,继续向着三妾说:你们都是伺候明煜的,谁能伺候的好,才算是给我和你们夫人解了忧愁了。
三人低首齐应:是。
白芙蓉瞪了一会儿眼睛,眼泪已经憋得差不多了,泪花花在泛红的美目中盈盈闪烁,她娇柔做作地一拧手中的素帕,然后抬起手捻着帕子,翘了兰花指在眼角轻拭,早先就在帕子一角点了一点的姜汁刚好刺激到眼睛,白芙蓉的眼泪就簌簌而下。
衬着她今日故意画得细细,苦着脸时眼尾往下耷拉的愁眉,显得好不哀怨。
太太说的是,妾也想有那个福气,早日为国公府开枝散叶,可惜呜呜,妾这身子不争气啊,二公子好容易来一回,看我屋里摆设就嫌俗气、碍眼,本就不悦,当面就沉了脸,后来因妾一时贪嘴吃多了,我竟竟闹了肚子老往往那羞于启齿的地方跑了,我看二公子是嫌了我了
说到这里,白芙蓉觑着太太的脸色,又拭了一回泪,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贪那一口了,这样,除了二夫人赏我,兴许二公子还能赏我点什么呢呜呜
太太,您可要替我在二公子面前美言一二,别叫二公子从此厌了我才好啊
行了行了。太太懒得看她这模样,撇过眼去,饮食当以食之本味、清淡养生为宜,你现在也是大小当主子的人了,哪里能还嗜些粗野之味呢?
要是余沛宁或王、范二妾,身为婆婆的太太都这样说了,不管过后如何去做,当下定是马上应下了,白芙蓉却不是,只扭捏地把身子扭得跟扭股糖似的,支支吾吾挤出一句:可是,妾就好这一口,要是叫我跟姐姐们和小姐们一样,妾浑身的不舒服,肠子里都跟有虫子在爬似的难受。
在太太等人皱眉似嫌污耳的表情中,和春雨不听不听姨娘念经的的无奈装聋中,白芙蓉继续说:记得幼时在家中,我们家里人都是饼子卷着大葱、涂上咸咸的大酱,再加了两瓣蒜,裹着吃了就是一顿呢,那滋味,辣辣的又香喷喷,妾现在,都已经尽量少食大葱大蒜黄豆等物了
太太都被她逗笑了:如何,是还想我夸你两句不成么?虽然也不是那种真正开心的笑,而是带着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微哂。
白芙蓉这才收敛,慌忙之下,身体略歪、肩膀不平地行了一个礼,妾不敢。
结果这个礼也是看得就连太太身后扶椅站立、唇噙浅笑的琴姨娘,唇角的笑意都凝了一凝,更别说太太了。
其实白芙蓉也没有时时刻刻都注意去伪装得像原身,只是像刚才这种时刻才刻意去更夸张些,但其实只除了贴身伺候的春雨,就连后来来的夏云,都没觉得现在的白芙蓉和原身有很大差别,更别说平日只稍微有些接触的或王、范二妾等府内其余诸人了。
虽则原来的白芙蓉庸俗媚艳、张扬掐尖,现在的白芙蓉则有时邋遢不经、打扮出格是的,请安不挽了精致齐整的发髻,日常不时刻敷粉装扮妥帖,哪怕白芙蓉今晨其实挽了个发髻,拿掺金丝、坠金玲铛的红色发带绕了,颊边又垂下两条手指粗细的发辫,在白芙蓉自己看来还挺别致可爱的,而且她除了没上妆粉未戴头面,头发面容完全干净整洁,但在府内其他女眷丫头看来,就已经算是比较邋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