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所说,可是东宫与
没错。
还未等她说出大皇子,沈沛即刻打断了宋予慈,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坐近些。
不知沈沛葫芦里卖什么药,宋予慈犹豫了一瞬,还是起了身,往沈沛身边挪去。
当下乘坐的这辆马车,虽已称得上宽敞豪华,终究空间有限。
宋予慈不得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挪动,因此,错过了沈沛眼底闪过的一丝得意。
咳咳,世子想说什么?
几乎与沈沛挨在一起,宋予慈转过头,压低了声,犹如耳语。
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沈沛眼底含笑,也用同样的音量,靠在宋予慈耳边。
其实,振兴陵山郡,不止是郡府的意愿,更是今上的意思。
听说这个,宋予慈并不惊讶。
毕竟,作为陪都,总不能一直没有自给自足的能力。
长期以往,对国库来说,是笔庞大的负担。
今上有意,下面的人,自然要做出些事来,不仅是我们,别人,也在想法子。
不用问,宋予慈便知道,沈沛口中的我们指的是太|子党,而别人自然就是大皇子了。
如此说来,世子请我出山,图的不仅仅一个陵山郡,还有整个大炎啊。
宋予慈眨了眨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着。
今天这一席话,换做是别人,宋予慈还可当作是无心说漏。
但沈沛,绝对不会。
她相信,他这样做,一定有什么目的。
梳理了几种可能,宋予慈更倾向于,沈沛此举是为了给她施压。
让她知道,振兴陵山茶业,关乎太子夺嫡大业。
当下,她已经上了太子的船,没有退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样想来,宋予慈又觉得,沈沛真是多此一举,杀鸡用了牛刀。
茶山不过乡野村夫,不懂朝堂风云,世子大可放心,即便没有这一层,也会竭尽全力。
宋予慈说罢,眸子里的光亮,越发冷清了,不着痕迹地坐远了些。
见她如此,沈沛大概明白,她怕又会错了他的意思。
其实,他今日这番话,只为了让宋予慈,感受到他对她的信任。
谁知
沈沛无声苦笑,揉了揉眉心,清咳两声,开口解释。
公子我自然信得过,只是,我以为,公子有权利知道,这背后的复杂。
万一也好知道,如何适时自保。
沈沛说得很诚恳,以至于,宋予慈都听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他是不希望,自己稀里糊涂趟了浑水?
望着沈沛,看出他眸中温柔又真诚的光,宋予慈越发糊涂了。
咳咳在下只管种茶,别的自是交给世子。
宋予慈说着,陡然调转目光,不再看沈沛。
既然世子信得过在下,在下,也自然信得过世子。
三言两语,宋予慈用信任,回馈了沈沛的真诚。
而不知为何,宋予慈说出信任时,心里莫名升起一团热意,把脸都烧红了。
仔细想想,或许,是因她无意中,把心底深处,一直以来,对沈沛的信任,说了出来。
而这份信任,是在六年前的午后竹林,就埋下了种子,深深扎进了宋予慈的心里。
那是,自自,对兰溪哥哥的信任,亦或者说,是依赖。
宋予慈因这无心中的表白,而面露羞赧,沈沛虽未能全然理解,也依然被她口中的信任鼓舞。
长长舒了口气,沈沛一直紧绷的弦,也舒松了。
一步步,终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越发沉着自如,相信总有一日,会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马车在山道上行驶,不快不慢,宋予慈和沈沛,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着。
人在旅途,最易触景生情,聊着聊着,就又提起了游历各地。
世子去过的古原,可是西境的万骨乡?
想起话本里的神怪故事,很多都与西境有关,宋予慈不由起了兴致。
所谓万骨乡,地处西境边陲,自古就是两军交战之地。
朝代更迭,日月相继,过往几百上千年,不知此处黄沙,埋了多少白骨,又有多少客死异乡的亡灵,不得安宁。
当地人,给这片古原,起名万骨乡,认为这样,便能让被困在此处的亡灵们,以此为乡,消解怨念。
当然,这些多是传说,而当下的万骨乡,依旧是兵戟冲突之地。
沈沛去那,也绝对不会是为了凭古悼今。
嗯,曾经呆过一阵子
沈沛沉吟一晌,轻描带写地带过,可事实上,他何止是呆过?
上一世,错失宋予慈后,他远走边疆,一头扎进军营了,在广袤的荒原,一住就是三年。
后来,更是死在了离万骨乡不过数十里的山谷中,永远地,呆在了那里。
沉浸在回忆,上一世的结局,实在太过惨痛,纵是擅长掩饰的沈沛,也难免泫色。
可毫不知情的宋予慈,却大喇喇地忽略了,灵光一闪,突然噗嗤笑了。
一声轻笑,将沈沛拽出冰冷的回忆,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人儿,被冻伤的心,也渐渐复苏过来。
公子笑什么?
沈沛抿了抿嘴角,弯着眼,望着宋予慈。
我是在想,世子是不是不大识路?
宋予慈也望着沈沛,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嗯?此话怎讲?
看出她的欢喜,沈沛也松了心情,语气里,透着志满意足的慵懒。
东至沧海,西达古原,去过最远的地方,又怎能只是山阴呢?
咳咳咳咳咳咳
宋予慈的一句话,呛得沈沛,差点把刚喝进的茶喷出来。
沧海和古原,都是上一世的事,此时此刻,尚未发生。
所以,东至沧海,西达古原是真,当下最远去过山阴也是真。
只是凑到一起,就成了宋予慈抓到的纰漏。
向来严谨的沈世子,竟在这样的小事上,失了前蹄,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他又能如何解释呢?
总不能告诉她,两世经历搅在一起,一时记忆错乱了
沈沛默了一晌,扯出丝笑。
确实,不瞒公子,我是个路痴
宋予慈:
看着沈沛眸色几变,从被抓包的惊羞,变成此时莫名的晦暗,宋予慈莫名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然,沈沛话音刚落,一倾身,凑到了她的眼前,笑里藏着软刀,似要将她拆解入腹。
往后,要多仰仗公子带路了。
沈沛说罢,还未等宋予慈反应,便抽回身,坐回原位,自顾自地闭上了眼。
而方才一瞬的气势,也一并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他脸上浅淡的笑意,还昭彰着,刚才火光电石留下的印记。
咳咳,世子说笑了,您鞍前马后皆是忠仆,又何须在下多事。
学习沈沛诡谲的变脸术,宋予慈收拾了被突袭的慌张,半真半玩笑地,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一时,两厢无话。
经历了这一番风起云涌,加之坐了近一日的马车,宋予慈不觉有些疲惫。
靠在窗边看着风景,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而怕她继续追问而假寐的沈沛,见她许久没声响,幽幽睁开眼,宋予慈的睡颜,便蓦地映入了眼帘。
虽然带着茶山圣手的伪饰,沈沛还是依着轮廓,看出宋予慈的模样来。
她一直,都是美的,上一世,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