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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使得。那你刚才说皇上危在 旦夕又是怎么回事?”名忧尘的语声异常 镇静,他不急不躁的态度终于让报信的 校将渐渐冷静。

一旁的孤灯和沉夜暗暗摇头,他们 从未见自己的主人在批阅奏章时失态, 更不用说握不稳笔了,可见名忧尘心中 的澎湃远非表面平静。

“谁料隋晏边境前几日突然被胡夷人 踏破,守边兵士死伤无数,有少部分逃 走的士兵拼死赶向皇上为公主送亲的官 道,通知了陛下紧要军情。那胡夷与隋 晏早有预谋,欲图我天都。如今皇上将 送亲后改为前锋抛下安宁公主随行所带 之物,打算尽快赶到皇家御用官道,返 回京都。”

“你想说的是胡夷与隋晏国领军紧追 不舍,就算皇上能及时赶到御用官道, 若无援军也是吉凶难定吧?”名忧尘深深 皱起眉头:“前些日子探子传来的消息不 是说胡夷与隋晏没有可疑动静吗?”

“我方边境守军也是如此认为,所以 当那隋晏的国君与胡夷大领主用犒军与 迎接公主为由,令军士假扮礼乐手与挑 夫,暗藏兵刃攻破我军边关之时都未曾 防备。”

说话时,孤灯收到飞鸽传书,证明 栾天策确实正带着栾苓萱赶向御用官道 ,胡夷与隋晏大军随后追赶。

“胡夷与隋晏国中都有我朝布下的密 探,若有动静,我必会知晓,但这次怎 么一点风声也没有透出?可见此次变故 不可能早有预谋,难道是他们两国临时 起意或这背后有什么文章?”

名忧尘喃喃说道,继而抬首望向那 满脸急切等着他施救的校将。

“如今先救皇上脱险为重!传令下去 ,调齐京师守军与我名家的兵队,从皇 上御用的官道出发前往救驾。匆忙之间 ,应可调齐三十万兵力。嗯,胡夷与隋 晏兵强马壮擅于骑射,我方需要更多人 马,再从兵部调出十五万。”

“大人,若无皇上许可,就算您贵为 丞相与先皇御封的王爷,也不能从帝王 专用的官道行走。”

“是啊,大人。自南方一战之后,兵 部依从大人与皇上的决定,发生大事之 时若要调动其余各地军队,必须同时示 出皇上与您的军符。您若连犯两项重大 禁忌,难保不会……”

“此刻救下皇上与公主才是最要紧的 大事,难道我还怕别人说三道四?就算 没有皇帝的兵符,料那兵部尚书也不敢 不拨给我想要的人马!”名忧尘语声不高 ,但却森严凛然,还想劝说的孤灯与沉 夜便不敢再说话了。

长年跟随在名忧尘左右,他二人深 知其主脾性,少有这般神情的名忧尘此 时下定了决心,旁人说什么……他不会放 在心上。

孤灯与沉夜只好奉命那着名忧尘的 兵符前往兵部。

“你们等一会儿。”就在孤灯与沉夜 正要迈出内殿之时,名忧尘突然又叫住 他们:“南方那边有什么动静?”

“日前传来消息,骆将军重病卧床不 起;南夷余孽趁此进攻边郡,大人派去 的两位将军目前正带军围剿,由于敌军 人数不多,此刻战事应已平定。”

“是这样吗?”名忧尘脸上露出一种 非常奇怪的表情,说不出是惊是怒、是 怅是忧,他幽暗的眸光中透出一股难以 用言语描绘的淡淡疲倦,面上却显出一 副莫名了然的伤感。

这是名忧尘脸上从未出现的神色, 孤灯与沉夜瞧得心中齐齐一痛,他们禁 不住同时低头,不明心中突然酸楚发疼 的感觉源于何处。

“去吧,按我之前所言传令。你们这 次不用随我出行,暂且留在掖鸿宫。”名 忧尘吩咐完毕,轻轻挥手。

这个决定,又使知道不管名忧尘走 到哪里也习惯让孤灯和沉夜跟随的人深 感诧异。

但四周的人不敢耽搁,各自领命迅 速调齐军队。

四更时分,三军依名忧尘所令在皇 城外聚齐。名家带的军队是天都最强的 人马,名忧尘没将众将的这些本事放在 眼里,他翻身上马,不再回头看皇城一 眼,领着在最短时间内调齐的大军赶向 皇帝的御用官道。

下册 第十七章

日夜兼程赶路,以名家军为主力的 援兵在名忧尘的带领下全速进军。名忧 尘早年身受毒箭之伤,在马上撑不了几 日,最后只得坐进轻便的马车,仍不减 前行速度全力奔驰,希望能早日与皇帝 会合。

众军不明白相国为何如此情急?眼 见名忧尘被马车颠簸得几欲晕死,身体 极为不适却仍然不肯减慢赶车速度,较 为亲近名忧尘的人都觉难受。

但面对努力压制周身病痛,好像憋 了一鼓劲儿,只想赶路的名忧尘,没有 人敢在这个紧要关口提议放缓行军速度 。

没过数日,名忧尘的军队岔出皇帝 御用的官道,居然与栾天策在官道出口 相遇了。

然而皇帝神态安详,率领的送亲队 伍不乱不慌,安宁公主陪嫁之物丝毫不 少,哪有军报中奏明的奔逃模样?

