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晓光无法回答方戈的问题,这一切都不属于他,抹了把脸,道:我说的话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方戈只能怔怔开口:听,到了。
说完季晓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方戈想追他,他喊道:回去!
方戈踟躇不定,季晓光又道:你再不回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方戈只得夹着尾巴,慢吞吞把怀里的东西扔给季晓光,他接住一看,是那个小狗布偶。
季晓光攥着手里的布偶,呜咽捂住嘴,顺着前面的路跑走了,而方戈也没有追上来。
他在四通八达的魔宫洞府乱跑,终于看见了那些魔教徒,每个人衣着奇特,基本和方戈从前的造型差不多。
都很辣眼睛。
不过他没心情吐槽,也没心思哭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这是哪?
季晓光脸上还挂着泪豆子,张大嘴巴环顾四周,他虽然不是路痴,但也不能回头找他们吧?
大型社死现场
他无意走到一处露天池,四周立着红柱,高梁缠破烂的薄纱,大概久经风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薄纱随风摇曳,连带着水面涟漪,水池中白睡莲盛开,莲叶高低错落,新叶与陈叶挤在一起,水虫漂浮,显然许久没有打理了。
水面映出他的身影,还有满脸的愁容,而过往的一切就如这荷花池中倒影,一碰就碎。
盯着水面失神半晌,他突然感觉那里不对,双眼正聚精会神,有什么东西倏忽间破水而出。
啊
季晓光失声尖叫,被淋了满头满脸的池水,他就这么坐在地上,头顶着一片小荷叶,看一个穿肚兜扎双辫子的小孩从水里冒出来。
小孩爬出水面,浑身湿漉漉的,季晓光手脚并用向后挪动,满眼惊恐。
唔唔,唔唔唔......
这孩子红裤子红肚兜,乍一看真像红孩儿,嘴里发出几声怪叫,季晓光听不懂。
见季晓光不说话,红孩儿边说边用手比划,他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季晓光眨眨眼,道。
你是说,要带我......说着指向外面,再指向自己:带我出去?
红孩儿连连点头,嘴里发出类似于嬉笑,叫了两声。
季晓光就这么跟着红孩儿一路走,想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从水里冒出来的,想着想着就走到一扇长满藤蔓的小门。
拱形小门外散发白光,季晓光抬头看见了天日,四周树荫参差,清爽冷风扑面而来:多,谢......
等他回头,身后已经没人了,看着幽深晦暗的拱门内,心里没来由缺了一块。
晓光。
飞奴不知从何处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野果,正站在不远处对他挥手。
季晓光眼中一喜,但随即暗了下去,他接过飞奴扔来的果子,拿在手里一看,果子红彤彤地散发着清香。
飞奴好像没有看到他眼角的绯红,把果核扔远,手掌抵在眉毛处,自顾自地道。
我们走吧,不过霄云山是不能回去了,去宣乐城吧。飞奴未戴面具,面上一如既往地嬉笑。
走了几步季晓光没跟上来,飞奴转身看他,季晓光郁闷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自己走。
为何?
不为什么,你去找你主子吧,你该听他的命令。季晓光不想再接受沈连庭的恩惠,他真的还不起了。
谁知飞奴疑惑地挑了挑眉:主子的命令便是让我陪着你,我还能去哪?
季晓光不想听,飞快地往前走:去哪都好,不要跟着我了。
谁知飞奴两手拢在嘴边冲他喊:这里可是魔教境地,遍地都是毒蛇蝎子野兽,没有我你走不去的!
季晓光脚下一滑,昂首就看到头顶树杈上盘踞着一条黑蛇,正吐着信子与他对视。
他狠狠打了个寒颤,几步跑回飞奴身边,硬着头皮道:那你,你还是跟着我吧。
飞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怕死我又不是不知道,不要逞强嘛。
季晓光:......虽然他很想反驳,但谁叫他没骨气。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半天,飞奴叽叽喳喳地说了些好玩的事,可季晓光闷闷不乐,飞奴问他也不说。
说什么啊,说一腔热血感动了自己,到头来发现自己居然是小三儿?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沈连庭,但只要有飞奴在,他们总会在相遇,但若只有他一人,他又该何去何从?
飞奴手臂枕在脑后,慢悠悠地道。
不要想着自己跑啊,你连打铁最小的锤子都挥不动,又身无分文,就算饿瘦了主子也会宰了我的。
被发现了心里的想法,季晓光脸上一阵骚红,他喃喃道。
别提沈连庭了,再说加你一个又能怎样?你还不如回去找沈连庭,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飞奴放下手臂,侧影消瘦利落,脸上笑容散了下去,季晓光感觉不对,也定定看着他。
你不知道吗?主子早就给你找好了后路。
季晓光一噎,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飞奴幽幽开口:我本不想说的,但眼下的境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了......
你把话说清楚!季晓光双手摁住飞奴的肩头,才发现他看似消瘦的臂膀,结实的不像话。
枭鸟去找主子了,他被顾效成的箭刺中,受了重伤。飞奴眼中飘过一丝茫然,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主子别无选择,在宣乐城你被袭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原想自己来魔教的,可你却被方戈带到了这里。
季晓光心底一凉,摇动着飞奴的肩膀,急切道:那,那什么叫给我找好了后路?!
飞奴不为所动,淡淡道:主子让我带你去找许掌柜,他早就给够了黄金万两,若他身死,许掌柜答应主子保你平安。
季晓光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双手钳制住他的咽喉,飘虚不定地连退几步,只听飞奴又道。
我本不想和你说的,但现在......说与不说都无所谓了。
季晓光无力垂首,倦声道:为什么会这样?
怪不得沈连庭让他与许自盈亲近,怪不得沈连庭在他受伤后与他疏离,居然是早已想到这些了吗?
还有那晚,沈连庭也是因为如此,拒绝了他?
不,不会的,沈连庭对他无意。
季晓光脑中混乱不堪,他望向黑云笼罩的天空,几只乌鸦站在树梢上,响起几声哑叫。
快走吧,要下雨了。飞奴神情黯淡,不复往日的笑颜。
季晓光怔怔向前走了几步,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大地在颤动,恍惚上下颠倒。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遍地腐叶上,不经意踩空,整个人往坡下滑倒。
幸好飞奴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了。
晓光,不管怎么样,看路。飞奴拍拍他身上的腐叶,见他想远处乱看,多说了一嘴。
不是,飞奴。季晓光突然伸手,指向他看的地方。
只见那山林处隐现士兵,各个全副武装,高头铁骑,长矛盾的,马蹄声疾驰而过,沉闷如雷。
飞奴眯眼沉声道:那是皇室护卫队,原来也由顾效成统领的。
劲风无边,狂奔马蹄好似踩在了季晓光的心口: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去找沈连庭的?
非大乱不得出,肯定是了。两人隐匿在枯槁草丛后,飞奴继续道:顾效成竟如此心急,居然这么快!
季晓光作势往回跑,飞奴拉住他:你干什么?!
当然是回去了!还来得及!快去告诉沈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