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就是一个死板冷清、不讨男人喜爱的女子罢。
也是难怪,白芙蓉那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真会有男人不喜欢吗?
如此也好,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她有二品尚书的父亲,她有名满天下的祖父,她出自满门清贵的余家,又何须在夫妻之间就算现在能稀薄的存在,未来随着自己年龄渐长,依然会被层出不穷的年轻娇妾分薄的情爱上多做幻想呢?
男子之心易变,自己大可以和前世的尉迟玮看齐,只要自己生下嫡长子,再守好德行、理好庶务,纵然以后有多少的妾室和庶子,她们受宠或是独宠,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两世以来,看宗明煜的性子和行事,他不会做出宠妾没妻的事情来的。
只要宗明煜获封受爵,诰命就是自己这个正妻的,未来的爵位,也必然由自己的儿子承袭,那也就够了。
既然想清楚了,余沛宁也就不再矫情,她温婉地笑着开口:今儿老太太归家,我头回见祖母她老人家,祖母拉着我的手,就问我入门儿几个月,有好消息没有,我我都不好意思答话。
其实那笑容亦是恬美温柔,但怎么看,怎么好像那庙会上精心描画的美人面,眼眸和嘴唇弯起的弧度,和宗明煜所见的千百张面容,除了换了一个五官一张脸,似乎都一样。
宗明煜!你行不行啊这么慢!
宗明煜忽然想起一起在外骑马的时候,自己故意装作骑久了太累跟不上的时候,白芙蓉终于上了一次前,甩着马鞭神采飞扬地回头笑他的灿烂笑容。
宗明煜嘴唇轻动,说出的话语是个十分体贴的好夫君的样子:莫太把母亲和祖母的唠叨放心里去,年纪大了的人的常态,听过耳就忘了就是。
只是,老太太和太太委实也言之有理爷转年也该廿五的年纪了,妾身为您的妻子,还是希望,能够尽力早日圆满母亲和祖母的愿望。
嗯。
也好,生了嫡长子之后,就可以给白芙蓉个孩子了,只要自己有嫡长子,白芙蓉又能生下其他的子嗣,自己以后对她多偏宠些,再或带着她去别地戍守,父亲母亲那里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的。
余沛宁就跪坐起身前趋呼地吹灭了灯,然后重新爬回床上。
黯淡的丝丝缕缕月光中,宗明煜已经躺在了床上,余沛宁也上床,安静地与他并肩而卧。
宗明煜仰头看着华丽锦绣的床帐,紧紧闭上眼后又再睁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翻身过去。
马吊
老太太归家的次日,全家女眷都要到老太太房中请安。
白芙蓉依旧是卡点到位,结果到的时候,老太太的松龄院在门外都能听到穿来的抹牌声和一阵阵笑语声。
进门一看,一点儿也不同于太太院子里请安时的依序就坐、端肃井然,屋内一张四方大桌子,老太太、太太、孟姨娘、二夫人余沛宁各坐一边,其他人和丫头婆子们热热闹闹地簇拥在旁。
一大早的居然就打起马吊牌了!
老太太红光满面、笑容满溢,拿牌搓牌的手要不是长了明显的皱纹,比年轻人看着还灵活有劲,孟姨娘面带笑容、一边时而教身侧坐着看牌的秋灵两句,一边悠然地摸牌打牌,余沛宁眼下带着一点疲惫的青黑,脸上是算账理事一般的认真神色,身旁坐着一身素雅的范雨竹。
太太左右则各坐着琴姨娘和王思萱,眉头微皱好似一副一大早打马吊十分烦人的样子,但是眼睛盯马吊牌却盯得认真极了,时不时拿到一张牌还小声问琴姨娘:我打这张还是手里的?
琴姨娘建议:就打刚摸的吧。
太太艰难思索片刻,却是:算了,打手里的吧,变一变也是好的。
王思萱视白芙蓉的进屋如无物,眼神都不给一个,甜甜地附和:没事,这两张差不多,打哪张都行,我看老太太她们这局牌似乎也没多好呢。
琴姨娘笑容不变:也好,我看太太这样打更对些。
老太太坐着朝门口的正位,是先看到白芙蓉的,立马就笑着招呼:芙蓉丫头也来了,打马吊牌,来不来?