“相国领着大军,没有朕的许可从 皇帝御用的官道追来,不知意欲何为? ”栾天策满脸惊讶,继而皱眉看着被人 扶着从马车内搀下来的名忧尘,目光由 惊异很快转为阴沉,“莫非名相国……意 欲发动军变?”

“陛下,丞相收到您被胡夷与隋晏 大军追击才连日连夜领兵赶来救驾,大 人护君之心日月可鉴,并非犯上作乱。 ”

名家的将领见名忧尘脸色惨白,神 情憔悴,显然是因长途跋涉引发旧疾, 暂且说不出话来,他们又想到之前全速 行军救驾的事,如今听闻皇帝之言,纷 纷气愤辩解。

“笑话!胡夷大领主是朕的妹夫, 隋晏国的国君乃谦谦君子,他们诚心与 天都交好,哪来的追击?分明是你名家 意图不轨!唔,尔等身披戎装、手执利 刃从朕的御用官道追来,难道仅是想抢 夺安宁公主的陪嫁之物?”

栾天策不将名家众将的愤慨放在眼 中,他拂袖森然斥责,直指名家怀有反 叛之心。

“太过分了!我名家忠心为国,皇 上竟然如此猜疑,硬要扣这桩天大的罪 名在我等身上!”

“莫说我等原本没有犯上之心,就 算有了,也是皇上是非不分,逼出来的 !”

“皇帝一口咬定我家丞相居心叵测 ,实在令人寒心!倒不如……”

“住口!”一直默默歇息的名忧尘 突然厉声大喝一声,众将汹涌勃发的愤 慨之情这才暂且止住。

深深吸了一口气,名忧尘急促地喘 息着,刚才那一声大吼让他耗尽了全身 之力,所幸他因此阻止了名家那些按捺 不住想趁机反了皇帝的部将,心中才稍 定。

抬眼,名忧尘见到栾天策伸臂轻挥 ,皇帝带领的那支送亲队伍两旁的山峰 上突然站出无数兵将,满满占据群山, 一眼望去约有二、三十万之众,人人身 穿南方守军服饰,为首领军者正是骆斐 勋。

“就算名忧尘无罪,但名家之中肯 定有人早存反叛之心,幸好朕事先已有 准备,特令镇南大将军领军防护。你们 还不下马受降?莫非真要造反不成?” 栾天策端坐马上,不慌不忙地喝斥,神 情凛然,充满了帝王威仪,让人不敢逼 视。

名家众将此刻皆明他们落入皇帝的 圈套,看出对方欲一举清除他们。这些 人迅速估量双方的兵力,察觉己方所带 兵力略略多出骆斐勋率领的人马,立刻 低声劝名忧尘干脆撕破脸,趁势将皇帝 从大位上拉下来。

名忧尘冷冷地摇了摇头,众将以为 他担心名家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还待 再劝,岂料不远处突然传来鸣鼓之声, 数列大军整整齐齐由北面向这边赶来。

“是南宫将军?他不是在镇守边关 吗?难道,他特意奉相国之命赶来?”

“原来相国大人早有防备,难怪如 此镇静自若。”

名家众将皆知边关大将南宫睿是名 忧尘最器重的大将兼妹夫,心中更是大 定,他们转头得意洋洋地望向对面不动 声色的栾天策,再回头看向名忧尘,见 到自己的主帅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得色, 眉头深深皱在一块儿。

名家众人跟随名忧尘多年,见状瞧 出不妥,他们心中皆觉一惊,跟着大寒 ,忍不住同时脱口问道:“难道南宫将 军并非相国所召?”

此话落下的同时,南宫睿所领的大 军齐声高喊勤王保驾的响亮口号,全速 来到栾天策身后,与骆斐勋带来的人马 对名家军形成包围之势,其声势无比浩 大壮观,让原本蠢蠢欲动的名家众将都 变了脸色。

“南宫将军怎会突然变心?他受相 国提携之恩,理应不会背叛相国大人啊 ?”

“皇帝竟然有办法让南宫将军倒戈 相向?”

“但皇帝看似暴躁易怒,怎么有如 此深的城府?”

