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宝自小有个青梅竹马叫做骆闻,骆家家中世代都是穷酸秀才。
骆闻自小脑瓜就灵,看厌了家里清贫的样子,更是厌倦父亲的迂腐,母亲的懦弱,满心想的只是如何不择手段的成为人上人。
后来骆闻发现,科举考试,大约是最便宜的一条路径,最起码能够认识几个家境优渥的世家子弟。
后来,骆家父母逐一故去了,更是没了人骂着骆闻不用在正处的心思了。
那年乡试,骆闻考中了秀才,崔元宝当真是发自肺腑的替他高兴。
可转年便是春闱了,骆闻并没有钱进京,变着法的哄着崔元宝把所有的钱给了他。
可钱还是远远不够。
看着崔元宝供出来的,那少的可怜的银钱,骆闻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崔元宝不舍得看到骆闻意讪阑珊的样子,咬咬牙跺跺脚把自己卖去了青楼当小官。
因为卖出花柳巷,可以得到比其他处高出三倍的价格。
崔元宝对笑道:“你且进京科考,如若考中,莫忘了回来赎我。”
骆闻自然是信誓旦旦的应承了下来。
“若是我高中,秋天十分,必定要八匹大马接你进京。”
崔元宝嘴角咧着笑意,点头应着:“好。”
崔元宝家里听闻这个消息,恨透了骆闻。而此刻的骆闻,早已包包款款的上京赶考去了。
自然是寻找不到了,崔元宝的家里不知指天骂地的骂了多少回。
花柳巷的老鸨自然是不肯放人的,她瞧中了崔元宝皮相,必定是棵摇钱树。如今树还未长叶,便要她放手,实在不可能。
崔家急的团团转,只是无法。
可崔元宝兴高采烈的从秋天等到了冬天,骆闻也并未回来。
听着其他镇子上京赶考的人说,骆闻进了殿试,可后来,并不知骆闻怎么了。
崔元宝笑不出来,那年冬天的春节,是崔元宝至今为止最难熬的一个春节。
如若人生并无其他变故,那会是毕生当中最难熬的。
那年冬天是怎么过来的呢。崔元宝歪着头想了半响,淡淡的笑了,他竟然早忘了。
幸好后来啊,毕月阁的老鸨去凌家告了状。
凌家并未声张,只是派了兵堵在了花柳巷门口。
既然凌家心意坚决,任凭花柳巷多次遣人上门商议,统统避之不见,花柳巷的老鸨狮子干脆狮子大张口,和崔家要了一个天文数字。
可即便是天文数字,也不能任由着崔元宝在泥潭中烂下去了。
崔元宝家里把祖辈的田地,祖屋都卖了,能借的都借了,才勉勉强强的凑齐。
接崔元宝出花柳巷时,崔元宝还不知自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后来才知,为了接他出来,不仅已经没有家产,反而负债累累。
见到爹妈兄妹只能在破庙中栖身时,崔元宝愣在了原地,虽是已过冬日,满眼春意,破庙内仍是说不出的潮shiy冷和破败。
几个包裹,便是全部家当了。
刹那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崔元宝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那天,崔元宝在破庙给爹娘兄妹跪了下去,崔家父母并未劝阻,暗自垂泪长吁短叹,崔元宝跪足了一跪一夜。
第二日天亮,崔元宝无法站起身了,是兄长扶他起身的。从那刻起,崔元宝好像又恢复了元气,竟是比以前还爱钱了。
以前爱钱只是为了供骆闻花销,而今爱钱,只当是为了自己了。
阮古墨突然间觉得心内有点委屈,有点心疼,紧紧的拽住了衣裳,说不出的抑郁萦绕心头,任凭如何叹气都是缓解不了。
“若是,若是骆闻回来了”阮古墨心内纠结忐忑,并不敢问出口:“你要如何?”
崔元宝轻声笑了:“我没想过的。”
“你应该很想他回来吧?”
“我”崔元宝沉默了下,再抬起头时,眼中闪烁的泪光无法忽视:“我原本想过的,后来不想了,再后来,只想着他好就好了。”
“那如若他真的回来呢?”
