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慈见他们一道离开,相谈甚欢,远远都能听见江瑶清脆的笑声,终于放了心,转身回了闲梧居。
刚一进院,就见金婵拿着信筒迎上来。
怎么了?
自从赁了宅子,宋予慈便在那边安置了人手,一旦有人上门寻茶山公子,便飞鸽传书给她。
娘子您自己看吧。
展信一瞧,原来是沈沛查到了一些线索,邀她过府一叙。
等了这许多日,终于有了进展,宋予慈二话不说,交待一二就出了门。
到了沈公府,刚过午时,主子们已用完了膳,正是该下人们用的时候。
宋予慈一路走到花园凉亭,都没瞧见几个人,只有沈沛一人坐在当中,自斟自饮。
世子。
宋予慈揖了手,就被沈沛请坐了。
好几日不见,沈沛似乎很是操劳,眼下两团乌青,在他白玉一样的冷面上,格外明显。
世子查出线索了?
没来得及喝沈沛为她斟的茶,宋予慈直入主题,很是心切。
沈沛挑眉,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瞬,点点头。
不错,是查出些东西,想请公子一道商谈一二。
心里却想:再不查出线索,你怕又要跟白曦跑了。
这几日,沈沛亲自忙着带人翻遍史料,尤其是黄金茶消失前后的那段时间,线索千丝万缕,难辨主因。
每天从早忙到晚,夜里回了府,还要听到白曦又去江府、一呆就呆半日的消息。
沈沛,真是身心俱疲。
可除了全力加速搜查线索,并没有更好的法子。
于是,从之前的早出晚归,干脆变成不归,全然扎在郡府的文卷室里,不舍昼夜。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不容易,在一本极不起眼的陵山风俗文著里,发现了有关黄金茶起源的传说。
哦?你是说,黄金茶的出现和灭绝,都与云英矿有关?
对于这云英矿,宋予慈也有所了解。
据传说,它有益寿延年的作用,是江湖道士丹方中,极贵重的一味,比黄金还要紧些。
可惜,大炎国境内,极其稀缺,只在陵山郡发现过。
这与黄金茶,只产自陵山,倒有些奇妙的巧合,想必,沈沛找到的,正是将这巧合落到实处的证据。
果然,沈沛点点头,继续道:
那本书上说,黄金茶,又名娥皇
鹅黄?倒是比黄金茶还简白啊
想着黄金茶的颜色,宋予慈以为是肖其色作鹅黄,不无感慨:这茶消失前,也未广泛流行,未必不是为这粗陋的名字所害。
察觉她会错意,沈沛笑着摇摇头,解释道:虽确实是取其颜色,但命名者,并未如此随性,到底换了个文雅的字。
沈沛说着,沾了茶水,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写了出来。
原来是这两个字。宋予慈若有所思,如此,我倒也听过,不过,是在很早之前的一本茶书上。
如果没记错,此茶与旁的茶不同,并非生于高山之上,反出现在多水的谷地。
藏云山谷涧,有茶字娥皇,说的就是它了吧。
想起书中所记,宋予慈有些唏嘘。
当初看见这段,还很是惊奇,却又并没深思,兜兜转转,竟然又在不经意中重逢,看来,当真是有缘分的。
沈沛微颔首,取出他找到的风俗录,递给宋予慈。
不错,这诗中的藏云山,正在陵山郡内,曾因出产云英矿,盛名一时。
听到此处,宋予慈联想一番,大概能猜测出一二。
敢问世子,这藏云山,如今还产云英矿否?
听出已被她猜中,陆远暗暗感慨宋予慈的机敏,赞许地点点头。
如公子所想,藏云山的云英矿,早在几十年前,就被采掘一空,当下,再无出产。
沈沛说着,顿了顿,犹豫片刻,继续道:那日公子提及公府内泉,命人下井查验,发现了几块云英矿石,想来是之前先祖埋下的。
宋予慈听了,翻了翻手里的风俗录,默了好一晌,抬起眸子。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藏云山走一趟吧。
第21章出行
虽然明矿没了,怎么说,都能留下些痕迹,去一趟,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听到宋予慈主动提出去藏云山,沈沛很有些意外。
本还在斟酌,该如何劝说她同行,却反被她邀约,不由一阵惊喜。
可当宋予慈听说,来去需花三日,还是不出所料地犹豫了。
陆远见着她秀眉一蹙,却又很快散开,对着他,露出不无尴尬的微笑。
非要三日么?可否有更快捷的法子?比如抄近路什么的。
重活一世,沈沛每次见到宋予慈,不是冷若冰霜,就是一本正经,难得见她这般神情,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于是,摇摇头,颇为无奈似的,对宋予慈道:藏云山如今鲜有人去,道路并不方便,去头去尾,三日已是最快的了。
接着,又靠宋予慈近了些,望着她,很是诚恳地问道:莫非,公子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大不方便?
宋予慈:
何止不大方便?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她天天出门,舅母就已很不放心,更不要说,连续三日不归家了。
可碍于是自己先提议藏云山,更何况,她也真认为,为了清查黄金茶,非常有必要去一趟。
于是,苦涩地笑了笑。
没什么不方便,只是不惯车马劳顿。既然如此,容在下回去预备一二,等妥当了,再告知世子。
宋予慈说着,便起身告了辞。
望着宋予慈心事忡忡的背影,沈沛心头闪过一抹忧虑,可又很快释然。
他相信,宋予慈一定能想出办法。
毕竟,他的自自,从小就机敏,后来,更是从未让他失望过。
果然,不出沈沛所料,回书馆换衣服时,看见一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女郎时,宋予慈便有了一计浮上心头。
什么?参与书馆的游学?
是呀,就是我常去的那家,说是正值仲夏,最宜访深谷,品清泉。
立在严氏身侧,宋予慈讨好地替她捏着肩,一下下,捏得她又酥又软。
可即便如此,也并不能打消严氏心中顾虑,两道飞鬓蛾眉,紧紧攒在一处。
娘子家家,怎好在外歇宿三日?
同去的,都是娘子,七、八人一道,吃住皆在一处,不会有事的。
宋予慈锲而不舍,一面解释着,一面还掏出才在书馆画下的宣单,墨都还未干透,递给严氏。
您瞧,征招的,都是年轻娘子,还有郡府的守兵护卫
为了说服严氏,宋予慈自说自话地,先把沈沛利用上,心想回头跟他招呼一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听宋予慈说,全是年轻娘子,严氏反而更不放心,当下又听有郡府守兵护卫,稍宽慰了些,却又突然回过味来。
这书馆,是谁家开的?如何还动用得了郡府守兵?
这个
没想到严氏还会往深里追,宋予慈一时编不出来,只好撒娇抵赖。
哎呀,舅母,我不过是个书客,如何能知道那许多总之,不会有危险的。
说着,一双柔若无骨的纤臂,款款圈住严氏。
我记得,母亲说过,她年少时,陵山郡就很时兴书馆游学。
三五闺中好友,一道读书,一道纵情山水,想来,这样的日子,才不负为诗酒年华吧。
宋予慈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严氏的脸色,又试探道。
舅母当年,就没有参与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