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誓不争宠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3节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在后宫时隐时现的巨蛇,据蓬莱考证,正是皇帝的化身。

龙,这种神物,从未出现在凡间;蛇,作为龙的降格,却是可以现身在人前的。

后宫中的巨蛇就是吸取历代帝王之气而成,而后宫又是天下储藏美人最多的地方,却只有那么一小撮人能得到帝王宠幸。日日夜夜间,宫中的淫欲之气不断积累,积累到了一定量,巨蛇就被这股淫欲引诱醒来。

这总是无可避免之事。皇帝以一己之力无法满足那么多美人,巨蛇就来帮忙舒缓一下。

因此大约每十年,就会有一个蛇瑞在这宫中诞生。

千年之前,国风民风都还粗犷时候,甚至许多圣贤大才本身就是兽,妖,异物,蛇瑞还能苟存于后宫。后来风气渐变,半兽半人日益稀少,帝王宫中一旦出现蛇瑞,很多时候都是不见于书,直接捕杀。到如今,已成了宫中不成文的习俗?——皇帝大都不喜欢蛇瑞,总觉得污浊了后宫。

李钦臣在宫中供奉多年,很久之前就想见见蛇瑞了,可惜他十五年前听说过一次,却是宫中太监悄无声息地打死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有一条活的能让他见到。

李钦臣禀告完毕,心中扑通直跳,天章面色实在看不出喜怒,他生怕担心天章一句话,就要了蛇瑞的命。

天章微微阖眼,低沉着声音终于道:“先留下吧。”

第16章

留与不留,都只在天章一句话之间。

天章原不想留蛇瑞。正常的皇帝,谁会喜欢这东西?巨蛇是隐匿在后宫中的怪物,虽说是靠吸收了帝王之气才能成形,但那毕竟不是皇帝本人。

但是自古以来有“见不杀”的说法。意思是皇帝没亲眼看到蛇瑞,下面人动手杀了就没妨碍;可若亲眼见到了,再杀了,尊者就沾了污秽,是恶缘。天章心中越发觉得傅冉是故意让自己犯了这条“见不杀”。

他固然可以无视习俗,但现在太后正病重,光是有这一层顾虑,他就不能轻易弄死蛇瑞。

“先留着吧。”

天章的话一出,李钦臣立刻口称皇帝仁慈。傅冉也十分高兴的样子,他兴致勃勃道:“就取名叫她那伽吧!”

那伽是佛身边的蛇身护法,寓意十分吉祥。天章的不喜这才稍去一分:“嗯……暂时先交由崇玄司饲养。”

皇帝说饲养,就是饲养。既非驯养,更不是教养,意思就是什么也别管,当猪一样喂着不死就行。饶是如此,李钦臣也很高兴了,连忙应了是,跟着两个太监抬着瓦罐出去了。

傅冉看着李钦臣带走蛇瑞,一副好戏收场的遗憾神色。天章看向他,摇头:“不行。”

傅冉一怔:“什么不行?”

天章冷笑:“给你养,不行。”

傅冉哈哈一乐:“我又没说要养,陛下何必生气?”他又笑了起来:“再说我就是想抓个好玩的给陛下看看,陛下怎么处置都行。”

两人眼神对视片刻,天章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噼里啪啦乱响。傅冉的眼神又亮又活泼,跟阳光照在水波上闪动的光点一样,那里面究竟是戏谑还是挑逗他是怎么都分辨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又冷又麻又想有什么在挠来挠去。傅冉的眼神是叫人难以平心静气的。

傅娉婷就截然相反。傅娉婷是深潭一般幽静,柔和,他一靠近傅娉婷,就觉得能安静下来。

“陛下,”傅冉打了个哈欠,“我累了,要睡了。”

天章很想抓着他的肩膀一边摇一边大吼:“不许睡!你究竟有什么意图!你他妈究竟有什么意图!!!”