面对阮古墨锲而不舍的追问,崔元宝并没有觉得厌烦,他从未和人提及过骆闻,一直在心底,嘶吼的叫嚣着什么,而今终于能说出口的,倒觉得轻松了很多。
“我恨过他,恨他怎么不回来,让我扫了面子,受了苦。其实忙着吃苦的时候,倒是能觉得他有三分好处,或者已经累得想不起来了。”崔元宝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后来觉得,都不重要了。其实所谓的爱恨,哪有多么重要了。”
听着崔元宝提起另一个男人,阮古墨觉得心内很不舒服,很确定的是非常不舒服。
“可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过着。”阮古墨嘟嚷着。
“怕什么呢。”崔元宝灿烂的笑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自然不能拖累别人的,只希望我妹子能够嫁的意中人,其他的都没所谓了。”
“可你总该”阮古墨好似是抱怨着:“总该有些别的念头。”
“我自然有啊。”崔元宝望着阮古墨笑着:“我想要捐个小官,也算不上小官吧,当个小吏就很好了。”
“我帮你。”阮古墨忙应声道。
崔元宝抿嘴笑了:“我已经白拿了许多月例银子了,心里有愧的很了,实在不必麻烦小少爷了。”
“可我”
“我对之前的酒楼老板,一直心怀感激,并无以为报。”崔元宝打断了阮古墨的话,继续道:“倒不是说他对我多好,不过若是我接进来的客人,经过我而多点了单,他会额外算钱给我。我自然感激不尽。”
崔元宝目光闪动,转头望着阮古墨,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捏一捏阮古墨的脸,又及时的收住了手。
不禁尴尬的对着阮古墨笑着,带了几分羞赧。
阮古墨被笑的心慌极了,什么念头,什么心思统统的抛之脑后,再也记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恐惧写骆闻的,他算不得坏人的,甚至只是命不好了。
更怕他的影响太坏,影响的元宝也不够可爱了。
第13章第13章
数来算去,崔元宝已经在阮府上半年有余了。
阮古墨心内很是郁闷,凌举言那小子都已经到京都去追妻了,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得偿所愿呢?
可所愿是什么呢?
呸呸呸。阮古墨忙摇头晃脑,想要将脑中不合时宜的念头全部的甩出去,怎么会想到…太不可能了。
阮古墨觉得自己被诅咒了,绝对的被凌举言那个乌鸦嘴诅咒了。
如今他仍喜欢画卷,但美人却是再没有什么心思了。
想来奇怪,自从遇到崔元宝之后,美人他再也没心思了。
他如今与崔元宝关系还不错,常常在一起说说笑笑,除了引得稻穗常常在暗处泫然欲涕,再没有别的坏处。
阮古墨并不敢说,心底渴望着再迈出一步,但并没有什么勇气。
崔元宝在劈材时,不小心砸伤了自己。
阮古墨气息紊乱,慌慌张张的赶到小屋时,稻穗正在屋内嘟嘟嚷嚷着。
“都说了,这种活不用你干的,你留给别人就好了。”
“我看别人都忙着,索性就动手了,毕竟我的月例银子这么夸张,总不好什么都不做吧。”
“你就算什么都不做又能怎么样呢,总要比你把自己弄伤了好吧。”稻穗埋怨着:“你的契还有不到三个月了,何苦这么拼命了。”
“算不了什么伤口的。”崔元宝轻声笑着:“就是砸到了腿而已。”
“是哦是哦。”稻穗语气凉凉的取笑着:“骨裂而已嘛。”
“大夫夸张了。”
“对嘛对嘛。”稻穗继续用着欠揍的语气道:“夸张能多赚银子呢。”
崔元宝噗嗤的笑出了声音。
阮古墨忙将脚步声放重,再重重的咳着,配合着几声呼喊:“崔元宝!”
“呀!”稻穗在屋内惊慌的声音:“少爷来了?”
诶?崔元宝不明所以了,小少爷没事来这干嘛?
望着崔元宝并不能明白的眼神,稻穗很是恨铁不成钢的轻声道:“必定是知道了你受伤的消息。”
诶?崔元宝更糊涂了。
看着稻穗幸灾乐祸的眼神,崔元宝心内隐约的升起了不安,这种感觉只在骆闻同他要银子时
崔元宝不敢想下去了。
“少爷。”稻穗恭谨的将少爷迎了进来后,果断的退了出去。
望着坐在床边的崔元宝,阮古墨心内格外不是滋味了,缓步的走近了崔元宝。
“小少爷,你怎么来了。”崔元宝对着阮古墨笑着:“我如今有伤,就不起来了。”
“怎么弄伤了?”阮古墨皱紧眉头,蹲下身将崔元宝的裤子慢慢的卷了起来。
“劈材的时候力道没用好,斧头辈砸在了小腿上。”
想着都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
崔元宝望着阮古墨略带些严厉的神情,没心没肺的笑着,想要安慰着阮古墨:“没事的,连小伤都算不上。”
“这种程度了,你说算不得小伤?”阮古墨几乎要发火了。
面对阮古墨的火气,崔元宝更加的不知所措起来,他实在不懂应该如何应付。
崔元宝小心的陪笑着:“我以后会注意的。”
“只是注意?”
