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还听说,这位白小郎君,跟沈世子的私交颇好,总是跟前跟后的。
若真的嫁过去,无论是深白两家,还是,与沈世子,都免不了要打交道。
舅母以为,我该如何自处?
宋予慈这番话,严氏何尝没顾忌过?
可白家打了包票,说等完婚之后,便让白曦带着宋予慈,去西海沿子他舅舅手下历练,且要个几年才能回来。
到了那时候,且不说情势又变成何样,就说几人年纪大了,过了少年男女小性小情的年纪,兴许,也没那些计较了
严氏看着宋予慈,刚想再劝两句,把这些话说与她,就听宋予慈又开了口。
再者说,舅母可知,瑶瑶心悦白小郎君?
什么?瑶儿?!
宋予慈郑重地点了头。
原本,之前就想跟舅母说,看看能不能帮瑶瑶主动争取一二,没想到
可,瑶儿她
瑶瑶说,小时候,她便常与白小郎君一处玩耍,近来,也多有接触,且不论白小郎君如何,瑶瑶是当真喜欢他的。
作为姐姐,就算没有其他顾虑,也不该夺妹妹所爱,更何况,我与白家、白小郎君也诸多不合时宜。
舅母就算不为了我,也为我和瑶瑶的姐妹之谊,莫要再劝了
宋予慈的这席话,震得严氏半晌没回过神来,过了许久,直到听到宋予慈小声唤她,才醒过味来。
深深看了宋予慈一眼,见她那一脸坚决,严氏长长叹了口气。
哎,孩儿大了,真是各有各的主张,舅母是管不了了哎,也罢,不逼你了,至于瑶儿,你也帮我劝劝,她那样傻里傻气的,白家,怕不是个好归宿。
舅母,可瑶瑶真心喜爱白小郎君
她喜爱人家,人家喜爱她么?更何况,在这样的富贵门第里,夫君的喜爱,不过是个慰藉,真正管用的,还是自己的手段。
瑶儿这样哎,我和你舅舅,想给她物色个门第低些的,只要能一辈子对她好,让她无忧无虑就是了。
宋予慈听了这话,心底微动,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严氏又撒了会娇,哄得严氏半分不再与她计较,又留严氏在闲梧居吃了私厨小菜,酒足饭饱了,才送严氏出了闲梧居。
送走了严氏,宋予慈觉得,白家上门求亲的事,要跟沈沛通个气,便修了书,正要着人送出去,就收到了外面送来的线报。
展开那字条,看清上面的消息,宋予慈当即手都微微发颤。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她爹爹出事时,本该跟他一道的账房,隐秘多年后,终于暴露了踪迹。
宋予慈激动万分,给沈沛送信的事也暂时搁置,立即收拾了行头,出了江府,找到了线报里,那位账房所在的铺面。
坐在马车里,宋予慈盯着店铺里的情况,想等只余那账房时,再进去试探一二。
没想到,那人竟自己出了铺子,急匆匆,不知要往哪去。
跟上!
宋予慈一声令,马车便立即带着她,不远不近地跟在那账房身后,直跟到了一处暗巷之中。
马车进不了巷子,宋予慈便叫了停,刚想下车打探情况,就见一队府卫,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堵上了那账房。
这是,怎么回事?
府卫是沈沛的人,他为何要找账房?
看着账房被府卫带走,宋予慈心知不能再跟过去,只好悻悻地乘车回了江府。
夜里,坐在油灯下,宋予慈翻看着这位账房先生的生平,发现了个不容忽视的信息。
这人如今干活的商铺,竟然是沈家的?
宋予慈大惊,又想到在巷口带走账房的府卫,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沈家
外祖父去世不久,爹爹就莫名遭遇了事故,死在了归家途中,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沈家才真正在陵山崛起,成了这陪都府的郡首。
沈家、江家、宋家
爹爹的死,会是因为这个么?
宋予慈握紧那几页薄纸,心也跟着皱成一团。
第45章信任
虽然知道,不能因为捕风捉影的只言片语,就胡乱揣测,可宋予慈还是抑制不住地起了疑心。
而疑心这物什,就如荒原上的野草,只要落了籽、生了根,便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除之不尽。
一时之间,宋予慈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沛。
按着他们之前的约定,宋予慈这段时间,安心呆在江府里休养,彼此见不着面,便靠着每日的书信传情。
可自从知道了账房的事,宋予慈便不再给沈沛回信了。
因为,她实在不知写些什么。
在发生这样的事后,宋予慈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跟沈沛纸短情长、互道相思。
她也不觉得,应该拿这件事质问沈沛。
且不说爹爹的死,跟沈家,到底有没有关系,就算是有关系,这件事,沈沛也未必知情。
问他,不仅问不出什么,甚至,还会打草惊蛇
看着那一张张载满沈沛情意的信笺,宋予慈捂着脸,比刚被退婚时,还愁肠百结。
兰溪哥哥,你们,会是我的杀父仇人么?
兰溪哥哥,这些事,你知道么?
兰溪哥哥,我们之间,为何这样难?
宋予慈眼圈一酸,指缝间,便有了一丝湿意。
*
宋予慈一直没回信,沈沛那厢倒是依旧一封不落地每日送来。
虽然字里行间透着关切,却没有逼问她为何不回信,只是关心她,是否身体不适,又或者,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宋予慈却始终没有回应。
她本想着,自己调查清楚,那个账房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惜,自从被府卫带走,那个账房就再没出现过,谁都不知他去了哪。
对于刚寻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宋予慈确实有些气恼,又不能直接问沈沛要人,便只能动用别的法子,深挖那账房身上的事。
可越挖,心里的疑惑就越大,不安也越盛。
原来,这位账房姓刘,原本就是陵山郡的人,在跟着她爹爹前,在给陵山的一家铺子干工,而这家商铺,正是如今他所在的铺子。
这也就意味着,刘账房,在来宋家之前,就是沈家的人。
六年前,她爹爹在外出归家的途中,遭遇暴雨,连人带马坠下山崖,与他一道的刘账房,也一并消失了。
本来,在山崖下,发现了两匹马并两具骸骨,官府又找了亲眷认尸,便都以为,爹爹和刘账房都遇难了。
谁知,在她来陵山之前,收到一封未署名的密函,说是在陵山见到了刘账房,只不过,容貌有些改变。
宋予慈对于这位刘账房,还是有些印象的,每次被爹爹抱到钱庄里玩,总见着他忙里忙外,很是精明能干。
可那时她年纪尚晓,再加上隔了这么久,容貌什么的,实在记不大斟酌了,但那男人举手投足时的样子,宋予慈却记忆深刻,以至于那日在店铺外,一眼就认出了他。
而他活着,几乎无需拷问,便能知道,爹爹的死,绝非意外。
不然,为何会凭空多出一具尸体,又如何会被刘账房的亲眷一口认定?
显然,是有人谋划了这场意外,而这位金蝉脱壳的刘账房,显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本该死了的人,不仅活着,还活得这么光明正大,宋予慈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站在这位账房身后的人,可不简单。
而在当下的陵山郡,能这样只手遮天,包庇一个杀人犯的人,能是谁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越是这样,宋予慈反而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那封密函,出现得不早不晚,恰恰好,是她动身来陵山前。
似乎,那封信,并非是为了帮衬她追查爹爹被害的真相,反而像是连着吊钩的鱼饵,一点点把她拽入更大的陷阱。
那个陷阱,会是什么呢?又,图谋着什么呢?
宋予慈一下下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想着宋家转入暗处的钱庄命脉,越发觉得此事可疑,自己万不能义气用事,否则,可能真的会给宋家带来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