白芙蓉迅速地给这一圈比自己身份高的都请了安,才答,啊,这老太太,我不会啊,而且你们这儿人不是齐的吗?我想来也没位置啊,我看您们打就好了。
她说的是实话,这马吊牌虽然乍一看和麻将有点像,要码要摸要打的,但是白芙蓉一眼看去,每张牌上都是奇怪的符号或者是画着抽象的小人,白芙蓉根本看不太懂是怎么打的。
余沛宁的语气在端庄客气中立刻带出了一点希冀被解救的味道:有位置的,我本来就是给老太太、太太她们凑一角儿,白妹妹,你可以来我的位置,我让你打就是。
夫人打吧,我不是讲客气啊,这种马吊牌我是真不会打。白芙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余沛宁看着就是性格比较认真的女生,如果放在现代可能就是一心学术的学霸,或是每天加班也不觉得累的职业女强人,不太像是喜欢打牌的那种人,比起孟姨娘的乐在其中、和太太的认真专注,被迫坐在这里陪老人家打牌,对她来说应该比算一天的账还要累吧。
但是谁叫她是二夫人呢,要在小辈里找一个人参与,也就是她首当其冲了。
太太比较威严,余沛宁毕竟和自己是同一个男人的妻妾,孟姨娘又是婆婆的情敌,白芙蓉就只能择了老太太身边儿坐下了。
王思萱视线在白芙蓉白皙红润的脸蛋上溜过去,又滑到余沛宁就算上了妆粉,也眼下青黑、略显憔悴的脸容上,从鼻腔里轻轻哼笑一声:哟,二夫人是昨日累着了罢?
要不,白妹妹在这牌桌上也帮咱们夫人分担些?
白芙蓉刚坐下的屁股还没坐热呢,背脊就是一僵,男女主小别胜新婚什么的事儿,大姐,您就别往我身上扯了吧。
白芙蓉礼貌掩唇一笑,要多矫情有多矫情:不是说了我不会打吗?王姐姐年纪轻轻,耳朵就有些不好了哈,呵呵呵呵。
余沛宁也脸色一肃,她是正妻,王思萱却说这些暗示她昨夜和爷们儿胡闹太过,今日才没精神陪侍长辈的话,显得自己多么轻浮一般。
太太则似乎在认真的懊恼:刚打出去的怎么又来了,阿琴,还是该听你的,打错了,对王思萱的话仿佛听不见般充耳不闻,更别提加以斥责了。
但别说昨夜自己和宗明煜根本没胡闹了,就算是真有,王思萱暗指她背后轻浮,这也是余沛宁所不能容忍的,她重重地掷出一张牌:看牌不语。
而且王思萱还挑拨自己和白芙蓉的关系,对余沛宁来说,自己是妻室,白芙蓉是出身低微很难威胁到自己、但却能讨爷们儿欢心的娇妾,就算是她分走了爷们儿的宠,但宗明煜应该不是个彻底糊涂的,只是现在还在新鲜劲儿上,一时心思没扭过来罢了,自己和她本来是没什么在核心点的矛盾的,挑拨多了也就有了。
而王思萱没有了宗明煜宠爱,只有太太的几分眷顾的话,那就只是一只勉强能维持体面的纸老虎罢了,从今以后,基本就没多少可顾忌的了,她想要掀起妻妾相争这种势头,自己就得把她按住。
余沛宁眼皮子往上一翻,冷冷地看了王思萱一眼,王姨娘别扰着太太思虑牌局了。
见状,太太只得抚了抚王思萱的手,让他们说话走神去,我们刚好赢他们的银子呢,萱儿帮我看看,这张要不要?
王思萱心里气闷不已,但也只能微笑帮太太看牌。
看了十几圈,白芙蓉也没完全看懂怎么打的,反正感觉是孟姨娘今儿赢得多些,太太通过一直认真努力的打牌,有时候打一张都要犹豫许久,勉强居于其次,余沛宁则赢得最少。
老太太手里的牌好像不太好,打得就稍微意兴阑珊了一些,一边儿打,一边儿还在问白芙蓉闲话,遇到打牌的事情,老太太好像就变得比十几岁的少女还思维敏捷,她很会抓重点:芙蓉丫头,你说你不会打这张马吊牌,那你会打哪种?
啊?麻将和马吊的区别,还真不少那么好形容,白芙蓉想了想,囫囵地描述:就是牌面不是这样的,我们家乡打的那种是万、筒、条的,就是牌面是1到九万,还有一到九个圆饼,和一到九根竖条的,打法也不一样。
老太太眼睛登时就亮起来了,快快快,那你教教我你们那边儿的打法怎么打的,这马吊我也快打腻了!
虽然如此在说,手下打马吊也没带停的,十分麻利地摸牌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