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见他如此言语放荡,登时怒从心起,手下一个用力,就将伤口摁了一个圆坑,顿时有血迹浸染纱布。
“桑桑!救命啊!!”徐粲又不是铜皮铁骨,岂能不痛。桑桑啊,你再不进来,你夫君我就被你这小厮折磨死了,到时候你成了鳏夫,你我天人永隔,我到黄泉也心难安啊!
颜峤本来在院中坐着看书,徐粲第一声惊呼他就听到了,只以为少年忍耐力差,受不得换药之苦。可是后面这愈发凄厉的喊叫,却叫得他心惊肉跳。这又不是什么残酷至极的刑罚,至于叫成这样子吗?更何况当初打板子的时候,他可一声没吭,怎么这会儿都过了好几天了,反倒叫得如此惊天动地。
不待他想个清楚,徐粲就扯着嗓子叫自己名字了。救命?这房里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及思考,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往徐粲房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颜峤(怒气冲冲,义正辞严):徐粲!程远说你是故意寻死觅活来骗我的同情的,这事当真?!
徐粲(搂着颜峤的胳膊装可怜):小桑桑,你信他还是信我?
颜峤(粉面通红):那是你手下!
徐粲(斜眼望天,转而拿起桌上苹果扑到颜峤怀里):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诽谤老大的手下?小桑桑,他肯定是妒忌我太幸福了,你别理他,来,我给你削的苹果,味美汁多,张嘴,啊……
颜峤:呜呜呜呜……嘎嘣嘎嘣……
第二天,仁义堂放假一天,除了副堂主程远。
☆、卿本俊才
“桑桑……你再不进来我就死在这儿了……”徐粲耳聪目明,听到开门声就转过头去,心中欢喜,却神色哀戚。这可真不是装的,是被停云这小子逼出来的。你徐大爷不发威,当我是猫养的啊?让你看看什么叫真假难分的演技!
“少爷,你怎么进来了?”停云见颜峤进来,第一反应就是将徐粲的底裤拉上,这种地方被少爷看了去,简直脏眼睛。
“嘶!”徐粲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能让桑桑马上同意给自己换药,就被停云的动作刺激得一个机灵,看着颜峤的眼神登时蒙上了一层水光。靠,这小子当真是在下死手啊?护主护成这样,真是天下第一忠仆了!
颜峤一进来就瞄到停云手上带血的纱布,这会儿又亲眼看到他粗鲁的动作,再加上徐老大眼下这副半真半假的“我见犹怜”之态,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顿时起了一丝皱褶。
“停云,你在做什么?”
“帮他换药啊!”被点名的停云毫无愧疚后悔之意,理所当然地回答。其实若不是来的时候装备没带齐全,他恨不得给徐粲的伤口撒一把盐,再加几勺辣椒酱,那颜色才鲜艳呢!
“桑桑,你给我换个人吧,再让停云少爷换下去,我今日就交代在你这县衙了。”徐粲伸手将故意挡在自己与颜峤身边的停云拉开,正对着颜峤犹疑的眼神。嘿嘿,果然桑桑已经动摇了,再来几句,自己就可以梦想成真了。一想到桑桑那光滑细腻的手指在自己屁股上轻轻地摸来摸去,他忍不住就是一阵心猿意马,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却还要努力强忍即将展露的笑容。
颜峤瞧着他那副隐忍模样,以为是伤口在痛,上前一步,果然看到了底裤上渗出的点点血迹。
“很疼吗?要不要再请大夫过来帮你换?”
“沈大夫说今日药馆的病人很多,他忙得很,我这才让他留下药赶紧回去,不过是换个药,还是别耽误他替那些病情更重的人看病了。”徐粲的谎话张口就来,而且随意顺畅到完全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简直就是无缝衔接。
颜峤心无城府,自然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心中对徐粲的好感又加了几分。原来他虽然有些无赖习气,本性却着实不坏,还能想着先人后己,竟然有些许君子风度。这让自己对他当真刮目相看啊!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换吧。”
正中徐粲的殷殷期待,颜峤小巧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世上任何动听乐曲都比不上一分一毫的话语。徐粲登时就觉得自己上升到了仙乐飘飘的仙境之中,一颗心晃晃悠悠,美得无法自抑。
“少爷!”停云看着徐粲傻笑不已,连连点头的得意样子,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急得原地跳脚,拉住走过去的颜峤,“您可是县令大人,怎么能替一个混混头子做这种事?”
可是,颜峤虽然知书守礼,却绝不是迂腐拘泥之辈,而且他性格固执,自己认定的事又岂会轻易动摇。
不过就是换个药而已,至于弄得这么兴师动众吗?虽然徐粲现在的身份很让自己头疼,但是方才见他本性善良,如果自己能循循善诱,让他走到正途上来,岂不更是美事一桩?
