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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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涸鲋记作者:冬小树

第8节

他示意楚朝秦捏开秦晋下颚,自己辅以真气将鲜血引入脉络。说也奇怪,他刚将掌心贴上,便觉得从秦晋体内生出一股莫名漩涡,吸附住自身功体,刚刚运起的那点真气,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陈长老骇然,顷刻收掌。再观秦晋面色由白转红,那红自内而外,缓缓向下,几欲遍布全体,楚朝秦实所未料,抬眼瞧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长老说不上来,揭开他的衣裳去瞧那处伤口,谁知就在这一揭之下,却发现秦晋周身皮r_ou_,竟密密麻麻浮出图样来!

那图样手脚俱全,如腾猨过树、逸虬得水,排列齐整,清晰可辨,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失声道:“这是何物?”

楚朝秦更为惊愕,慌忙用蓑衣将人一裹,同时用身体将几人撞开,抱住秦晋就地一滚,退开数尺。

陈长老等人不及细看,反被他这身手吓了一跳,道:“你……”

楚朝秦手臂鲜血淋漓,不知秦晋身上为何突然显现图谱,但此刻不欲过多解释,只道:“陈长老,事发突然,无从解释,恕我们无法再与各位同行了!”

陈长老再看秦晋眉目——他面上泥壳被血冲去半边,露出本来容颜,脑中电光火石般记了起来,惊道:“这……这是邪怪?”

他大惊失色抬头,喝道:“那你便是楚朝秦?!”

此言一出恍如惊涛骇浪,众人倒退一步,兵刃纷纷上手。陈长老手持雀杖,喝道:“江湖人众寻而不得的魔教教主楚朝秦,竟会与我等并肩同行,怪老夫瞎了眼,舍心费力为你救治!”

楚朝秦微微气喘,知道身份全然败露,眼前形势极为不利。他背起秦晋,扭身就走,众人拔腿便追,然而未走几步,忽看天色较先前更加胧黑,于山林深处荡起薄雾。

雾气渐浓,影影绰绰间又传来踏步声响,一声近似一声。

楚朝秦猛然刹步,停在当前。

他喃喃道:“百趾穷奇?”

百趾穷奇出现得无声无息,仿佛早已在这林里蹲守多时。他仍是乘了那顶轿子,此刻居然灵巧如白猿,自交横错落的枝杈之间攀越而来,瞬间已至眼前。

好在陈长老等也从无见过这等怪物,在不远处驻足疑道:“阁下是谁?”

轿子从中停放妥当,毫不理会他之所问,仅对上楚朝秦。楚朝秦手无长物,后有追兵不说,又负着秦晋,简直是退无可退,他空出一手去摸腰间,才想到刚才走得匆忙,把匕首留在了火堆那处。

楚朝秦心内一沉,登时有些绝望。

上回仗着怪剑之利尚可有些转圜,如今赤手空拳,腹背受敌,简直陷入了两难境地,楚朝秦眼看着那轿乘浮于半空,布帘摇荡只是悄然无声。他心神一动,即刻向后疾退,转眼间缩回到陈长老身旁,暗暗道:“长老,这便是你口中那百趾穷奇了!”

陈长老正兀自旁观,不过百趾穷奇四字清楚落入耳畔,他虽与这人毫无交集,依旧是愣了一愣,朗声问道:“阁下便是闻名于江湖的百趾穷奇前辈?”

百趾穷奇丝毫未将他放入眼内,腾云驾雾一般行至跟前,陈长老只道来者不善,持起雀杖迎击上去,只见那布帘之中探出一掌,重重拍向杖头。陈长老身法灵动,不与那手正面相接,反而抬杖欲卷起轿帘,百趾穷奇似乎被其扯到痛处,连忙后缩,稳稳又落在地上。

陈长老嘲道:“前辈空有名号在外,莫非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趁他们你来我往交手之际,楚朝秦伺机要溜,谁知那朱三娘眼尖得很,横剑挡在他面前,叱道:“哪里跑!”

百趾穷奇与陈长老听见,几乎同时动作。轿子虽然笨重,倒比陈长老还快了一步,楚朝秦眼见无法逃走,眼疾手快从身旁那人手里夺过长剑,回身刚好抵在百趾穷奇的掌心之上。

百趾穷奇这一掌远不如那日迅猛,交接之际楚朝秦便知他受伤未愈,不过自己同样气力不济,不防被那掌气贯至胸口,立刻觉出喉头微甜,连连倒退几大步方才站稳。陈长老瞧他受此一击,嘴角仅是溢出血沫,心里诧异之余也抽身上前,另几个后生见状也纷纷递剑而来,只有那朱三娘手中无兵,跟在最后,眼睛时刻盯着楚朝秦不放。

楚朝秦受创算不得重,他着实用不惯女人的剑,便将这物往顶上一抛。朱三娘不假思索便飞身去夺,谁料楚朝秦滑头得很,趁此机会将秦晋打横抱入怀内,拔腿便走。

朱三娘吃了这一诳,恼羞成怒骂道:“魔贼休走!”

