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宗明煜的表态,国公爷嘱咐他:虽你青年立壮,但也不是无有二三十岁还染上水痘的壮年男子,切不可接触院中之人。
众人各自再交谈一番,就散去了。
余沛宁本欲留下来:我叫人帮爷给白妹妹打点行装、安排随从吧,也能快些。
却被宗明煜平和而坚决地拒绝了,他关心地轻抚了下余沛宁的肩头:不必了,你也是年轻女儿家,又素日静雅端丽,还不如白芙蓉泼皮结实些,万莫在这里多呆了,要是你也被染上了,那我们这阖府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让翼然亭然安排就是。
余沛宁自然也知道,白芙蓉房里突发水痘,自己虽然什么都没做,也不屑于对着一个都还没儿子的妾室使这些手段,但可能都被当成嫌疑人之一呢,又看得出宗明煜虽然没有慌乱之相,但深夜里还站在这里,显然是极关切的了,估计也不想自己掺和,总之白芙蓉若是真染上病,对自己也算是件好事,也就温柔关切几句后就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让下人们去套车、备东西、去庄子上通知收拾准备一应事宜安排好,宗明煜就去敲院门:开门,是我,我去看看你们主子。
春雨夏云都是发了痘的,在院子里也已经在单间屋子里隔开了去了,未防传病,院外的人暂时都没让进来,只是进来了一个得过水痘的府医,羡鱼院里年纪大些能干事的妈妈和丫鬟,都帮着料理突发情况、照顾发病的人去了,守门的是小丫头芳草。
因兰草也病了,芳草她年纪小,心里听了姐姐妈妈们议论,又怕白姨娘不会有事,染病的下人却可能直接被处理了,本就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听出是二公子的声音,更是声音颤颤抖抖的:太太太说了不让人进来,更不更不敢让主子门进来。
我让你开门就开门,你主子都是我的人,你听我的还是太太的?!
别苑
宗明煜是带着些心焦的,对着父母兄弟自然压抑些,对着下人可就不客气了,声音怒意勃然,他常年征伐的武者气势,就算只是听声音,哪里又是一个三等小丫头招架得住的,当下就吓得瑟瑟发抖,又怕被太太秋后算账:可是可是太太还有二夫人
他们都怕宗明煜被染上,先前命令过不许让他因为一时担忧,就进入羡鱼院看白芙蓉。
宗明煜耐着性子,又道:现下开门,我保你无事,若再不开,不用等你太太夫人,我立刻就叫人撞门然后料理了你!可听到了?!
这门还是宗明煜特意命亭然找人重装了的,用的最好的沉木,又是8斤重的黄铜大锁,如果用尽全力,宗明煜觉得自己也能踹得开,但没到那地步,他也不想弄出那么大动静来。
二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内,门内一阵金属碰撞、铁索拉扯之声后,小丫头怯怯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芳草倒不是觉得开了这个门,真的能保自己平安无事不被秋后算账了,而是相信要是敢不开,自己铁定会死的更早些。
宗明煜迫不及待,一下将门推开一人余宽,大步迈了进去。
本来宗明煜只想着快去看白芙蓉,但目光扫过,却发现小丫鬟脸上,戴着一个白棉布的方巾罩子,用绳子系在脑后,结结实实地将口鼻半脸全都挡住了,只露出一双胆怯闪躲的眼睛。
你脸上这是甚?
小丫鬟不敢直视他,低头回话:是姨娘让我们裁了戴的,她说这样可以稍微阻隔空空气里蜉蝣一般的脏东西,在我们之间传播。
并且进了羡鱼院,就闻到空气中有一种药香和刺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宗明煜知道,这是白芙蓉在府医来的时候,要求府医调的消毒水,喷洒在院子屋子里的。
到得白芙蓉房外,发现除了大门紧闭,窗户全都大大地敞着,宗明煜从窗户往内望去,只见白芙蓉已经穿上了一身柿蒂纹的花纹简单素淡但十分厚实的斜襟厚绫袄,一脸不耐烦地坐在那里,她已经收到下人隔着门传话,说马上要挪走,正在快手快脚地往一口箱子里放东西。
见她虽然面有苍白,但依旧面上光滑无一粒痘疹,宗明煜略松了一口气。
她好像若有所觉,一抬眼,就望见了宗明煜,微讶地睁圆了漂亮的眼睛,但随即便是一拧秀眉:你怎么进来了?