“无妨。你先下去吧,不是还要准备晚饭吗?”
颜峤在停云再度开口之前便从他手里拿过了纱布,一句话断绝了停云的劝谏之意。
徐粲瞧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高兴得恨不得从床上蹦起来绕着他大跳三圈。跟老子斗,你还是再回去吃几年奶吧!
“哼!”停云狠狠瞪了徐粲一眼,给他个警告的眼神,一顾三盼地走了出去,希望颜峤能临时改意。可是,颜峤只顾着替徐粲查看伤口,根本就没回应他满含深意的目光。
“你这么笑,伤口不疼吗?”
颜峤见徐粲趴在那里,身上不住地颤抖,被子里还有咕噜咕噜的笑声传来,心下自然有些奇怪。这人刚刚还疼得泪眼朦胧,这会儿却不知为了何事笑成这样。
“还好,桑桑的动作这么温柔,我就是疼也觉得不疼了!”徐粲回眸,给他一个灿若朝阳的笑脸。
颜峤手下动作一颤,心中闪过一道奇异的感觉,脸色却是稍有不悦:“你又胡言乱语了,而且我不是说了,不许叫我什么桑桑吗?”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了。”徐粲根本没有打住自己“胡言乱语”的打算,反而愈发猖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是白白错过,那他就是傻子!
颜峤白嫩的面皮上登时染上一抹红晕,情不自禁?这人大抵是从小在街上流浪惯了,没上过学堂,竟然乱用成语。
外头夕阳正好,有着大大窗户的房间里落了一地暖黄余晖,徐粲看着颜峤在夕阳下柔和朦胧的面容,微生红晕之后更显风流可爱,一时看得有些痴了,简直忘了自己身在何地,现是何时。心里眼里,都只剩下这么一个让自己一见钟情再见难忘的人儿。
“呐,其实停云刚刚说得倒也不错,我不过是个混混,你为什么愿意对我好呢?”
半晌,徐粲才打破了房内沉寂而暧昧的氛围。
颜峤正在替他上药,闻言抬头看他一眼,见少年的表情竟是难得的认真,他稍稍一怔,转而微微一笑:“卿本俊才。”
四个字,轻浅柔缓,对徐粲来说却不啻一块惊天巨石,在他心湖里激荡起无数涟漪。
从小到大,因为父母醉心工作,他无人管教,总是处于犯错挨罚,挨罚犯错的循环之中,所有人都只会骂他不懂事爱闯祸,却从没人说过,他本来也可以做个乖巧讨喜的好孩子。年少时的困惑和委屈,如今竟然在这异世被一个认识不过几日的人完全化解,徐老大忽然有一种想抱着他大哭一场的冲动。如果可以早一点遇见他,自己的人生大抵也能早早盛放。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从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既然已经相遇,那只要未来的每个日子,都能与他相伴,何愁人生不美,岁月不好?
缓缓地趴回被子上,徐粲暂时不再有任何龌龊的想法。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亲近,恨不得腻成一个人,但有时候安然相对,微笑着倾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也是一种十分的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清新的剥裤子
正如徐粲一心谋划的那样,自那日颜峤替他换药之后,两人的相处更为融洽。若说以前还有几分因为立场不同而带来的尴尬,如今却是冰释前嫌。颜峤性喜自然,不爱矫饰,偏偏徐粲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全是出自真心,毫无刻意痕迹。所以只要一有空闲,他都会过来徐粲的院子陪他聊天看书。
徐老大自然看不懂那些虫子一样横行竖爬的古字,但是能与颜峤对面而坐,侃侃而谈,这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凭着自己在现代练就的一张舌灿莲花的嘴,他也偶尔能让见多识广的颜峤稍稍惊讶。
这样简单美好的日子过得总是分外地快,等徐粲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仁义堂那群消失了许久的手下又莫名其妙地出现。有时候徐粲都怀疑,这个仁义堂到底是不是自己一手创建出来的,为何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
照理说今天是颜峤休息的日子,徐粲一大早起来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着颜峤过来。趴在镜台前左看右看,他希望自己在颜峤面前永远是丰神俊朗的模样。
“靠,老子是攻好不好?怎么竟像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一样,在这里搔首弄姿的!”对着镜子拾掇了半晌,徐老大忽然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面上全是懊恼之色。他何时这样在意过外表,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没想到来一趟古代,竟然学会了照镜子。每天除了吃吃睡睡,就是等着颜峤过来,这种生活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后宫宫妇过得啊!
“老大不是一个人在房里吗?他嘀咕啥呢?”