这时秦晋忽地□□一声,身上那字竟如烙在皮r_ou_之上,愈发鲜红。楚朝秦伸手触去,发觉字字滚烫,又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次他身体反应如此剧烈?

然而情势不容细想,朱三娘从后持剑已至,同时使出一式“薄眉织月”,直刺后心。她根基浅薄,但青眉剑法凌厉非常,楚朝秦听得风声,无奈手脚带伤,躲避不开,情急之下瞥了眼秦晋身上图谱,空掌运功现学现卖,回身将那剑刃一捏,即刻释出宏大戾气,挥掌往她面门打去。

朱三娘身形一顿,慌忙后跳让开,接着剑上招式已老。楚朝秦再往下看,只觉得式式惊心,这套功夫仿佛正是为他而生,与己身功力相互牵引,顷刻间便可融会贯通。他喜不自胜,聚ji,ng凝神默默记诵,朱三娘瞧他分神,怒不可遏道:“无耻魔贼,胆敢不将我青眉剑放入眼内!!”

她说罢极招已经上手,再度疾攻过来。楚朝秦韬光养晦,暗暗立掌于前,仅用两指稍一拨弄面前剑尖,便使得朱三娘长剑几乎把握不住,他接着俯身起掌,面朝后方虚晃一拳,朱三娘果然上当,慌忙扬兵来遮,正中楚朝秦下怀,他上前一步,伸指点上锋刃中央。

朱三娘手臂震颤,一阵剧痛过后,青眉剑应声而断。

她翻滚出去,爬起来时双目大睁,定定瞧着地上半截残剑,登时先师于云胡擂台之上行径,重回眼前。

随即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陈长老等人俱是咋舌,才看到朱三娘横躺在后,竟是拿断刃抹了脖子,血花四jian,已然气绝。他大惊之下怒视楚朝秦,后者亦是一懵,头上泌出点点汗珠,转身便走。

陈长老一马当先,怒喝道:“魔人果真残忍,速纳命来!”

楚朝秦实在不愿同他交手,只管一心发足急奔,可是方才用力过猛撕裂了脚伤,走得跌跌撞撞。陈长老轻易追上,二话不说举杖便打,楚朝秦只好伸臂来挡,谁知对方头一招便用尽全身力道,差点生生将他腕骨打裂。

楚朝秦吃痛,不敢再次硬碰,忽见身后又有三剑刺来,分别是明华等三人齐上。他躲得开这剑,避不开那剑,一时未察又被陈长老杖头戳到胸口,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江倒海,肋骨似折断般痛不能忍。

“她非我杀!”楚朝秦口中噙血,吼道:“我从头至尾从未为恶过!放我一条生路罢!”

陈长老充耳不闻,冷哼一声,配合三位同僚重新袭来。楚朝秦避无可避,唯有凝神握了陈长老杖首,再一一将攻势格开,却不料另外三人心有灵犀,已在顷刻变招,两剑齐齐扫他下盘,最后一剑竟然朝向秦晋刺去,楚朝秦大惊,慌忙徒手去接,立时一股钻心剧痛,眼睁睁瞧着那剑锋穿透自己手掌。

持剑者便是明华,他一击得手,立刻旋动长剑欲废其手臂,其他二人紧跟其后,左右夹攻分别往他要害处斩去。

楚朝秦怒发冲冠,径自挥掌穿剑而过,猛然捏住了明华脖子揽于身前。余人一惊,双剑齐收,可楚朝秦盛怒之下不肯留情,腾起一脚踢中其中一人小腹,然后塌下肩膀避过利刃,倏尔又用脑袋狠狠撞上另外一人下颚。

登时三人接连受制,陈长老及时挥开雀杖,以尖利杖尾刺他胸口。楚朝秦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再看那杖已然没入皮r_ou_寸许。

楚朝秦一口鲜血呕在地上,他定定望着陈长老,道:“你就真的想要那图谱不成?”

