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王这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吃不下也好,王小生见门口有小厮探头探脑,便走出去,问明白怎么回事,犯了愁。他正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说,落竹已经注意到他,百忙之中抽空道:“怎么了?”
王小生看了怀王一眼,道:“王爷,公子,云公子来了。”
怀王身子猛地一震,这才想起来明儿个晚上就是云太傅的寿宴。自己这几天被落竹病得,什么都忘了,也难怪云柯不放心,亲自走这一趟。落竹见他这样,便问道:“云公子是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怀王道。
落竹立即便想到那天酒楼里叫怀王大失分寸的那位年轻公子,不由冷笑道:“是旧情人吧!”
怀王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普通的朋友。”
落竹斜了他一眼,对王小生道:“你去告诉客人,王爷马上就到。”目光在怀王身上打个转,轻蔑地转开了,“我不碍你的事了,你去见你的旧情人吧。”
说着,丢下饭碗站起身,丢给阿碧一个眼神。阿碧赶紧跟上,不忘讥讽:“明明就是吃醋……”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揣着这句话,一直走进小花厅,怀王脸上都挂着笑。云柯快被家里人逼死了,见他还一脸笑容,顿时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冲到他面前怒道:“你是不是把我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怀王毫不内疚地点点头,道:“内人这几天偶感风寒……”
坐在床头喝水的落竹一个喷嚏,吹了半杯水出来。阿碧一边手忙脚乱给他收拾,一边就听他在头顶上抱怨:“肯定是有人在骂我……”
云柯一生气,眉间就蹙起一个川字,嘴唇微微扁着,薄唇反倒添了几分俏皮。他的嘴唇与落竹一模一样,都是薄情的样子,但落竹生气时,是嘴唇扬起一边冷笑,让人觉得格外的冷硬不适。而云柯不同,他这样皱眉扁嘴,却让人觉得亲切宠溺,平白的,便想安抚他。
怀王也不免俗。
他叫云柯坐下,亲自倒茶道:“好了好了,不同你说笑,明日就是云太傅的寿辰,对不对?”
云柯端着茶,点头道:“我探听出消息,母亲是非逼着我再娶,打算明儿个叫张家小姐过来一同家宴。你可不能让她来,万一来了,可就坐实了,这事我更推不得了。”
怀王叫道:“怎么是我不叫她去?你自己的母亲请人,你自己去说啊!”
“我要是能跟母亲说,也不用今儿个跑来找你了。”云柯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躲,“我在家里想了这些天,想不出法子,也就只有你摄政王,随便说句话,他们这样的四品官员不敢不听。”
怀王躲不过,连连摆手:“你去找别人,我帮了你,令尊令堂可不放过我!”
云柯闻言,也垂了头,良久,缓缓露出凄然一笑,道:“南准,你是不是私心里,也觉得我续弦是件好事?”
怀王一怔,叫道:“怎会!”
“我自己心里清楚,之礼今年两岁,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母亲这个词却总是学不会。家里的下人再忠心,终归是不如亲娘的。况且母亲年事已高,府中需要一个女主人来帮母亲分担俗事。只是我……”云柯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就当我不孝,可我现下,是真的无法顾及儿女私情。”
“云柯,匡扶社稷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怀王道。
“可总要有人做。”云柯看着他,“大家都不言不语,反倒助长奸臣气焰。总要有个人站出来,公然与之叫板,魏明德才不会太过猖狂。南准,我愿为先锋,替你斩去荆棘,助你一举扳倒奸臣!”
云柯说到动情处,双颊泛红,满腔斗志尽在眼中。怀王不得不承认,哪怕面对落竹再怎么意乱情迷,心生怜惜,可是云柯一来,自己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无论如何,自己首先爱上的,都是面前这人,没有云柯,也不会有落竹。
心头一软,不自觉就道:“好吧,我且试试,有没有法子帮你解围。实在不成,哪怕明日家宴上,我动用一下怀王身份,得罪一下二老……你可要记着我的恩情,来日报答。”
云柯乐得一把抱住怀王,使劲拍他后背:“哈哈,南准,我就知道你这个朋友没交错!”