仁义堂的三位副帮主正好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徐粲在屋里弄出的动静,孟寒许久不见他,本来兴冲冲地准备直接推门而入,闻言止步,回头瞧着程远和沈均,满脸疑惑。
“你推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们俩跟在你后面怎么会知道?”
沈均翻个白眼,孟寒的愣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即使自己医术精湛,也无从施救。
程远坚定点头。
孟寒被沈均一番揶揄,倒是不恼,反而也跟着程远点头,转身去推门,门却从里面大开,露出一张红润英俊淡淡脸,笑意盎然,神采奕奕。
“怎么是你们三个?”徐粲以为是颜峤来了,一下子忘记了刚刚的苦恼,笑逐颜开的开门,结果却是孟寒那张二愣子脸和小山一样的身躯挡在门前,他脸上笑意顿时散去,换上一片阴沉。这么久不来看他,却赶着桑桑休息的日子过来,自己这几个属下当真是故意跟他作对的。
“老大,你情绪还能转换得再明显一点吗?”沈均无力扶额,虽然早料到了徐粲不会有多热情,但这么直白的不满还真是让人伤心啊!
“老大,我和兄弟们都想死你了,你伤好了吗,我看看”孟寒却是顿时眼冒精光,扑过去就要扒下徐粲的裤子替他看伤势。自从上次错过来探望徐粲的机会,他就一直想着过来,却每次都被沈均和程远拦住,这会儿终于看到鲜活的老大,他哪里还忍得住一腔“忠心”?
“你给我住手!”徐粲不察之下被他抱了个满怀,闻言登时开始张牙舞爪地挣扎,笑话,当众被这二愣子剥了裤子,自己的面子就丢回现代去了。可是孟寒的力气又岂是他能挣扎得了的,手脚并用他也才勉强护住自己的小屁股,孟寒却还在紧追不舍,非要亲眼看了才安心。
“沈均,程远,你们俩眼瞎了吗?赶紧过来给我拉开这二愣子!”徐粲一个人力不能敌,自然要寻求帮助。
“老大,你都打不过孟寒,我们俩更打不过了,上去也是无济于事啊,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呢!”沈均抱臂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帮忙的意图,还自顾自地说着风凉话。徐粲狠狠剜他一眼,怎么就忘了这小子最爱看自己笑话了呢?求他还不如求那个面瘫脸。
“我也想看看。”
接收到徐粲真挚恳切的眼神,程远不负众望地开口,惜字如金的他,五个字就决定了徐粲的命运。
老天啊!这都是一群什么手下?徐粲外袍已被孟寒撩开,半截屁股一凉,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世上第一个在属下面前光腚的堂主了。放弃挣扎,仰天长叹,徐粲忽然想到,说不定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被这群无良手下活活气死的啊!
“你们在做什么?”
正当徐粲绝望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略带困惑和愠怒。
“桑桑!”徐粲心中一喜,立马就挣扎着从孟寒手下逃了出来,一溜烟跑到颜峤跟前。孟寒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看着自家老大义无反顾地奔向县令大人,那神色,那态度,简直就跟个见了情哥哥的大姑娘没什么两样。
唉,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沈均摇头叹息,程远站在他身边,点头以示赞同。
“把你衣服弄好。”颜峤看着抱住自己胳膊,却衣衫不整的徐粲,面上一赧,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方才自己进得院中,就看到他被孟寒抱在怀里,一只手还正在褪他的衣物,这种不堪入目的场景,照理说自己该非礼勿视,义正言辞地批评。可是心中那股陡然升起的怒意,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天资聪颖的颜县令着实有些困惑。
“桑桑,你别介意,他们就是来看看我的伤好了没?闹着玩儿的。”徐粲三下两下拽好自己的衣服,凶神恶煞地瞪那三人一眼,转头看着颜峤却又是笑若春光。
桑桑?三人心中俱是一阵讶异。
“既然你们有事要谈,我就先回去了,正好还有很多卷宗要看。”颜峤跟他说了无数次,不许他喊自己桑桑,但是青年也是顽固之人,油盐不进。听得久了也就习惯了,索性便随他去了。
“没事没事,我跟他们没事要谈,我陪你去看卷宗!”徐粲见美人要走,自然不舍,追了上去就要跟颜峤一道离开,晾着后面那三个不管。
沈均和程远面面相觑,俱是心中一叹。摊上这么个不务正业的老大,他们的心酸又有何人知啊!
“颜大人请留步!”最终还是沈均出马,出声喊住了屁颠颠跟着颜峤出去的徐粲,走上前去,他恭恭敬敬地朝颜峤行了个礼,完全不似在徐粲面前那副贱不兮兮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