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旗忍不住告诉他们:“学校有份黑名单,只要是’刺头’学生就会被老师重点照顾,学霸你不是要申请it的奖学金去读博么?如果学校卡材料,你被录取了也走不了。”所有人听罢不可思议地望着王雨旗,只觉得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学校,什么样的一个社会?!他们都只是一群有强烈表达欲`望的大学生而已啊!一声不吭的汪贺西朝他们点点头,佐证了王雨旗的话。
半晌,学霸对他们说:“去他妈的黑名单,老娘还是不后悔。”
“我也不会后悔。”疼疼和小胖子同时开口,他们对视一眼,似是心有灵犀。小胖子讲:“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能给你妥协的机会?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妥协,下次等着我的可能就是磨刀霍霍了。”“对,他们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裤裆里。”疼疼对着那封公告冷笑一声,“如果连思想都犯罪,那我甘当罪人。”
此时所有人露出坚定的眼神,他们都明白,这次他们得昂首挺胸站出来与风车战斗,不仅仅为了昔日挚友,更为了将来的自己,为了将来的生存环境而试着夺回一点点尊严。哪怕一点点,也好。汪贺西见此受到鼓舞,直接对他们坦白:“早上沈杨也找了我,但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没怎么多说,就关照我不要松懈之类。学校已经请了公关,再过几个小时领导层会派代表出面接受采访,具体谁我不知道。还有,王潘可能在晚些时候会开个新闻发布会,应该在思賢楼礼堂。”
“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哼,他可说的多了。如果真开的话,估计会请他那些新闻界的朋友们,到时候稿子出来把小胡写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大家不响。
王雨旗问:“姚薛呢?”
“姚薛病了,现在躺在医院里。”
“他没事吧?”
汪贺西垂下眼脸,淡淡说:“他能有什么事呢……他爸公安局局长出身,要出事也轮不上他。”
王雨旗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他们几个再次交换信息,又重新整理了和小胡有关的资料,觉得这事儿根本是证据确凿,不会有什么翻篇儿的机会了才罢休。“那么多聊天记录交叉验证,我看他能怎么狡辩。”“嗯。走一步看一步了,看到时候学校怎么反应。”“好。”几人心事重重散去,但散沙因为某种力量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没有人因此害怕,甚至隐隐生了豪情热血。不惜千金买宝刀,应是如此。
分别前王雨旗忍不住问汪贺西:“你真的没事么?”
汪贺西没有回答。
“说话呀!”
“我爸在出差,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应该能挺两天。”他说罢憨憨地笑了,傻气十足。
学生吃过午饭后陆续回到课堂上课。但上午的风波如一道y影笼罩着每个人,虽然大家面如往常,但是王雨旗能感受到,同学们的心思明显不在学习上。有的人低头快速翻阅自己的手机,有的人似乎在删除电脑里的文档,他们无一例外开始着无声息的自我审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坐在王雨旗身边的疼疼凑过去问:“过会儿导员来收手机,我们到底给还是不给。”
“我给他个ji把。”
“我也不给,这是违法行为。”
听到他们谈话的寝室胖子此时转过头来,偷偷摸摸提醒王雨旗:“不给不行的吧,好像说要记过。我打算给他们我的备用手机。”他说罢掏出兜里的诺基亚朝他们晃晃,“硬抗不行,咱们曲线救国。”
王雨旗白了他一眼:“那没有备用机的怎么办?”
“政法系的第一批收了,听说就是收上去,走个形式后下课再发回来,辅导员看都不会看。你想,那么多手机,他们那有拿闲工夫去搞这玩意儿?”