陈长老一贯心怀怜悯,然而魔教恶名早已蒂固于心,此刻只得咬牙道:“像你这般滥杀无辜,为恶天下,那图谱徒留无益,势必毁掉干净!”

“我家的东西,”楚朝秦冷冷道:“凭什么就要交给你们?”

陈长老一愣,拧眉道:“既是作恶之物,那便人人得而毁之!”

楚朝秦不再发问,只将手缓缓收回,那血一股一股从伤口之中涌出,滴于袍上,滴于地上,他却如感觉不到疼似的,翻开看了看自己血r_ou_模糊的掌心,苦笑道:“是不是只你认定我教为祸,那我教便被灭该然了?”

“是不是只要你说我一句恶贯满盈,那楚朝秦便真的不再清白了?”

“既然如此,”楚朝秦垂下眼睛,喃喃道:“我便当真如你所言,纵是滥杀无辜一回,又有何难?”

陈长老尚未思索他这番自言自语为何,只见他突然发掌,便提起雀杖欲架,然而楚朝秦目标却非是他,竟直接打折了身旁那人的脖子。那人不及挣扎,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掉,便直挺挺地躺倒死去了。

陈长老又惊又怒,道:“你!!”

楚朝秦毫不理会,顺势抽了那人的剑,反手往另一侧划去,霎时间血喷如泉,雄八亦被他切掉半边喉咙,口中喝喝两声,也仰倒过去。

剑上血滴如注,楚朝秦握了剑柄,往明华衣衫上抹来抹去。明华吓得发抖,朝陈长老求救道:“长老,救……”

可惜他话未出口,已然被当胸穿了个透亮,楚朝秦眼神狠戾,将他尸身扔在地下,抬眼盯住陈长老。

陈长老于眨眼之间四位同袍全失,几乎痛入骨髓。他仰天长啸,霎时提起雀杖,竟拿出要与他拼命的架势来。楚朝秦将秦晋背上所纹图谱已记熟四五,心智情绪现如落入冰窟一般,毫无所动,这时只将身形一晃,闪去他身后,轻轻将陈长老一推。

陈长老立刻踉跄两步,既惊且怒,可是再回头时却看到他已对上百趾穷奇。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以一章大r_ou_做结尾的我……删r_ou_删得我根本不知道该写啥了(这本来就是篇红烧□□啊摔

第22章第二十二章

百趾穷奇一直未动,旁观众人厮杀,此刻忽见楚朝秦浑身浴血站在当前,再度飘然而至。

楚朝秦将秦晋搁下,冷眼观他,一言不发。

他不动,轿乘同样未动。楚朝秦歇得半刻,膝盖微屈,遽然拔地而起,百趾穷奇早有所备,轻飘飘向后退去,同时从帘内探出双臂,依次向他打来。

他之掌法仍然凶残古怪,触之非死即伤。楚朝秦内息充沛,然而周身受害颇重,一时气力不及,不免落了下风。他奋力格开对方两侧攻势,挺身要入轿帘,可是又从中心推出双掌,刚好拍上他的肋下,楚朝秦二次受制,发足往那轿栏上一点,几下兔起鹞落,翻身下来。

双方高手过招,快得如白驹过隙,楚朝秦吃了身无长物之亏,眨眼看到自己匕首尚扔在火堆旁,忙一个翻滚过去拾在手里,再看百趾穷奇却没再追,居然径直往秦晋所躺之处扑去。

楚朝秦头皮一紧,随后飞身而上,可是终究慢了一步,眼睁睁瞧着从那轿子里伸出四只手来,分别捉住秦晋四肢,欲往里面扯去。而那陈长老尚在原位,见状亦从地面抢上,一脚踏上轿栏,提杖将帘子掀开——

他脸上顿时呈现出疑虑之色,大叫道:“你……你是……”

轿内之人只与他近在咫尺,此刻斜推一掌,正中陈长老天灵。

楚朝秦从后刚好看不真切,情急之下只能飞扑过去,一把攥住轿栏。可那圆木细长,四周打磨光润,淋雨后更是溜滑难捉,百趾穷奇见状及时封紧帘布,继而猛然调向,竟硬生生将他甩脱出去。

这力道之大实属生平罕见,林中两侧又皆长有巨木,楚朝秦重重撞于上面又摔落在地,jian起尺高积水。

他当即受创,难以爬起,恰又发现陈长老面孔凹陷,惨死身旁。而那轿子荡荡悠悠移来挪去,竟是打算就此离开。

楚朝秦勉强支起上身,嘶声喊道:“你不是要图谱么?怎只掳他一人?”