但他只是淡定地“嗯”了一声,叫过苏檀服侍。两人梳洗更衣之后,规规矩矩躺到了一张大床上,天章虽然累,但晚上刚刚看到蛇瑞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傅冉进宫之后的种种举动他也强迫自己在心里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滋味古怪。

他原来觉得傅家的二儿子傅冉就是个纨绔,没想到……

“啊!”傅冉突然出声,吓得天章差点一抖,“又睡不着了。”

天章忍住不理他。

傅冉没感觉一样:“要不然,我们说说话吧。”

天章刚觉得自己一肚子心事,傅冉就说要聊聊。于是天章又不想说了。他现在对傅冉有疑惑,于是怎么看都觉得傅冉浑身疑点,连躺在他身边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天章不吭声,傅冉就自言自语道:“那四个美人该怎么处置呢……”

宫中最忌讳的,就是私藏与法术,灵术相关的东西。每一级有每一级的配置,皇后可有宝屏,宸君也有自己的灵器。然而低等宫眷和宫人是不允许接触法术的,贪些钱财都是正常,但若是谁私学了法术,或是藏了什么道具,被发现了,轻则发往静虚殿为奴役,重则处死。

不要说这四个美人藏的是一条活生生的蛇瑞。

天章不说话,傅冉也不在意,继续说下去:“都是一起陪陛下经过梁王之乱的老人啊。”

“你是在为她们请命?”天章终于出声。

傅冉厌恶宸君,却对这些美人还算优待,天章想到他是傅娉婷的哥哥,这样才是理所当然之事。

傅冉道:“谈不上请命,只是不想为些无谓的事情见血罢了。”

他这一言说得实在正经,天章都忍不住转头看向傅冉。只见傅冉阖眼平躺,天章又是一阵恍惚,实在是像。

次日清早,天章先去了太后的长信宫。宫中出了蛇瑞这样的大事,他还是要告诉太后一声的。

太后是女人,又向来是个宽心人,听了天章的叙述,并没有责怪傅冉多事,反而道:“我虽然……不懂这些,不过好歹在宫中几十年了,蛇瑞还是听说过的。傅冉做得对……不要……滥觞无辜。”

天章心里终于踏实下来,应道:“那四个私藏蛇瑞的美人,我打算命她们出家,就供在宫中的道观中。”

太后说了两句话就很艰难了,闭着眼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

太后这边天章亲自禀过了,崇玄司那边蛇瑞已经送过去了,一上午崇玄司的人全都络绎不绝赶去祥瑞科李钦臣那边去看蛇瑞了。他们虽说都是修术之人,个个师出名门,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蛇瑞,这次能亲眼一见,倒是都十分高兴。

如此一来,这么大动静,后宫自然都知道蛇瑞这事了。只是隐隐绰绰说帝后二人晚上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撞见的,没人知道具体是怎么抓到的。

圆照宫是每天一早就要打听后宫各处动向,重点就是打听皇后的两仪宫。于是孟清极一早上就知道了这个故事,什么帝后二人晚上去花园散步,突遇异物冲撞,天黑也没瞧清是什么,天章身边侍卫灵敏,一下子就捉住了,捉住了才看清楚原来是条蛇瑞,这就犯了“见不杀”,只好招来崇玄司祥瑞科,让他们先养着。

孟清极本来心情就坏,听了这个故事,心情就愈加不好。

他在宫中主事好几年居然没发现后宫有蛇瑞,皇后进宫不满一个月,就在宫里撞上了。这叫什么事!孟清极一想到这一层,心里就发堵。

然而更叫他糟心的还有另一件事。天章宠幸了乔苍梧,乔苍梧也由侍君升为公子了,但怀孕的消息迟迟不来。

从乔苍梧服下灵药已经是第八天了。乔苍梧的出身一般,只读过书,没没习过术,孟清极因此才放心提拔他。只是服药之后,孟清极比乔苍梧还紧张,一天恨不得打听八百遍乔苍梧有没有感觉到胎灵。

起初两天,孟清极还能安慰自己是乔苍梧是没学过术,所以迟钝些。到了今天第八日了,孟清极已经快绝望了。

第17章

“宫中有什么议论?”天章没有抬头,缓缓掀过书页。

苏檀恭顺道:“宫中这两日去花园散步的贵人骤然减少,多是害怕冲撞到什么。”言下之意,是大家都信了花园偶遇蛇瑞的说法。

天章又问:“那四个美人审出来了什么?”

虽然已经决定发落她们出家,留她们一条生路,但这其中的事情还是要查清楚。

苏檀又禀道:“蛇瑞是三年前她们身边的一个宫女生的,生下来的时候是个蛋。没过两日那个宫女就高烧而死,仵作没有验出真正死因。四个美人害怕牵连自身,所以隐而不报,只把蛋偷埋了。不想那蛋过了一年,竟然孵化出来。她们之前未报,于是更不敢报,就将蛇瑞养在了浮山馆小院子中。她们的住处偏僻,又少与人来往,所以此事除了她们一直无人知晓。”

其实那四个美人还说了,起初虽然害怕,但见蛇瑞幼小,又不伤人,深宫之中十分寂寞,她们在后宫的日子过得拮据又枯燥,有个蛇瑞养着,倒比原来开心得多。所以皇后来问她们迁住处的事情时,她们是真心不愿意迁。

不过这些话,苏檀就没有禀给天章,他怕皇帝听了这话,更加不喜蛇瑞。

天章听了苏檀的话,没有说话,只点点头。苏檀正要退下,天章忽然又问:“宸君那边有什么动静?”