“那也不行。”王雨旗摆摆手,“没门。我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早就上他们黑名单了。”
“随你。”寝室胖子转过头去。
然而,所有学生提心吊胆的收手机政策并没有发生,下课后,王雨旗,疼疼以及学霸走去隔壁班打听情况,原来是第一批政法系的学生跟导员死磕,说这是违法行为,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就完事儿了?”“应该完事儿了吧。”隔壁班学霸的室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傻|逼学校,领导都她妈的脑残。”身边的女孩子们频频点头。有人cha话:“全赖王潘那个狗东西!我一想到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就觉得恶心”“哎不说了……”身边人给她使眼色,“学校不让讲。河蟹河蟹。”王雨旗又叹了口气,觉得没劲。他今天叹了好几口气,自己都没发现。
下午一点半。
有家主流媒体朝门卫亮了记者证,两名陌生记者踏入校园。有学生看见了,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学校里几乎每天有各行各业的人凭证出入,办展览搞活动的,不甚稀奇。王雨旗觉得好没意思,想打电话给汪贺西,又发现他们班今天课满,只得回寝室,躺在床上偷偷给他发消息:“你们学校的朋友厉害啊,听说收手机的时候有人要告辅导员。”
没一会儿,消息回过来:“我组织的。”
王雨旗盯着屏幕笑出声。
他放下手机,仰起头看逼仄小窗外的云。它们翻滚、变换,都成了汪贺西的模样:最初是圆圆的一团,八面玲珑,漂亮不可一世。风吹过,云朵某个角落被吹破,完美的圆渐渐被打磨成了痛苦的样子,甚至越来越残破。再过会儿,锐利的阳光穿透它的内心,它几经变化,成了与最终全然不同的样子,丑陋的棱角遍布却又金光闪闪,比周围的云彩都要耀眼。王雨旗明白,是自己改变了他,把他推向某个深渊。在内心深处他偏执地觉得对不起汪贺西,这副粗鄙的身躯唯一能给出点补偿的只有自己跳动的真心。
那朵璀璨的云最终被吹散,落满王雨旗的眼睛。他终于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王雨旗想到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笑完又被自己这副花痴模样羞得面色通红。他拿起手机想要和他讲话,还没来得及发发送简讯,对方的消息倒来了:“看链接。”他狐疑点开。
王潘发布声明:
第一,本人几十年来从未做过任何有违师德、有违社会公德、有违家庭美誉的行为,纵使天地难鉴,法律势必能还我清白。
此外,胡同学是我曾经欣赏的学生,她主动找到的我,也向我抛出橄榄枝,请求我能内定她作为我下一届的研究生。作为一名女性,当时她的行为非常不妥,并且神志也不是特别清晰(想必她那时便已患抑郁症),我当时就拒绝了她。以下是她给我发送的消息记录。
第三是我的行程表,特此贴出供各位参考。本人因为某个项目近期非常忙碌,出差频繁,非出差时期也基本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根本没有时间做出所谓的宾馆夜会女同学之事。
再说句玩笑话,老朽的年龄早已过了沉迷网络的那一关,什么直播打赏的,我根本是一窍不通,搜索了之后才晓得这个产业,更别提有账号了。
网上针对我的文章有大量污蔑、虚构的不实之处。我希望这位同学能够求真务实,在掌握充分证据之后再进行指控,这个能力是每个成年人必须具备的。我在短短一天收到大量辱骂信息,此同学的言论对我的生活造成很大困扰,希望他能及时道歉,不然我将对其提起诉讼。
这篇声明明显是花钱买了些服务,转发很快,并且矛头直接指向了小胡的私生活。昔日小胡的校友话题又被炒了起来,有人绘声绘色编纂了个故事,说小胡在学校里搞援|交,之后又搭上了个公子哥,希望能攀上关系让学校保研之类云云。没一会儿,网上舆论风向全然变了,放眼望去都是一群陌生网友辱骂小胡,d_ang妇羞辱的那套把戏经久不衰,百试百灵。
“卧槽……”王雨旗仔细看完后气得起了一身ji皮疙瘩。他从没有这么愤怒过,几乎是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就这样把自己变成受害者的无辜形象,还给小胡兜头泼了盆脏水。王雨旗狠狠摔了手机,直接破口大骂:“他大爷的!我`c,ao`他大爷的!”
愤怒如狂兽般在他的胸腔内嘶吼,打转。王雨旗腥红着眼,强迫自己一遍遍回想小胡安抚自己的话语,假想她还在自己身边。雨旗,冷静,不要做冲动的事情。
我怎么才能不做冲动的事情?