轿身一顿。

楚朝秦须得撑着树干才能站起,天上大雨越发滂沱,水滴拨开枝叶,隐隐投进林外熹微天光,将脚下这块乌黑地面映的仿若迷蒙水底。

他早已遍体鳞伤,仍支撑着挪开步子,气喘吁吁道:“你不是教中前辈么?难道不知这图谱须得我二人合方得显现?”

百趾穷奇似乎受到蛊惑,当真缓缓调转。楚朝秦见状将手伸往怀中掏去,瞧他兜兜转转踟蹰不前,便索性嘲道:“怎的,这般地步了你还怕我不成?”

他头发披散,身形踉跄,浑身上下无一块完好皮r_ou_,周遭风声雨声,绵延不断,身后不远便是五ru峰,峰上朗朗钟鸣,犹在耳畔。百趾穷奇听毕果然驱了轿子,倏得蹿至眼前,楚朝秦千钧一发,暗提内元轰然出手,可惜仍是略慢一步,霎时已被起锁住喉咙,提将起来。

楚朝秦腔门□□,被其掐得双脚离地,他一面挣扎,一面亮出所扣匕首,电光火石般往其手腕上抹去。

百趾穷奇只觉钻心一痛,立时收拳化掌,拍向对方胸口。楚朝秦咬牙硬挨,紧紧箍牢他手臂不放,用尽余下力气,将轿子拽得几乎伏趴过来。

百趾穷奇腕部刀口深可见骨,一时未察失了平衡。楚朝秦眼瞧着从轿帘内搭下一条手臂,上头余红未消,正是秦晋不假。

他不顾一切要探手去牵,却总也差之毫厘,将将只能勾到指尖。

他们打斗声响甚嚣,这时于远处传来滚滚人声,百趾穷奇被他纠缠脱不开身,一时似恼羞成怒,接续出手拳拳到r_ou_,直把楚朝秦打得倒仰过去。然楚朝秦早已无力还击,仍铁了心要去拉扯秦晋,他的手像是生出了铁铸的倒刺,竟生生将那扇布帘撕下半边,缓缓露出内里真容。

楚朝秦眼皮倏尔一睁。

百趾穷奇杀意弥漫,遽然使出杀招,扯得他露出光裸脖颈,狠狠往那一处拍落。

秦晋好像做了一场极长、极颠簸的梦。

他梦见有东西好像从天洒落,不断打在眼皮之上,既腥且烫,又痕痒难当,总迫使自己去抹上一抹。

而等他抬起手来,却在半空中被人截下握住,再规矩放回原位。

秦晋有些不甚满意,便抖了一下眉毛,醒了。

他睁眼觉出微光刺目,勉强适应了下才清晰望见一方穹顶。顶上椽木交横,排列甚为齐整,秦晋吸吸鼻子,先嗅得冉冉香气,又听得钟鼎之声,这才开口问道:“我这是在寺中?”

一人身着青灰僧袍,转身过来,手里托起一碗药汤,答道:“正是寺中。”

秦晋一眼认出了他,想要抬身却又觉得浑身无力,恭敬道:“清逆师父,许久不见了。”

清逆将药置于榻桌之上,伸手将他扶起,仅点了点头,不予多话。

秦晋与他相识经久,曾一道走南行北去过许多地方,此刻倒也不太拘谨。他稍微握了握双手,虽仍是微痛,但已无碍行动,索性自己端起药来道:“是谁将我送来这里的?”

帘外雨声未住,清逆身上僧袍洁净干燥,想来应是刚刚换过。他手持念珠,从旁拉来一张杌子坐下,仅阖目念道:“阿弥陀佛。”

秦晋将碗慢慢放下,笑道:“大师何意?”

“你伤势未愈,ji,ng神不济,且缓一缓。”

清逆道:“等外头雨收天晴,我再与你详说。”

这是处僻静禅房,窗棂之外青松遍布,唯有一株灼灼海棠,披雨戴露生于墙根,百般妖娆不论,且斗胆往檐内塞进来四五粒丰艳花苞,当真奇特。

其实以清逆之身份本可高居监院,但他向来恬淡寡欲,喜清爱静。秦晋数次上下五ru峰,还真未在这院里久呆过,他自诩风流,总介意这里尽是光头,实怕被这锃光这瓦亮闪瞎狗眼,不过如今再看这花,倒让人眼前一亮。

秦晋嘴贱,平素肯定要借花调侃一番,然此刻心有牵挂,居然老老实实低头,重新端起碗来。

清逆过来又探脉象,秦晋看自己肋下已被ji,ng心包扎过,问道:“这伤你可治得?”

