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她站在请安的妾室们的最后,矮着身子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但又忍不出偷眼瞧自己,大眼睛滴溜溜转的样子;想起她在檀香山,戴着面纱,一个人爬山冲在了女眷的最前面,看到了自己居然也敢拙劣装作看不见;她吃火锅的时候大口大口地咬烫地红彤彤的肉片,吃完了又马上呼哧呼哧地喘着仰头大灌西瓜汁;她一边看似乖顺地下大富翁棋,一边以为自己看不到,不时偷偷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做怪相
她骑在马上快活欢笑的样子、她笑眯眯地和官道边卖茶汤的老爹搭话的样子、带着羊脂白玉头面隐在人群里请安却难掩国色的样子、她素手拿着那奇怪的笔垂眸描画的样子、甚至她瞪眼横眉跟自己吵架的样子
最后凝聚为她被自己夹着双腿压制着,眼里带着不服和怒气,却颊飞朝霞、娇艳欲滴的样子。
如果,要让她这样以后去躺在兄长身下,甚至褪去衣装,露出连自己都没有见过的曼妙身躯而且她以后还会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也许哪一日传来,她怀上了兄长子嗣的消息
他大好男儿、壮志未酬,当然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但此时此刻,宗明煜觉得,若让他就这样双手将白芙蓉奉上给兄长
好像还不如在战场上面对那些明晃晃的刀枪,让敌人拿起刀子,一刀捅死他来得痛快!
宗明斐已经看出了他的犹疑与挣扎,他十分辛苦地才从咳喘中平复一些气息,凄切地恳求:求二弟成全,我可以咳咳将她带离府中,我自己咳也会少在父亲你们面前出现,一定不在府中碍眼咳咳抑或让二弟难堪。
掀桌
一个男人让妾给另一个男人,不管有什么因由,夺人之妾的也许会招人非议唾骂,好色、不念兄弟之情、荒唐云云,但拱手让女人给别人的,才更会让议论的碎舌唾弃,似昔年的杨贵妃原来所嫁的寿王李瑁,就算夺妾之人是其君父唐玄宗,也难免被读史书、听传说的士子闲人,暗中冠以无用、无能、懦弱、王八等语。
宗明斐虽然没有明言,但他哀恳泛泪的下垂病眸,已经将未竟之言全然表明了。
可是是兄长说没有多久了,就算我愿让妾,以兄长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有子息如若没有,岂不是我们白白如此做了一遭糊涂事。
宗明煜说是这样说,其实他心里的疑问太多,兄长这身体行事也许强撑着还行,但让女人怀孕,说不定他根本没这本事。
而且,那日在围场他见过那莫游与白芙蓉说话,什么算命算到的八字,宗明煜也有些不信,也许根本只是已经看中了白芙蓉,然后强行套上她的八字和经历就是,毕竟身着骑装的白芙蓉,确实娇艳美貌到令人觊觎,宗明煜时常出入皇宫,就是他所见的嫔妃公主,也没有容貌能压住白芙蓉者。
只是那么看上白芙蓉的,到底是自己体衰心不死的兄长,还是兄长口称仙师、言听计从,所以控制着兄长来行事的那位莫游妖道呢?
宗明越原本是颇觉得站在二哥那一边的,但是经过了两遭的尴尬,又见长兄已经如此虚弱可怜,父亲也被气得怒发冲冠,二哥还在这里磨磨唧唧地说这些,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向大哥倾斜了,硬梆梆地道:二哥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下去了!!有几分机会也总比毫无希望好一点啊,你看大哥都这样了,你就答应了吧,你真要让大哥绝后,百年之后死不瞑目吗?
谁说我不同意大哥就会绝后?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宗明煜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狭隘也罢,自私也好,哪怕今日之后就从公认的所谓少年英才、成熟通达,变成为色所迷、不念亲情,那也再所不惜。
所以宗明煜身上的那种焦灼和怒意反而压抑下去了,不再像是即将要喷发的火山,像是出于理智的一番好心地建议。
不如,我可以答应兄长,我一定过继我今后的一个儿子给兄长,哪怕我此生只有一子,也以兄长为父,承继长房香火、为大哥供奉拜祭。
宗明煜对宗明斐循循善诱:如此,兄长不会绝嗣,也不会因为外人不明就里,就让兄长还背上一个强夺弟妾的骂名,我们威国公府多年来皆以家风清正著称,宗家祖宗历代累积的善名,也不会因为荒唐的兄弟易妾,成为满京城中独一份的笑话。这样,不是十分圆满么?
凭什么兄长就可以不念兄弟情索要他的妾室,他就得念兄弟情听命相让呢?就凭他病弱,而他自小身体健康吗?
可是他病弱,又不是自己是他的双胎兄弟,在母胎中夺了他的养分,又为什么要自己为此买单呢?
嘴上说得十分温馨有理,宗明斐近距离被他看着,却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兄弟情念和善意,他确实没有想到宗明煜有这样的坚持,那白芙蓉在这样继续在他身边,岂不是十分的危险?
在面上,宗明斐也只能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病势沉重、心痛不解的兄长:咳二弟,你又何必这样咒我何况过继侄子与亲生之子,你知我知又如何能一样呢
老爷他好像一位因为身体弱,压制不住年轻力壮不听话的弟弟,而只能转而只能向父亲求助的兄长,哀切地叫了威国公一声。
够了!威国公一拍桌子。
威国公听宗明煜那些有了妾也不一定能生、可以过继孩子的歪理,本就听得不耐烦,知道这不过是宗明煜不愿意,所以找出的推脱搪塞之语而已,也是已经懒怠再听。
他语声严厉地一锤定音:别再顾左右而言他,此事本就合情合理,我已应了兄长,你也不必再说,明日之内,就让白芙蓉搬去青奚居。
转头就径自吩咐府内大总管宗柏:宗柏,此事你去办,二夫人那边不用管,我让太太去说。
宗明煜贴身小厮出身的亭然,常也被白芙蓉和春雨她们叫做前院大管家,但亭然管的前院,是偌大的威国公府内,宗明煜的小二房所在的这一片、宗明煜所生活的前院的小前院,宗柏才是整个威国公府的总管事,也是威国公从年轻时的长随,甚至都被赐了宗姓,是威国公的绝对信赖的心腹,才能这样的事情,都让他站在旁边廊柱后静听。
宗柏在府内四十多年了,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今日之事也不足以让他惊诧,无波无澜地果断应下:是!老爷。
宗明斐则感激濡慕地看了威国公一眼。
又看宗明煜:兄长在此谢过!
谁敢动!我的妾室,我不点头,谁敢动一下?
亭然!宗明煜一呼,一身劲装手持重剑的亭然,直接打破窗户,整个人从室外跳窗跃进了屋内。
宗明煜,我看你今天是反了!威国公府暂时还轮不到你做主!
没有什么反不反,我也不想做威国公府的主,说甚世子之位以后就让我承继,若是要以此才让我当这个世子,那我不做这个世子也罢,只是,恕我难从此命!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