愚者为情绪所奴役,智者方知c,ao控情绪,将它化为最强有力的ji,ng神。
好。
他慢慢平复呼吸,直到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为止。小胡永远有办法。她这位天才少女总会有办法……王雨旗拾起被自己砸在地上的手机,幸好没摔坏,还收到了汪贺西的两条消息:“雨旗,不要生气,深呼吸,记得吸气。”
王雨旗的情绪终于平复。
“我下课后来找你,到时候一起商量对策。别做冲动的事情,总会有办法。”
他回了个“好”,决定乖乖听从建议等汪贺西下课。可是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他扭头看着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学院路,只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做点什么。
似曾相识的场景,依稀不久前小胡还出现在学院路,全副武装地对着女生节行s_ao扰横幅喷了个ji|吧图案。
王雨旗眨眨眼,突然有了个主意!他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的鸭舌帽和口罩,连忙换了身衣服,戴上墨镜之后便往曹雅蓉他们画室冲,在一群学生的惊诧目光下拿了雅蓉买的油漆材料,还夺了把刷子。“你干什么?!”曹雅蓉忍不住骂他。
“我要干一件梦想照进现实的事情!”王雨旗摇了摇油漆罐,快速奔去前往王潘办公室的必经之路。他曾经躲在小胡身后怀疑过,观望过,现在轮到他站在小胡前面,为她挡住流言蜚语,为她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王雨旗戴上手套在地上工工整整写下五个大字:
我永远爱你。
写完迅速溜了。
大家每分每秒都在等着事件发展,三角地信息板原本贴满了考研信息、出国留学广告等海报,现在均被支持王潘的字报覆盖,最显眼的是哲学系学生们小范围内的集体签名信,力挺他们亲爱的老师,信里洋洋洒洒写满了王潘对学校所做的贡献,表示不愿意相信王雨旗他们做的控诉,希望学校严查。其他院系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张贴了支持王潘的言论,有理性讨论派,也有激情满满派,很快信息板被贴满,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王雨旗撇了眼这个曾经张贴他们小组第一个活动海报的公告板,安静地走开了。他再次散步至湖边,注视着湛蓝又平静的湖面。玫瑰早就败了,不知道谁给它们剪了枝,原先玫瑰丛光秃秃,但没过两天第二波叶子又气势汹汹地长了起来,现在已经结出了几十个花苞,红色的蓓蕾躲在花托内摇摇欲坠,含苞待放,教人看得出神。
此时阳光洒满他的肩头,他想如果汪贺西也在这便好了,自己可以有机会对他做一些表白,说一些那天晚上在他卧室里没勇气说出的话。每日朝夕相处的时候他总是想,等事情了结了之后再说罢,他要带他去看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想领他走一遍自己每日走去小学的石子路,吃一次中学校门口最热卖的锅贴,随后在明月初上的闹市区对这位主席讲,要爱上你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他要走过尖刀,穿越峡谷,始终闭上盛满爱意的双眼,只敢在没有人的地方低声诉说自己的情感,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且随时等待着分手那天的到来。王雨旗将这种情感称为自杀式爱情。然而爱会让人上瘾后发狂,不然飞蛾又怎么敢往火里扑?
菖蒲从的另一头传来了些人声,或许是有人发现了油漆字,王雨旗没有在意。他有些乏了,只想放空大脑,平静地坐在这儿等汪贺西下课,谁也没有料到王雨旗的第二次约谈会来得那么快,他最终也没机会见到汪贺西。
“妈?!你怎么来了?”
