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样,白芙蓉才觉得她往日请安时常告病,可能也不止是因为有宠而故意告病不愿给太太请安,可能身体也确实是一般。
孟姨娘低头喝了一杯清酒,掩饰眼中的神色。
孟姨娘都显露出脆弱一面,更何况是毕竟年轻的王思萱?
她面上还能勉强挂着笑容,但是桌子底下,手都将帕子攥紧了,吃东西也显得食不知味,半天都没有咽下去一根青菜。
王思萱察觉到白芙蓉注意的目光,难得有些凶相外露的回头剜了她一眼:看什么?
因为其实大家年纪都不大,在白芙蓉看来,王思萱就像是和同桌因为一点小事撩架发火的高中生,倒没有觉得她有多凶神恶煞。
因着最近表现出来的受宠,府里的主子下人都是会看眼色的,王思萱一直有太太从不掩饰的喜爱看重,尚能勉强保留宗明煜妾室中第一的排位,但是现在,各种请安和聚会中,白芙蓉的座次已经由三妾中王、范二人之下的最后,变成仅次于王思萱了。
白芙蓉也不想挪动,毕竟范雨竹不愧是在原小说里靠脾气好、不惹事苟到大结局的人,虽然因为她其实内里防备心挺强的、很难深交,但作为普通同事和朋友是真的温温吞吞挺好相处的,和她邻座是比较舒服的。
但如果不换,让范雨竹继续占着第二的位置,她本人反而会第一个坐立难安地不自在,所以也只能换了,于是今日白芙蓉也是和王思萱相邻而坐,才有了白芙蓉能近距离看到她的反应,和她能悄悄地瞪白芙蓉不被别人发现。
被莫名凶了一脸的白芙蓉一头雾水:喵喵喵?
怎么才跟这位姐邻座没几天就感觉惹到她了?姐我什么都没干啊,就只是看了你一眼而已,实在冤枉啊。
但在王思萱看来,大家都是妾,都得不到这些正妻才能配享的荣耀,却只有白芙蓉可能是不懂得这些御赐之物的意义还是怎样,竟能那样自在不屑一顾一般的样子,显得自己这些人有多眼红卑微一般,这在王思萱眼中就已经很烦了。
关键白芙蓉还以一种有些怜悯的神色看着自己,就让王思萱看着更生气了,我用得着你这个逃荒来的贱丫头怜悯?
对白芙蓉来说,她本来是感慨古代当妾的女子就算表面风光的、也实在有不少不为人知的悲凉苦楚,但她这种带着兔死狐悲的感觉的同病相怜,在王思萱看来,简直不啻于一种奇耻大辱。
除了对宗明煜能怼,对王思萱这些同事,你强我就弱呗,都是妾,何苦互相伤害呢,白芙蓉一般都不过于争锋相对,她在稍高桌面一点点的高度左右抬起双掌,做了一个不那么高调的投降手势,行,我不看了就是嘛。
白芙蓉决定低头干饭,不仅要少说,看都要少看!!