“嗯,会格外小心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阮古墨几乎要气笑了,原来在崔元宝心底,竟然这么以为的?
“你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你只是我用自己的月例银子雇回来的,府中管事都不管你。”
崔元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说怎么管事对我不管束,甚至视而不见一般。”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阮古墨几乎要气炸了。
崔元宝软软的对着阮古墨笑着:“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当真是
受不了崔元宝对着他这么笑。阮古墨低下头,努力的想要将神情压回到愤怒的状态,而不是被崔元宝蒙混过关。
“小少爷?”
听着崔元宝软软的语气,阮古墨实在是无法抑制心情了,索性抬头对他笑着:“那你以后小心一点。”
刹那间,崔元宝慌了神,莫名的红了脸。
还好这个祖宗大少爷没有发现,崔元宝恨恨的想着,要是被看见了,指不定被怎样嘲笑了。
是该笑他痴心妄想呢,还是笑话他不自量力呢。
大夫来给崔元宝固定了夹板,悉心叮嘱时,阮古墨听得比崔元宝还认真。
崔元宝失神的想着,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了呢。
阮古墨盯着崔元宝吃了药,敷了药后,才不甘愿的走了。临走时,仍是千叮万嘱,让崔元宝不自觉的咧开了嘴角。
倒是可爱呢。
送走了阮古墨后,崔元宝蜷缩在床上,思绪翻涌着,他似乎是反应迟钝了很多。
也不知是他不敢想的原因,亦或者,是从未想过的原因。
总不会是为了骆闻的。崔元宝忍不住叹息着,仿佛心口压住了什么重重的东西。
崔元宝一向喜欢坦率的活着,才不愿藏着掖着,虽然很多人不喜欢他这样,但他自在就好。
他不需要虚以为蛇的交什么朋友,也不需要违背自己的娶妻生子,坑了别人害了自己,虽在别人眼中是离经叛道,但仍是乐此不彼。
即便他是这样想得,也不能拖着小少爷一起被人嘲笑了。
只要想着他和小少爷纠缠在一起,不,哪怕是他单方面的纠缠小少爷,小少爷都会被人嘲笑,崔元宝的心内格外不是滋味了。
他不想要小少爷活得不开心。
他本低贱如同草芥,自然不在乎别人是不是来踩一脚,可阮古墨不行。
只要想着阮古墨被人轻辱,哪怕只是怠慢对待,他都觉得不能忍受了。
阮古墨应该永远的如同最初见他时候一般,少年心性,玩世不恭,无拘无束。
而不是如他一般,被困在世俗当中无法自拔,苟延残喘。
既然心怀不轨,无法控制,那是自己的劫难,不该拽上别人。
崔元宝卧床养伤了十天,阮古墨日日前来,看着崔元宝定时吃药,敷药,并着吃饭。
他原本以为崔元宝会厌恶汤药的味道,特意遣人从凌家的糖厂拿回了许多新鲜糖果,却不想崔元宝面对汤药时,只是紧皱着眉头,大口的吞咽。
阮古墨郁闷了,似乎他的好意用错了地方。
“你怎么会不怕吃汤药呢。”阮古墨近乎懊恼的问着。
“怕也要吃呀。”崔元宝淡淡的笑着:“穷人家吃不起汤药的。”
阮古墨说不出怪异的感觉,他恍惚间觉得,崔元宝似乎在推他走的远一点,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想让他厌烦。
卧床十日之后,崔元宝任凭谁的劝说也不肯听了,一定要去干活。
稻穗劝的口干舌燥,崔元宝并不为所动。
阮古墨气得摔了水杯也无济于事,崔元宝眸色亮亮道:“这是我为人奴仆的本分。”
阮古墨说不过他,也不敢说他,只能妥协成让崔元宝坐着干活。
崔元宝低声道:“多谢。”
阮古墨真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从他清楚了自己不能为人道的小心思后,他再也不敢对阮古墨笑了,只怕被阮古墨会错了意,惹来嘲笑。更怕藏不住心底的小心思,被人看破。
他藏的辛苦。
一年契满时,阮古墨还心怀忐忑,唯恐崔元宝提出微词,却不想忐忑了一个月,崔元宝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干活。
第二月时,仍是如此。
第三个月时,阮古墨的心刚略略放下些来。
崔元宝跑了。
阮古墨傻眼了,一个月二两银子,崔元宝居然跑了?转性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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