王雨旗妈妈看到儿子立刻站起身,把他护到怀里。
沈杨朝他点了点头后再次翻阅起手里的文件,自顾自讲:“先前朱老师找你谈了一次,效果不怎么理想,所以我们把你妈妈请来,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王雨旗看到一贯强悍的母亲满脸担忧的样子,破天荒没有顶嘴,只是心神不宁地坐在母亲身边,小声说:“妈妈我没犯什么错。”
“妈妈晓得。”王母握紧儿子的手,对沈杨讲,“你们有什么话直说好吧?我读书不多,听不懂这些场面话。”
“可以。”沈杨抬起头,缓缓说道,“王雨旗在校期间多次违反校纪校规,学校打算暂时取消他的学位证书,留校察看。”
“我们雨旗是犯了什么错了要被留校察看?学校要讲道理吧。”
沈杨突然对王雨旗说:“你去旁边教师等一会儿,我们先和你妈妈谈谈。”说罢,不知是哪个办公室的老师伸手拉住王雨旗,像关犯人一样强行把他往外拉,他看到老妈惊慌的模样连忙对她讲:“没事儿,我就在旁边等你!”话没说完就被塞进了另个屋子。
待他们把门关上之后王雨旗才意识到,这哪是个“教室”,分明就是个废弃的仓库!白惨惨的四壁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阳光只能从高处的一个通风口照进来,房间里除了一把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与牢房无异。他此时突然心慌了,转身跑去门边啪啪敲门:“放我出去!”
没有回音。
“放我出去!喂!”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
“妈!老妈!”
王雨旗放弃了,失落地坐在那把椅子上,想要给汪贺西发个消息,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他们拿走了。“狗东西……”他咒骂了一声,终于是认命般安静了下来。当你独处在密闭的空间中,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媒介时,时间这个人为定制的规则的概念失效了,你只能用心智去丈量它。在最初的那几分钟,你开始觉得烦躁,决定起身走动一番整理头绪,而不知过了多久,你的脑袋被整理得紧紧有条直至空空如也的时候,你便开始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一个牢笼里——一个名为永恒的牢笼。王雨旗此刻便是如此,他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发生了什么情况,妈妈正在经历着什么。通风口的阳光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恐怖的想象力狠狠攫住他的脑子,把各种糟糕的画面塞入脑海。
他再次陷入恐慌,跑去门口使劲敲门:“喂!放我出去!把我手机还给我!喂!”没有任何回复。“现在几点啊?!”他发狠捶了几下门,除了把自己的手弄疼外毫无用处。“你们是把我关在监狱里吗!”是的,王雨旗呜咽了一声,绝望地瘫坐在那把破旧的椅子上痛哭了起来,他就这样被禁锢了。这里没有自由,没有自尊,没有时间概念——哪怕实际上只过了30分钟——他只感受到永无止境的恐惧。
王雨旗亦为自己轻而易举被摧毁的意志而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牢门终于打开,他红着眼狂奔出去,立刻见到了在隔壁哭红了眼的母亲,沈杨他们到底是拥有何种高超的谈话技巧,可以让一个如此强悍的女人在一瞬间形容枯槁?“妈妈!”他尖叫着扑进母亲怀里哭泣,王母看了看周围的几个老师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安慰自己儿子:“旗旗我们回家吧。别理网上那些事儿了。”
“好。”王雨旗满心都是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也根本管不上他事儿了。他不知道这些人对母亲说了什么,母亲似乎与他们达成了某个协议,只要把他控制在家不在网上乱发消息即可保住、甚至兑换一个伟大前程。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王雨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带回了家,他事后才知道扣押他的那个不是教职工,而是学校为了以防万一聘请的“维护校园安全人员”。他离开学校之后,那些人立刻在学院路安装了摄像头,清洗了了被王雨旗涂上油漆的水泥地,乃至禁封了那块学校最大的信息板。汪贺西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因为与此同时,他在自己亲爹的办公室遭遇着相同的事情。
“啪!”汪紫洋抬头就给了他一巴掌:“我他妈为了你,直接从内蒙飞回来!你现在是干嘛,要打算跟我造反吗?!”