送走了云柯,怀王又回到了落竹这里。当日落竹在漱玉轩病起,便一直在这里养病。怀王走进院里,便见落竹坐在院子里一把藤椅上,唇角含笑,看阿碧给花圃除草。当日他带着下人栽种的花如今盎然生机,甚至有一两枝抽出花苞。怀王轻轻走过去,把手放在落竹肩头。那人一惊,下一刻已然笑出声。怀王扳起他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双唇分开,落竹往旁边瞟了一眼,阿碧果然已经清场。怀王不准他往旁边看,轻声问他:“想要了么?”
“我大病初愈,你要轻一点。”落竹的手顺着怀王胸口滑下,解开他的腰带。
夏日将去,立秋欲至,这小院里的春情却旖旎难尽。
事毕后,怀王也不急着从落竹身体里退出来。他们多日未曾欢好,对彼此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感。怀王坐在藤椅里,叫落竹跨坐自己身上。两人互相看一会儿,亲一会儿,直亲得满脸都是口水,又用对方的袖子擦干净。落竹嫌弃地捏着怀王的袖子,道:“说,这上面有没有沾着你旧情人的眼泪?”
怀王坏心眼地往上一顶,道:“不仅如此,还沾了他的口水……”他的手探下去,轻轻一捏,“和子子孙孙。”
落竹轻叹一声,拿开怀王的手,道:“王爷,我这辈子是不想子子孙孙了,你跟我一起,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怀王盯着他小腹,念叨:“你就使使劲,给本王生一个,又如何?”
“一个够么?”
“不够不够,怎么也要十个八个。”
“要那么多做什么?”
“组个卫队,保护他们母亲。”
“对,你身为摄政王,想杀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真是得好好保护。”
“落竹。”
“什么?”
“莫逞口舌之快,我们还是先生一个吧!”
阿碧端着一盘子水果,听得院子里声音小了点,刚要进来,就听自家主子很是甜腻地叫了一声。他翻个白眼,从盘子里拿起一个苹果,咔嚓咬掉一大口。转过身,王小生羞红了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拍拍王小生肩膀,道:“得了吧你,我家主子那是你这种人肖想得着的。”
“我……我没有……”王小生声如蚊讷。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阿碧一边咬着苹果一边往外走,没走几步,回头一笑,“我家主子的香囊有的是,你别战战兢兢了,他不会发现的。”
王小生咬着牙,攥紧了腰间用线缝起来的一点点鼓起。
院子里的两人一直荒唐到晚膳,落竹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了,靠在床头,仍旧不知死活对怀王笑。怀王盛了一碗粥,端到他面前,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他嘴边。落竹张嘴吞了,左手两指却忽然点在怀王眉间。怀王不解,道:“怎么了?”
“你有什么烦心事?”
“我没什么烦心事。”怀王又舀一勺,“喝粥。”
落竹摇头:“你喂我。”
怀王无奈,把勺子送到自己口中,然后哺给落竹。落竹果然缠着他不放,直吻得怀王理智近于崩溃才放开,唇移到怀王耳畔,低语:“快告诉我,别瞒着孩子他爸。”
怀王轻笑:“你是孩子的妈。”
“别岔开话题,快说!”落竹揪他耳朵。
“你说,如何才能让一个女孩子退婚?”怀王叹了口气,把云柯的事情对落竹道来,自然,把能说的挑三拣四说了一遍。落竹不是傻子,一下子便懂了,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道:“那个女孩子是愿意的么?”