看到自己,她语气并不好,神态看着也没有高兴的样子,但宗明煜却强硬不起来。
本来若是没有发水痘一事,是宗明煜对白芙蓉的气该还比较大的,就算相信她没有真的逾矩越轨、行了污秽之事,但从廖楷到宗明斐,不止一个人居然那样,也很难觉得跟白芙蓉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就那么巧,他们偏偏要讨要白芙蓉了。
但有了水痘一事,宗明煜心中就有心疼和担忧交杂了,呼了一口气,道:怕你有事,也怕你惊惧,来看看你。
说着走到房门前轻叩门:开门,车马备好就要走了,我看看你。
白芙蓉语气不善,但不是那种对他恼怒激愤的不善,而是一种淡淡的懒怠和不想理睬,好像只是不愿看他一眼,不愿跟他说一句话一般:我没事,有事的是丫头们,不用看了,我真挺好的。
但是这个挺好,是因为在原身的记忆中隐隐约约是有,原身白芙蓉好似小时候发过水痘的。
只是贫穷人家发痘,难免照顾不周,多多少少脸上脖子上手上这些位置,会留下些痘坑的,一眼就看得出来,但白芙蓉在老家的痘种好像与京里这边的并非完全相同,当年大家的症状都偏轻,小白芙蓉的病症更是很轻,家人都没发现她也染上了,身上发了零零星星的几粒,很快豆痂掉了就好了。
但原本的小说里,根本就没有过威国公府有人发水痘这件事,白芙蓉就知道,这件事绝对是人为的,并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虽然自己没事,但是夏云春雨都发了,特别是夏云,小姑娘脸上都长了许多个泡疹了,嘴里叫自己主子别忧心,能给我请大夫看,已经是主子慈悲了,但眼神里的恍然担忧,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也是,在这个年代,女孩子要是未嫁人脸上就落下痘坑,那可没有七皇子的好运了,一般人根本都不敢说他的容貌之瑕,并且就算有多少痘坑,也照样多的是出身名门的淑女要抢着给他为妃为妾。
想到春雨夏云因为自己受到了无妄之灾,白芙蓉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像夏云,之后怎么说亲、怎么过日子呢,男人长得丑的多了,女子一般觉得性子好、对自己好就行,不会诸多挑剔,但男人对女子,那可就是脸上长了一颗痣都能拿出来说的。
白芙蓉苦口婆心:万一有个万一,传给你就不好了,你快走吧,太太她们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就算洗过了澡换过了衣服,跟水痘病人近距离接触的人,也是危险的,在古人理解就算身上也有病气,会过人,因为白芙蓉院里有人染痘,她晚上又跟府里女眷们一起用过宴席,太太也已经吩咐了,除了白芙蓉院子里所有人是连夜挪到庄子上,其他院子里所有人都要连夜清洗、身上穿的衣服拿去烧了、各处屋子也都要熏蒸打扫。
给你挪到泽蕤别苑,我不是怕你传病给谁,只那边都是我的人,你在别苑里想如何就如何,别苑风光既好,你用惯的一应器物我都安排了给你在那边照样置好,太太和你们夫人都管不了你,你在那边既畅意又安全,岂不好?
隔着一道门,宗明煜给她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用意,才再催促道:快开吧,以我的身体,你现下又不是病人,哪里就能传给我了?再不开,我踹门了
白芙蓉这才开了门。
本来宗明煜原先还想着要问她一番,宗明斐忽然讨要她,是不是有什么因由在里面,但看着白芙蓉鼓着脸闷闷地埋头捡拾东西不理他,只看得到白皙尖俏的小下巴、长长的睫毛低垂的样子,那些话忽而俱都闷回去了。
反而跟她保证:莫生气了,我都让好好去查了,必然给你一个交代,也定然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是你的丫头还是谁,都会找了好大夫给她们诊治,若是落了疤,想找合适的配人还是想留在你身边养着,我都肯定负责好,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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