国公府家宴男女加起来也就几席,不至于像宫里的大宴,全是温吞软烂的样子菜,余沛宁用心安排、后勤保障到位,膳房的大厨们都用尽浑身解数,一桌山珍海味飞禽走兽俱全,看着就很诱人。
宴毕回羡鱼院儿的路上,白芙蓉发现今日是冬日难得的月明夜,半圆的月亮皎洁明亮地挂在天上,将絮絮飘落的大朵雪花照得浪漫而纯白,白芙蓉吃得肚子很饱,现在这样回去直接就沐浴睡觉,按照现代专家说的对身体也不好,就跟同来的春雨说:听说梅花都开好了,咱们去梅园逛逛。
廖表哥
春雨也是年少的女孩子,尽管没有读过多少书,内心深处也是有浪漫情怀的,只勉强本着职责劝了两句夜里风凉,恐主子受寒之类的言语。
白芙蓉将红狐狸毛的大氅紧紧一裹,风帽也扣在头上,系带在脖子上系拢,让除了鼻子眼睛在外的脸和脖颈都藏在厚厚的披风里:没事,我这一身一点儿都不冷,何况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不会生病的。
春雨就很快地屈服了。
两人在月色下一边散步,一边往梅园走去。
最近来赏梅的主子多,每隔一段距离的较高枝丫上都挂着灯,管事会定时定点的安排人添油,月色与灯光之中,一切都带着一层薄纱般的朦胧,园内白雪纷纷飘洒,红梅凛然绽放。
白雪红梅,本就美如幻境,白芙蓉想着明日莫游就要回来,心情也十分美丽,更觉得景色怡人了。
毕竟是冬日,北方的朔风吹在身上总是冷的,白芙蓉和春雨没有像一般主仆那样一前一后,而是在春雨稍微抗拒之后,由白芙蓉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互相温暖和搀扶,踩着洁净的积雪,在梅园的小径上漫无目的地慢走。
白芙蓉折了一支虬曲的梅枝拿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儿声音微扬地跟春雨说话:改日再叫上夏云一起,让下人搬了炉子和椅子到这园中,一边煮点锅子热乎乎的吃着、一边儿赏雪,那才是绝妙呢。
嗯,好呀,主子可以再弄那个热奶茶,我觉得还挺好喝呢!
行,我再让膳房的煮些芋圆和粉圆放里面!
好!
春雨应着,脚步却忽然顿住了,白芙蓉和她胳膊挽着,都被扯得踏空了一步:怎么了?
主子,看,那儿好像有人了。
春雨指着前方梅枝横斜遮挡间的一处,那是梅园中心的赏景亭,此时亭子高翘精致的八角飞檐全都高挂着灯盏,在光线朦胧的梅园中,显得十分明亮璀璨。
白芙蓉手搭凉棚、眯起眼睛望去,园中有两个男子身影。
白芙蓉指指前方园中小径的岔路口:那我们不去园子中心了,就在那儿转弯,走同样的路没意思,咱们换条不同的路出园子去。
刚走到小径交叉的节点,因为路径交叉,这处有一个小小的平台,梅花树稍微稀疏一些,白芙蓉再往赏景亭那边一望,两男子中背对着这边的一人身着庄重又略带节庆喜意的沉朱色束腰锦袍,看身形身高和衣着,好像是宗明煜。
而另一人面朝这方,他轻踱两步,将被宗明煜身形挡住的面容露了出来,白芙蓉一看,大为震惊!
此人文士轻袍、头戴纶巾,一张看起来有些瘦削的白皙面容,高瘦轩举、朗若青竹,不是白芙蓉离京去通州前不久还见过一次的仲嘉言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儿?
白芙蓉条件反射地拽着春雨就往前大跨了两步,躲进了小径拐弯后的一棵较为粗大、枝丫茂盛的梅树后面。
春雨被白芙蓉猝不及防地拉了一个趔趄,哎,主子,你干嘛呀?
白芙蓉赶紧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帮她稳住:抱歉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咱们梅园里会有外男。
春雨从花枝间扒拉着探头望了一眼:哦,是廖表少爷吧。
虽然她没见过这位表公子,但是:我听别的小姐妹描述过表少爷的衣着长相,还和二公子一起,应该没错。
白芙蓉贴着树身背对着赏景亭的方向,尽量让树干和树枝把自己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闻言大惊失色:廖表少爷??
白芙蓉躲在树后面,心中满是不解,怎么仲嘉言就变成了廖楷?
而且廖楷虽然算是太太的远房侄子,但是主要还是三公子邀请来的客人,问春雨:怎么三公子不在,反而是老二在招呼他?
春雨轻拍她一下:姨娘,你忘啦,宴毕的时候孟姨娘觉身体不适,三公子先送他姨娘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