名忧尘听着众将终于变得仓皇的对 话,感到扶住他的人臂膊颤抖得厉害, 他轻轻推却那人的扶持,手撑在马车车 辕,抬头向栾天策望去。

他二人四目相对,皆知各自心中此 时所想。

名忧尘收到皇帝危在旦夕的军报必 定是捏造的,报信的校将神情不似作伪 ,这显然也是栾天策有意安排,让对方 认为皇帝的处境非常危险。

至于名忧尘后面接到的证实密报, 必定是他安排的密探被皇帝的人找出, 因此被迫向京都假传紧急军情,胡夷和 隋晏其实没有逼驾。

皇帝确定名忧尘会不顾一切的赶来 救他,不仅是因为他们之间似真似假的 暧昧情缘,还有栾天策拿准了名忧尘不 会让他这个挂名的天子死去,以免皇室 大乱又要花费心思安抚镇压:就像皇帝 在没有清除名家后患之时也不愿名忧尘 死掉一样。

他知道他会来,他知道他会因急速 进军耗损病体,他也知道他会像此刻这 样难以说出辩解的话,给三军将士一种 有愧于心、百口莫辩的感觉。

名忧尘静静凝视栾天策,唇角慢慢 散开一抹淡得不易察觉的微弱笑容,因 为他在刚才和皇帝的对视之时已经无声 达成了协议。如果他此刻不作顽抗,免 去这场注定失败的血战,那么栾天策就 不会像对待赵王那样诛杀名家全族。

默默点了点头,名忧尘示意身后众 将下马;栾天策果然挥手阻止三军气势 如虹的呼喊万岁之声。

“朕适才听名家众将之言,尔等极 有可能受人愚弄,看在相国多年辅政与 救驾情切的分上,如今又逢安宁公主大 喜之日,朕不愿让胡夷与隋晏国看我天 都三军将士兄弟相残,因而特赦尔等目 无君上的死罪。”

此话一出,三军之中又爆发一阵大 吼,众兵齐赞圣上英明仁慈。

“免去名忧尘相国一职,将他与名 家众将暂且押下,其麾下所有兵力由南 宫睿与骆斐勋二位将军重新分配。其余 从京都附近调来的人马立即回到原领地 ,静候朕随后的命令。”

栾天策脸上并无得色,他从容点头 再止住南方与边关大军的欢呼,话锋轻 转又安抚了名家将领带领的兵卒与其它 各地的士兵;无非是些日后要重用他们 的话语,轻轻松松将这些兵卒心中的疑 虑打消。

兵士们迟疑着听从南宫睿与骆斐勋 旗下大将的号令,慢慢分流走入新的将 领帐下,不忘时时回头望向似乎变成了 一尊雕像,对他们的举动全无反应,神 色中更无惧意的名忧尘,心中皆感惭愧 不安。

栾天策没有再说话,他目前要做的 是将栾苓萱郑重交到胡夷大领主手中, 叮咛对方好好对待最疼的皇妹。

隋晏边境发生的兵变震惊整个天都 ,朝廷大臣乃至民间百姓都对一夕之间 变了天色感到无比愕然。人人说起那场 变故都眉飞色舞、口沫四溅,继而对那 位原本对天都来说可有可无的年轻皇帝 深感敬服。

过了一月有余,皇帝夺回实权的这 场兵变仍然是天都人茶余饭后最喜谈论 的话题,在朝堂上的群臣更是心有余悸 。

文武百官见到栾天策都大起敬意与 惧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怠慢。如今只 要皇帝脸色稍变或说话严厉些,群臣便 跪地不起以恐触怒圣驾,这才让栾天策 终于有了为人君者的自觉。

心中对这些变化暗暗感到欢喜的皇 帝不敢放松对名家的镇压。

他送走栾苓萱之后火速领着两路大 军赶回京城,尽数更换京师重地的守卫 还有皇宫内外的羽林军士,将名家手握 重兵的大将全部押下天牢,剥夺了他们 手中的兵力之后,将这些人软禁在名家 ,令重兵严加看守。

皇帝令人解散名忧尘私设的议事堂 ,重新制铜铸钱,更换官吏,去掉名忧 尘制订的一些法章,令人上奏名家人违 法乱纪的罪证,显是有心纪念夺回王权 的功绩,也下定决心狠狠惩治以前那个 权倾朝野的望族。

于是名家门生大部分投靠政敌,少 部分辞官避世,群臣纷纷上奏名忧尘及 其族人的罪行,仅是大罪就有八十余条 。

栾天策此时坐在紫霄宫内看着手中 的一本折子,目光再瞟向旁边的一堆奏 章,脸上浮上浓浓的讥笑。

这些控诉名忧尘多年来不守为臣之 道,把持朝政,轻慢帝君与太后,任意 欺辱宗室诸王,无视朝廷纲纪的大罪, 甚至还有一些控诉名忧尘咆哮朝堂,贪 赃枉法,纵容族人强占百姓田地、欺男 霸女等无稽捏造的罪名,以用恳请天子 重罚的奏章,以往怎么可以义愤填膺地 公然送到他的面前?

蓦然想到昭华太后,底下那些趋炎 附势的小人没有在奏章中明着请求皇帝 将名忧尘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已是一 个天大的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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