苏檀道:“圆照宫十分安静,宸君这些天都不太高兴。”宸君为什么不高兴,却是没人清楚。不过宸君本来就不是那种容易高兴的,自从立了皇后,宸君似乎就没高兴过。

听到“宸君不高兴”的禀告,天章完全不奇怪;要听到宸君高兴,天章才觉得反常呢。

苏檀禀完了事,天章又召来了李钦臣。

李钦臣在祥瑞科,本来就是一闲职,没想到竟因为蛇瑞一事,一下子变成崇玄司里最引人注目的。

天章召他来,果然是问蛇瑞相关。

李钦臣博览群书,虽然过去没见过蛇瑞,但书本上的东西,他都是读烂了的。

“皇后曾戏言蛇瑞能听懂朕的话,不知真假?”

“那……蛇瑞听懂的人言不多,”李钦臣差点说出那伽二字,忽想到天章不喜才改口,“臣对她说话,她能听懂的仅限于吃饭,喝水几个词。不过陛下乃天定神君,万物莫敢不听,所以蛇瑞能听懂也未可知。”

天章不关心奉承,他只关心这蛇瑞是否真没开化,四个美人没有用它做过逾矩之事。

“没有。臣看这蛇瑞一直吃的是杂食,肉食尤多。其实这种灵物,最需的就是清净之气,饮食上越沾血腥,进化越慢,越显兽性,而非人性。”李钦臣侃侃而谈。

天章又想到了傅冉为蛇瑞做的诱饵,是全素的糕点,味道闻起来就十分清甜。

“你看皇后的灵力如何?”天章忽然问。

李钦臣吓了一跳,他立刻站起来道:“臣不敢妄议皇后。”

天章没跟他计较,放他去了。崇玄司不是只有一个祥瑞科,平时陪天章议论的人,都是比李钦臣法术更高深的术士。只是人一高深,说话也更高深,像李钦臣这样连拍马屁都不知道婉转一下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对傅冉心中存了疑,对孟清极一直没能发现蛇瑞也不满意,于是天章连着两夜都没睡在后宫,除了看望太后,就在自在殿安歇。正好也临近动身去南禅院为太后祈福的日子,天章便开始一心斋戒了。

两仪宫也开始为皇后去南禅院做准备了。这是傅冉作为皇后第一次出行,还是为太后祈福,自然不同寻常。出游仪仗,驾辇固然要紧,灵器法器也不可少带,更关键的是皇后到时候的表现,陶嬷嬷不放心,特意请了两名博士进来日日为傅冉补课。祈福时候该站什么方位,该做什么动作,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得傅冉不胜其烦。

傅冉上完了课,就弄来了两套模具。一套十二生肖,一套群芳争艳。十二生肖里他单挑了小蛇的模子出来,叫厨房做了茯苓山药糕,没上锅之前就将一整板的糕泥端过来,傅冉用小蛇模子压着玩。

一压一个小蛇,一压一个小蛇。蛇蛇蛇,蛇蛇蛇。

压够了之后让厨房去蒸。蒸好之后傅冉命人装好:“送去崇玄司祥瑞科,给那伽。”

又兴致勃勃命人到库房找出可在冰湖上滑着玩的冰上橇车。

“这个天,南禅院的玉林湖上肯定冻得结实……嗯,可惜不能带狗去。”傅冉为怎么在冰湖上玩颇费了一番心思。

陶嬷嬷就气道:“殿下!寿安王是邀圣上与殿下去为太后祈福的,还有澄海大师在,殿下怎么能光想着玩呢?又是准备吃的,又是带上雪橇,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只是去赏雪的!”

傅冉向来会诡辩,笑道:“祈福讲究的是心诚。我的心是诚的,就能灵验。再说我也不是光为了自己,陛下天天在宫中为国事劳烦,难得能去一次南禅院,松松筋骨,不也很好吗?”