清逆淡淡道:“曾有幸治过一遭。”

秦晋点头,知那姓陈的所言非虚。此刻清逆令他坐好,脱去外袍,自己从后提掌运功,秦晋便觉出自风门x,ue中灌入一股暖流,徐徐涌向四肢百骸,身体仿佛枯木逢春,再度开枝散叶起来。

可是疗伤行至半途,那温热之气猝然辄止,继而消弭不见。秦晋深感内息窒塞,从心口那处忽然传来一阵闷痛,使人神短气浮,不禁一口淤血涌上喉咙,喷了满襟。清逆连忙收掌,翻手点了他四处x,ue位,下床问道:“可有不适?”

秦晋摆手表示无碍,瞧他眉头紧锁立在床头,问道:“此伤非同小可?”

“不是。”

清逆凝重道:“非是受伤之因,你体内尚有一股拧搅的蛮力,我方才所渡之气被其全数搅散,才致莫施能为。”

秦晋想到体内蛊虫未消,料来应是因此所致,便摇头笑道:“大概是秦某无福消受师父这浑厚功力,可惜可惜。”

清逆沉吟道:“秦施主,和尚尚有一事不明——即你被送来之时遍体红淤如同犯廯,经医丘诊后只说是毒,毒性却是未知……你先前是否中过甚奇蛊诡毒之流?”

秦晋一愣,赶紧抬臂,发现周身皮r_ou_上白皙如常,并无异状。

“天明之前已全数褪去,”清逆道:“所以使人费解。”

他懵怔一瞬,死活记不得昏厥之前是怎般状况,脱口道:“我那红斑……可有行迹?”

“没有,”清逆亦觉奇怪,道:“何发此问?”

秦晋放下心来,即便是清逆也不可不防,毕竟图谱现世非同小可。他啃了手指思索片刻,把前情一项一项如鱼凫水般剥离清晰——先是记起在山下林中徒然兴起要同小魔头j_iao欢,以至于后来气血不济,在心慌气短之际还看到楚朝秦欲割臂取血来救……

等等,血?

难道是因为楚朝秦之血——

秦晋把双眼猛地一睁。

清逆在旁见他神色尤异,问道:“想起何事?”

秦晋将欲解释,忽听外面撞起午钟,知是有要事召集众僧。清逆也不再相问,只命其稍安勿躁,轻描淡写道:“怕是誓师大会要开始了。”

秦晋这才忆起楚朝秦当初在山下说过,说少林擒捉到甚了不得的人物,欲以此聚集众派,杀ji骇猴立以为戒。他对此毫不关心,眼见清逆理袍欲走,才忙喊住他道:“师父且留步!”

清逆回身,道:“请讲。”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秦晋想了想道:“故而我想要问你再打听一人,那个,楚朝秦他……可也在寺中?”

清逆听罢眼睫微闪,继而立掌于前,宣了声佛号道:“不在。”

秦晋极怕他受关押,故而先松一口气,但听对方语气不善,又禁不住心里一沉,忍不住问道:“那大师可知晓他去了何处?”

清逆静默而立,缓缓于手中拨走数颗檀珠。他遥望正殿门前,见各色人马正如百川汇海,接踵比肩而来。而秦晋离得远些,却也能听见峰下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他侧耳倾听,登时“杀人偿命”、“誓灭魔教”等字眼随风裹挟入门。

槛外喊声逼近,仿佛仅在眼前。秦晋坐在榻上回神须臾,忽然道:“清逆师父,烦请也带我下去看一看这大会究竟是怎生开法罢?”

他喃喃道:“我好奇得很呢。”

誓师大会,恰如其名。

武林久未成盟,能将众门派召集一处共行盛举的,也唯有少林武当当仁不让,能居鏖首。而历来武当派讲究自然无为,远离纷扰世事,故而少林接下重任,大方敞开了山门。

秦晋执意披衣趿鞋,随清逆走出禅门,方才发现五ru峰下早已人山人海,恍如过江之鲫,沸反盈天。

他们所站之处地势颇高,对下几乎是一览无遗,秦晋也觉不出多少讶异,问道:“群情激愤至此,敢又是为图谱一事而来?”

天上雨丝细如蛛网,清逆手持一柄油纸伞,在他身旁颔首不语。

秦晋口中带笑,嘲道:“这誓师大会劳师动众,向来难得举行一次,今岁已经梅开二度,或许是该由着小魔头得意得意,这魔教在他手里着实可恶,也着实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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