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被宋予慈勾起往事,严氏也不觉陷入回忆。
想起当年,正值青春的自己,确和闺友们,有过一段无忧无虑、潇洒肆意的日子。
只可惜,韶华易逝,出了阁,成了妻子、母亲,如此一心一意只为自己活着,是再也不能够了。
于是,再看向宋予慈时,少了几分忧虑,多了几许理解。
哎,不是舅母拦着你,只是,你孤单单一个人,若真有什么,我们如何与你父亲母亲交待
听着严氏情真意切的话语,宋予慈不禁圈得她更紧了些。
不会有事的,舅母若不放心,出发那日,您与我一道看看便是
严氏见宋予慈实在执着,想了想,也不再反对,只是提了个要求。
既然你非要去,别的也就不多言了,只是,务必带两个男丁,远远跟着,万一有什么,好歹有个照应。
宋予慈一听,知道这是严氏的底线了,也不好再讨价还价,只得乖巧地应了。
多谢舅母!
宋予慈甜笑着福身行了礼,又腻在严氏身旁,好一番揉背捶肩。
就知道,您最心疼我了。
听着宋予慈不无示好的娇语,严氏无奈叹了口气,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心。
我哪里是心疼你?是溺爱你真怕再这么下去,你母亲要来我梦里骂人了。
听了严氏的话,宋予慈噗嗤一笑。
母亲谢您还来不及,如何会嗔怨舅母?
说着,又揽着严氏,娇娇柔柔。
母亲临去时,跟我说,舅母持家中正,又慈心慈性,让在她跟前如何,在您跟前,也一样。
所以,予慈才敢跟舅母这般
宋予慈说着,把头埋在严氏的颈间,无不亲昵。
看起来,既像个不谙世事的娇女儿,又像失怙的幼兽,小心翼翼地,从主人那里汲取温暖。
每每宋予慈如此,严氏总忍不住又想起她让人心疼的身世,接着一阵心疼。
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还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年纪,却要独自经历这些坎坷,岂能不让人多疼她些?
于是,也就不再执着,伸出手,把宋予慈抱进怀里。
哎,罢了罢了,你母亲当真要怪,就让她怪吧!我的儿,你这样惹人怜爱,又岂能怨我呢?
说着,牵起宋予慈的手,又一番谆谆叮嘱。
出门在外,要如何当心自保云云,生生说了一炷香的时辰,才放她回了闲梧居。
终于说服了严氏,宋予慈又急忙修书给石松,让他抓紧时间招揽女郎,三日后出发。
毕竟,要让严氏亲眼见真章,宋予慈不得不大费周折,做戏做全套。
次日,又去见了沈沛,跟他提出借郡府守兵的事。
咳咳,在下有个开书馆的友人,想要办一次游学,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娘子,家人未免忧心。
思来想去,想问世子借两位守兵,不必做什么,只需远远跟着就是,权当慰藉。
沈沛听了,大概知道她谋划了什么,抿嘴忍住笑,点点头。
此事好说,只是,不知,公子友人的书馆游学,是去何处呢?
宋予慈仔细思量过,想来想去,还是让这群小娘子跟他们同路最稳妥。
毕竟七、八个年轻娘子,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不好交待。
再说,她也要顾虑江家的府卫,有什么情况,自己好随时混入游学的队伍中。
这个么,其实,这次游学的起因,是在下跟友人提起要去藏云山的事,他也有了兴致,所以
宋予慈说着,不无心虚。
毕竟,在她心中,沈沛绝对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暴露她的破绽。
可当下,实在也没别的法子了,还是调查黄金茶要紧。
结果,出乎意料,沈沛听了,竟不再多问,点点头,便唤来玉竹交待下去。
三日后,宋予慈先在严氏的目送下,跟着一群小娘子,欢欢喜喜出了城,再换好衣服,与沈沛在约定的地点汇合。
一切异常地顺利。
看着窗外的风光,已从人烟密集的城镇,变成旷远的山野,宋予慈紧张了一早的身心,终于也舒展了。
转过身来,满面春光含着笑,问沈沛道:世子常出远门么?
或许,是因为连日的相处,一模一样的马车,再次与沈沛同乘,已没有了之前的抗拒。
沈沛显然感觉到这点,受到宋予慈的鼓舞,面上也漾起笑意。
不常,多在陵山郡内,最远沈沛说着,顿了顿,去过山阴。
蓦地听他提起山阴,宋予慈心尖一皱。
想起六年前的那场邂逅,花容上的暖意,霎时玉解冰消。
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便调转目光,不再多言。
见宋予慈如此神情,沈沛无奈又苦涩,暗叹,看来,还不是时候。
于是,按下山阴不表,另起了话头。
也去过别的地方,见过沧海,见过古原
世子见过海?
宋予慈果然起了兴致,转过身,虽不似方才的神采,也好歹回了暖。
嗯,跟着太子殿下,去过东海沿子,督采浦珠。
宋予慈一双向来淡漠的眼里,闪过难得的光亮,沈沛不禁多说了几句。
按理,太子钦差的行踪,无论轻重缓急,都该严格保密。
然而,宋予慈完全没有在意什么太子督采,只是眨着满眼星光,很有些向往地问道。
沧海,是什么样的?当真幅员万里,广于苍穹么?
说这话时,眼前的宋予慈,瞬间与脑海里,那个问他如何会吹爹爹最爱曲子的小姑娘重合。
沈沛蓦地愣住了。
好一晌,才回过神来,撇过头,闷闷地应了声嗯。
宋予慈当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
却不知,她要再问下去,沈沛就会忍不住告诉她:沧海再广阔,不及,你眸间星河。
第22章古原
沈沛没有骗她,这藏云山,确实山迢路远,马车行了大半日,也还未见其踪迹。
枯坐无聊,宋予慈与沈沛,一言一语,漫无边际聊了许多,后来,说起了为何要振兴陵山郡的茶业。
沈沛一面给宋予慈斟茶,一面慢悠悠解释着。
陵山多山,又地处大炎腹地,本不是个天资优渥的地方,奈何□□看中它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才定作陪都。
有了这个身份,原本穷僻的陵山郡,人丁日渐兴旺,朱门大户,亦是连绵不绝。
只是,此地终究不适宜耕种,加之水陆皆不通畅,当下的繁华,全靠着天家的一分眷顾,可又岂是长久之计?
宋予慈抿了几口茶,靠着窗阑,听着沈沛的解释,不无认可。
所以,世子就想起靠发展茶业,带动百姓生计,再互通有无,重振陪都?
沈沛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过了一晌,又开了口,只是声音,压低了许多。
除此之外,公子或许也知晓,当下皇城里,并非风平浪静。
沈沛豁然提起皇城,宋予慈惊讶之余,更有些疑惑。
皇城里的不太平,也并非是个秘密。
大炎上下,对于太子与大皇子相争之事,也都略有传闻。
只不过,寻常百姓嘴里的,多是添油加醋的道听途说,能有三分真,都已算不错。
今日蓦地从沈沛嘴里听见,宋予慈很是费解。
她不明白,传闻中,最是谨言慎行的太子心腹,为何要跟她提起权斗。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