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一愣,侧过脸,那双好看的眸子便似两池春泉,倒映着宋予慈的影子,未成言的情绪,涟漪般荡漾其间。
公子是在担心我?
沉溺在沈沛的眼波中,宋予慈张张口,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得转过头,垂下眸子。
害世子为在下受伤,着实惶恐
宋予慈说着话,觉得自己脸都热了,可还是尽力维持着,不想让沈沛察觉出异状。
可惜,不知是自己技艺拙劣,还是沈沛洞若观火,就听他低笑一声。
仅仅如此?
听着沈沛含情蘸绪的声音,感觉到他慢慢靠近的气息,宋予慈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似要从胸臆间挣脱。
自,自然不仅如此,在下也是担心,若是世子伤着了,黄金茶的事,怕也要耽搁了
宋予慈说罢,就赶忙站起身,避过沈沛的目光,看向藏云山的方向。
若真培育出了黄金茶,世子打算如何处置?要到这藏云山种植么?
宋予慈知道,自己顾左右而言他的反应,可谓破绽百出,可沈沛像是黄金茶的事吸引了注意,没察觉出她的异样。
按理说,藏云山作为黄金茶的起源地,该是最合时宜的地方,可这里地处偏远,如今少有人居住,往来道路也不甚方便。
我想,还是依就现有茶园,如此,人力不必愁,也可以帮扶本地茶农。
说起正事,两人的态度也正经起来,之前莫名的暧昧气息,也慢慢消散。
宋予慈回过身,看着沈沛,点点头。
在下也是这样想的,藏云山的地势,并不适合广泛种植,能长黄金茶,恐怕全靠着云英矿。
如今,此处已无天然矿藏,不如换至更开阔的山丘地域,这样,云英矿的效力,也可物尽其用。
宋予慈说话的时候,沈沛一直抬眼看着她,笑意融融,时而点头,时而若有所思,显然很是认同。
等宋予慈说罢,沈沛从身边拾起一枝枯树枝,在脚前的平地上,行云流水地画了几划,拾起脸,招招手,示意宋予慈过来。
这是?
宋予慈走回岩石边,又挨着沈沛坐下,盯着地上的画端详起来。
这是陵山郡域大致的样子,当下,咱们所在的藏云山,在陵山北部,而陵山东翼这一带,则是现下大片茶园所在。
那里不仅地势平坦开阔,更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水源,待公子查验了这批野茶是黄金茶,并成功培育试种,我便上奏请旨,寻了云英矿来,埋与水源处。
如此,便可将这东部茶园变成黄金茶地。
宋予慈听着,不无感慨地点点头。
看来,世子早就筹谋妥当,是在下多虑了,回去之后,定早日培植出黄金茶树苗,助世子早日达成宏愿。
沈沛笑着,抬手抱了拳。
那就劳烦了公子了,事成之后,自然少不得公子的好处
沈沛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可听在宋予慈耳里,却莫名有些恍惚,总觉得,沈沛所言的好处,会是什么秘而不宣的大礼。
而这份大礼
想到自相逢以来,沈沛无处不在的用心,还有那些投在她身上意欲不明的目光,宋予慈就大感不妥,急忙揖手回礼。
既应了世子的邀约来了陵山,便已将此事当作分内之事,只期不负世子重托便是,其他的,便不是在下所谋求,世子不必挂心。
看着宋予慈义正言辞的模样,沈沛忍俊不禁,又未免更生几分欢喜,点点头。
早闻茶山圣手不仅茶术绝世,更是品格高洁,不与我等凡夫同流,如今与公子往来相知,世名果然不虚。
哪里哪里,世子谬赞了
宋予慈没想到,自己随口应付的话,到了沈沛嘴里,变成了品格高洁,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又有些不对,宋予慈未免有些慌乱。
好在,去取鞋的侍卫适时赶了回来,宋予慈这才松了口气。
迅速穿上鞋袜,刚想请沈沛招呼众人启程,就见玉竹捧着侍卫一道带回的药和棉布,站在沈沛面前。
郎君,您还是先处理处理伤口吧。
沈沛却看都不看一眼,直直站起身。
走吧,天色不早了,不急这一时半刻。
等等。
宋予慈也站起身,看了看那药瓶,又看了看沈沛,不曾多想,便忙跟着劝谏道。
磨刀不误砍柴,世子的伤要紧,趁着此时天光尚明,更应先料理好了伤口。
看出宋予慈眼中的担忧和坚持,沈沛不知在想什么,默了许久未说话,好一会才点了头。
那便请公子近处随意转转,等这边处置妥当,再去请公子。
沈沛扬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静湖,想把宋予慈支开。
在下想亲眼看看,世子的伤,是否要紧。
沈沛蓦地抬眼,看向宋予慈,眼风如炬,盯得宋予慈不自在极了。
额,再怎么说,世子都因在下受伤,虽不通医术,但也想看看轻重
还是不必了,这伤无碍,公子不必劳心,还是去一旁散散吧。不过,莫要走远,务必顺着方才走过的路,当心草地里的暗泽。
沈沛态度很是坚决,宋予慈也不好再强求,只得一步几回头,看着沈沛被侍卫包围着,慢慢脱去外袍、里衣,显露出结实的身姿来。
虽然离得越来越远,宋予慈还是在那草草几瞥中,看清了沈沛健硕的好身材,一时脸红心热,赶忙背过身,望着那浅滩上的日影发呆。
夕阳斜下,这片荒原尽在碎金般的光色之下,水色流金,鲜草成碧,偶尔几只白鸥飞过,一派恬然静谧。
只不过,身后不断传来的声音,搅得宋予慈心中七上八下。
哎呀呀,郎君,这,这伤口都跟衣料黏住了,小的得先把衣料揭下来,您忍着点疼
呀,郎君,这伤口,可,可真不浅,肉都撞碎了,小的得把坏了的肉去一去,怕是会更疼,您可千万忍住了
郎君您这伤,实在有点大,小的手不稳,要是重了,您可多担待
可说够了?!
玉竹那厢喋喋不休,受疼的沈沛倒是不发一言,直到似乎实在听不下去了,才一声低呵。
处理个伤口,哪里这么多话?
沈沛的语气,还如平日那般,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仪,可一丝不稳的气息,还是显露了他当下艰难的境况。
宋予慈越听心越乱,哪里再看得下去景色?
犹豫了半晌,心一横,干脆转过身,向着沈沛走去。
还是我来吧。
走到沈沛跟前,宋予慈尽量把目光停驻在沈沛的面容上,因此,更看清了他惨白无血的面色,和那如溪流般不断滑落的汗迹。
沈沛方才一直垂着头,没注意宋予慈的靠近,骤然听见她的声音,面色一僵,更显得难堪。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挤出丝笑意,尽力用如常的语气,笑着说。
手下人太聒噪,让公子见笑了,无碍,就要处理妥当了,公子还是
拿来吧。
宋予慈不再跟沈沛争辩,直直走到他身后,看清沈沛肩胛上,那片茶碗大的还不断渗血的暗红伤口后,深吸一口气,从玉竹手上接过处理伤口的医刀,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处置起来。
在下常年在山野行走,免不了有些磕碰,都是自己处置的,多少有些经验,再者,世子的伤,也是因在下所致,于情于理,在下都该出些力,世子就莫要与在下客气了。
感受着背上骤然轻减、稳妥的力道,沈沛暗叹了口气,只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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