他赖到天章头上,用天章做由头,陶嬷嬷自然无话可说。

又过两日正是吉日,宫中一切准备妥当,南禅院也布置整齐,澄海大师与寿安王都已到位。于是帝后二人行辇,浩浩荡荡从宫中出发。

皇帝与皇后分别乘车。车队旁边又跟着行帷,在城内时候只能听见百姓山呼圣上的声音,一点影儿都瞧不见。傅冉颇觉无趣。

到了城外稍稍休息时,有内侍过来请傅冉去与天章同车。

天章正在车内看书,见到傅冉过来,就淡淡的嗯了一声放下书。两个人拐七拐八说了些废话,天章才问:“听说你又送了糕点去给蛇瑞?”他怕傅冉是有心想帮蛇瑞早些开化。

无奈傅冉思路一向不跟着他走,忽然道:“啊!陛下是不是也想尝一尝?我这次又做了新的。”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只一手可握的袖珍红漆食盒,拉开里面竟然还能分三层,分别装着各色不同形状的糕点,正是用群芳争艳的模具做的。有海棠,梅花和兰花。

天章从里面捡了块兰花,入口果然十分清甜,口感又绵软湿润。再饮一口热茶,余味更佳。

或许果真是美味之物的作用,天章暂时不想追问蛇瑞的事情了。他是去南禅院为母亲祈寿的。若是在路上与傅冉为了蛇瑞吵起来,反而不美。

车已行到郊外,隐约可见山上雪雾,松间冰凌。天章与傅冉一路品茶聊天,这样的平静温和,还是大婚以来的第一次。

此时圆照宫中的氛围却截然相反。

乔苍梧服下灵药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仍是没有感觉到胎灵。孟清极不死心,叫了太医来给他诊脉,仍是无果。

孟清极砸了一屋子东西,又把自己的书画撕得稀烂。最终趴在榻上嚎哭起来。苏辛守在门外,只有柳嬷嬷陪着他,一边哽咽一边劝道:“宸君,你还年轻,还年轻……”

孟清极是气哭的。他没想到不仅自己怀不上,连苦心挑中的臂膀,也是个没用的。

柳嬷嬷苦劝无果,终于犹豫着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藏着的疑惑:“这事情,实在有些蹊跷。宸君在宫中虽是最得宠的,但陛下也不是没有宠幸过他人。”

孟清极道:“幸好其他人都没怀上!要不然我的脸就丢光了!”

“老奴不是那意思!”柳嬷嬷急忙辩解,“这灵药肯定是灵的,当年宸君的生父就是靠这药生下了宸君,怎么到宸君这里就不成了呢?宸君一个人没用也就罢了,连乔苍梧也用了不行。两个人都不行……这就……会不会……”

孟清极听懂了:“你是说,问题其实不在我,而是在……陛下?”

第18章

南禅院始建于一千两百年前,前后耗费四十余年才彻底完工。从玉林湖畔到象山上坐落着一组组殿堂和许多佛像石雕。本朝高祖又看中这里的景致,在山间修造行宫,又因此处冬景尤胜,所以一到冬天,达官贵胄前来赏雪者甚多。

寿安王今年六十多岁,年纪不算特别老,辈分却特别高,他和天章曾祖父是同一辈份,天章见到他是要叫一声叔祖的。如今皇室中活着的人中,再没比寿安王辈分更高的。

当年梁王篡逆,寿安王就敢闯进大殿当着文武百官大骂梁王“忤逆小儿”,梁王虽深恨之,却始终没敢下手弄死寿安王。

梁王倒后,天章光复正统,寿安王更是与有荣焉。天章因他在内乱时候敢仗义执言,后来也出力帮了自己一把,所以对寿安王十分礼遇。

这次寿安王安排在南禅院为太后祈寿,还找来了澄海大师,更让天章满意,所以才带了傅冉一同前来。

天色将晚时候,天章一行到达南禅院。寿安王,寿安王妃,澄海大师都在山门外迎接圣驾。

傅冉在大婚时见过寿安王与王妃这对老夫妇,澄海大师是个老和尚,也没什么可瞧的。于是接驾的人中,站在寿安王身边的青春少年就格外抢眼。那个少年着紫衣,披黑裘,乌发金丝冠,十分矜贵,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眉目疏朗,竟与天章有三分相似,惹得傅冉忍不住都多看了一眼。

天章与寿安王夫妇见了礼,立刻就携了那少年的手,温和问道:“山上可住得惯?”问候一番之后才引给傅冉道:“这就是仲暄。”