“为何不愿?我那朋友,人品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说这女孩子是高攀亦不为过。”怀王说起云柯,自然恨不得把所有夸奖的话都用上。
“即便如何,也是女孩子的家人愿意,并不一定女孩子自己就愿意。”落竹道,“如你所说,女孩子今年不过二八,还是怀春少女。而你那位朋友足足大她一旬有余,我若是这女孩子,可绝不会喜欢一个叔叔。”
“你的意思是……”
落竹轻轻敲了这榆木脑袋一下:“我教你个法子,明天给你朋友解围。”
第17章 巧设骗局
第二日,怀王依约到云家做客。云柯的父亲是先皇帝师,桃李遍天下,朝野内外皆受人尊敬。他与怀王很是熟悉,也曾在怀王小时候教导过他功课。故而怀王对云老先生向来以师尊。
云老到了晚年,功名利禄都看得淡了,只求个合家安乐。故而儿子在外头不管做什么,他都不曾过问,反倒是哪天儿子没回家共进晚膳他着急得很。
怀王下了马,便见云老携全家老小等在门口。他赶忙几步跨前,扶住云老,道:“老师行此大礼,可折煞学生了。”
云老一辈子循规蹈矩,当年的懵懂孩儿如今已是摄政王,若不迎到门前,云老自己都要治自己个大不敬的罪名。怀王与云老寒暄了一会儿,问过他生辰愉快,又问他身体如何,便一同往屋内走。云老身体还硬朗,朝中挂着闲职,每月不多不少领着俸禄,很是舒心畅快。怀王应和着云老的话,故意对身后那道着急的目光视而不见。云柯无奈,只得轻咳来提醒,可怀王就是装蒜,反倒是云老夫人担心儿子身体,问了几句。
天色渐晚,院子里点起明灯,白昼也似。云老叫怀王上座,怀王自然百般推辞,你推我让,最后变成云老怀王共同上座。云柯坐在怀王右手,此时也放弃给好友使眼色,自暴自弃一般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母亲身边的张家小姐。怀王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忽然舒坦许多,对云老道:“老师,学生素知您不爱俗物,故而不敢用此污浊之物脏了您的眼。好在,与边关之时曾偶遇一个杂耍班子,里头的人个个身怀绝技,学生就把这个班子买了下来。今日他们也一同来到,老师可有兴致看看他们的本事?”
云老自然说好,底下人赶紧去办,过了没一会儿,便见空地上白烟阵阵,几人就地滚出。
这个班子的人身段本领自然没得挑,上午又经落竹点拨,一番戏演起来格外新颖好看。云老看得连连赞叹,云老夫人也不停夸赞。云柯没那个心思看戏,他看怀王。怀王也看他,不仅看他,还使眼色让他看张家小姐。
云柯顺着怀王看过去,心头大惊。
张家小姐美目含泪,竟是要哭出声来。
这出戏出自山海经,讲的是盘古开天地,平心而论,实属上乘。不仅仅把盘古开天地的艰难表演得淋漓尽致,而且引人入胜,到最后盘古自分己身,将自己上身做天下/身做地时,更是悲壮得让人感同身受。云老严肃了一辈子,人家过生日喜欢看点喜庆的东西,可云老却更喜欢这样的故事。杂耍班子演完了,云老抚掌道:“果然王爷慧眼识英才。”
怀王示意戏班子莫走,道:“老师过誉了,不过机缘巧合。能得老师夸奖,也不枉他们演练多日。”
云老点点头,对底下跪着的那个演盘古的人道:“你叫什么?”
那人大着胆子抬头,道:“小的姓平,名平晋辉。”
云老道:“你演得很好,该赏。”
平晋辉却没有谢恩,只是怔怔看着云老夫人身旁的张家小姐。怀王佯作不豫,道:“平晋辉,云老要赏你,你为何不谢恩?”
平晋辉不说话,只是贪婪地看着张家小姐,仿佛不多看几眼,张家小姐就会凭空消失了。此时,在场之人就算眼神再不好,都能看出两人有故。怀王顺水推舟,怒道:“没眼色的奴才,带你出府,你却如此给本王长脸?还不谢恩!”
平晋辉闻言,重重叩了一个头,道:“云大人,恕小的不敬之罪,小的不要赏赐,只想入府服侍。”
“你要入府?”云柯惊道。
“回少爷的话,小的身强体壮,粗活累活皆不在话下,唯求入府,常伴……一个人左右。”他又叩了一个头,张家小姐已然用手帕捂着口,低低哭了起来。
云老夫人再看不下去,安抚着张家小姐,低声问道:“敛眉,你以前,曾见过他?”
张家小姐低着头,眼泪一会儿就浸湿了手中的锦帕。可她咬紧牙关,就是不说,云老夫人又问了几次,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