傅冉了然,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淮阴王齐仲暄。

齐仲暄向帝后二人行礼告罪:“陛下大婚时,臣尚在昆仑山上,不及赶回,还请陛下,殿下原谅。”这件事,他已经用书信禀告过,当面又郑重再说一次,天章自然和蔼道:“我怎会怪你。”

傅冉也笑道:“贤侄多虑了。”

齐仲暄是天章的三哥齐宓的儿子。天章的兄弟虽然死得就剩天章一个,但兄弟的儿子们还是疏疏落落留了几个下来的。齐仲暄便是这些侄子中最出众的一个。

不仅容貌俊逸,谈吐高雅,还聪敏好学,品行端方,简直是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的好少年,也难怪京中多少小儿女将他当做梦中情郎。

当年齐宓身亡时候,齐仲暄才七岁,为躲京中动荡和梁王淫威,于是以学术为名远走昆仑避祸。梁王被诛,天章继位后,齐仲暄曾回京逗留一段时间,却是修复旧宅,为父母重修墓室,之后又回昆仑。

今年他就要满十五岁,学有所成,回到京中也是无可厚非。妙就妙在一回来就被寿安王带到了这里与天章见面,一同与太后祈寿。

当夜天章独自住到斋宫,沐浴持戒。傅冉住在相邻的行宫,也是斋食熏香,一切自有陶嬷嬷和一干司仪安排。好在南禅院供奉了这么多年皇家,斋菜绝对不俗。

一桌子的斋菜,傅冉每样都尝了尝,尤其爱菜粥糊糊。粥汤熬得浓稠,咸中带香,配上豆油炒笋丝,十分爽口。

“搭起来吃,有火腿味,又比火腿清淡。”傅冉吃完了还向奉上斋菜的小和尚点评一番。小和尚天真未脱,见到傅冉笑眯眯的样子不由红了脸道:“厨房并不知道火腿是什么味……”

南禅院的和尚都是从小就出家,一辈子不知肉味的不在少数。傅冉失笑:“抱歉,是我失言了。”

用完斋饭,傅冉在室内焚香静坐,能听到山中夜风吹雪,愈显寂静。

室外陶嬷嬷与沈嬷嬷一遍又一遍检查次日祈福要用的东西,两人不时轻声絮语。

“这么说,淮阴王也来了?”

“嗯……苏棉看到了……”

“他今年就要满十五了吧?”

“是啊。”

陶嬷嬷忽然叹息一声,沈嬷嬷似乎知道她在叹息什么,只轻声道:“时间过起来是快。”陶嬷嬷心中一酸,差点落泪,声音越发低了:“淮阴王都十五岁了,陛下的后宫到如今也没一个孩子……”

两位老人再无言语。

次日一整日,就是祈福正日。澄海大师登坛诵经,天章亲自焚香祝祷,跪遍了南禅院主殿的每一尊佛像,连着傅冉跟着一起跪。寿安王夫妇年事已高,就由淮阴王代行。

傅冉身上穿的皇后祭礼时的正装,本就有一二十斤重,一天折腾下来,脖子都僵了。一沾上床就睡死了。

不过次日天还没亮,他又活过来了:“起来起来,备辇!”

象山的最高峰金云顶上修着宽大的露台,相传是远古时大巫观星的遗址,今人重修之后,却是用做看云海日出的观景台。傅冉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比他更早了。

挡风的垂帷三面架好,密密实实,天章舒舒服服坐在当中,面向日轮将起的东方。

看到傅冉过来,天章并不惊奇,傅冉也不客气,与他同榻而坐。

此时天空还是一片混沌之色,盯着远处一点看久了会恍惚以为漂浮在宇宙初始。然后光点从察觉不到的细缝里跳动而出,一眨眼间,天地同辉,万物清明。

云与山与雪,这一瞬都融在了金红色的光芒之中。

傅冉却在这一刻转面看向了天章,他的面孔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是那样年轻,甚至柔软可亲。

天章也看向傅冉。他想起了当年,他向傅娉婷描述过玉林湖上如镜子一般的冰面,也许诺过总有一天要和她同看金云顶上的日出。

“陛下……”

天章怔怔看着傅冉。

“我要去滑冰,陛下去不去!”傅冉兴冲冲道。

天章把抒情的心思吞了回去,他淡淡道:“不去。”

傅冉拔腿就走。天章又在金云顶上逗留片刻,下山之后远远就看到玉林湖上已经人影绰绰,大约是傅冉已经带着人玩开了。他没有去看,径直回了行宫,召了淮阴王齐仲暄到自己面前,叔侄两人说了半天话。

第3节

恋耽美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