校长办公室同时有许多高层领导,他们站成一排,低头不语。
汪贺西嘴角瞬间肿了起来,火辣辣的。这是他爹第一次打他,但奇怪的是,他心里非但不难受,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卸下了多年来严防死守的装备,作为一名真实的、不说假话的人站在自己父亲面前:“据学生会调查,王潘对我学生会成员胡同学有不轨行为。我这是例行公事。”
汪紫洋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脸上露出这副表情来,像个陌生人。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儿子的整个成长,记忆里牙牙学语的孩子一眨眼就直接变成了眼前的这个青年。他朝后头的人摆摆手:“所有人出去。”
作陪的领导们整齐划一,安静走出门。
没有人知道办公室里的父子进行了怎样的对话,没人明白那些游戏规则是怎么被设计出来的,权利交易如何在桌上变成高明艺术,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渴望自己能成为屋里的“自己人”,他们在乎王潘有没有真的性|侵女学生吗?与他一丘之貉的导师在乎得发抖,毕竟唇亡齿寒,两股战战;另一部分也在乎得发抖,他们掰着手指计算着屋里的席位,沈杨、王潘、谢璨、朱政民……他们能不能出来,自己能不能进去。
至于死去的女学生呢?
王雨旗与他的同伴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小心翼翼用双手拼凑出她的短暂一生: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可能因为重男轻女,又或者其他什么不知名的缘故,她没有受到过父亲的宠爱,甚至家庭的温暖。父母离异后,她名义上的父亲更是对她不闻不问,把钱全花在烟酒上,毕竟女儿是个赔钱的玩意儿,花再多钱也没用,毕竟他怎么会明白这个赔钱货拥有何等令人艳羡的智慧,能够轻而易举考上全国最高学府。
她开始自食其力,利用自己的才智和美貌支付私立大学的高昂学费,维持脆弱的自尊心。她渴望爱,可是无数男人惧怕她的光芒,热衷用性束缚她;她渴望尊严,却发现自己身处的社会容不得任何“错位”的性取向和道德观,他们甚至容不得穷人,残疾人,丑人,老人……他们或许根本就只是容不得人而已,他们要的是自我奉献的螺丝钉。发现了这个本质的女大学生开始了悲观的探索之旅,思考哲学,寻找人类ji,ng神的边界。
终于,她在校园里遇上了一群同样被主流拒绝的伙伴们,乃至真爱。上帝将一束光照进她的生命里,她振作了一会儿,然而,很快的,这份被光照亮的聪明与美貌引起了学校某位导师的注意,中年男人利用自己的权利肆意玩弄女学生的人生,一边花言巧语,一边羞辱威胁。她被强|j,i,an一次又一次,直至终于失去反抗的信念,被迫接受事实:这是个c,ao`蛋的人生。
她的家臭气熏天,她的亲人臭气熏天,她的同学臭气熏天,她的老师臭气熏天……甚至是她的爱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恶臭难闻,令人作呕。地狱不过是人间的另一个代名词,魔鬼是人在上帝书页里的名字。
她想明白了。
主的审判何时降临?
小胡头七。
思賢楼礼堂正门口摆着一个白色花圈,学生自发地进行悼念活动,从清早开始便有同学陆陆续续地送上鲜花或者蜡烛,花圈是学霸他们定的,前天夜里从南门偷偷带进学校,保安也睁只眼闭只眼。不过两个小时,礼堂门口就聚集了一定规模的学生,他们放下三两朵花,转身与同伴偷偷谈论着信息墙的事情。“真开心那群挺王潘的海报全被撕掉了。”“对,活该!”“没什么可开心的吧。保安撕海报的时候可不会看字。”
站在花圈旁偷偷维护秩序的小胖子默默听着,不响。他看了看表,快十点了。
礼堂今日十点有个讲座,主讲人是计算机系大拿萍老师。这个毫不起眼的讲座罕见地吸引了一批批学生,各个年级的都有。他们献完花后默契地排队进场,思賢楼第一次达到了110的上座率,许多学生直接坐在了走道上。
黑漆漆的讲台庄严肃穆,高高在上。
萍老师看见大家坐定,拍了拍话筒,显得有些紧张:“人生第一次定这个礼堂,险些没批下来。”
底下学生笑笑。
“开讲之前,我给我几位学生十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帮我暖暖场。”说罢退去后头,把话筒递给了疼疼。疼疼深吸一口气,望了眼同伴,她身边的曹雅蓉,学霸和小胖子给了彼此一个坚定的眼神,四人一起走上了讲台。
疼疼开口:“感谢萍师给我们十分钟演讲的机会,我们会永远记得你为学生所做的一切。”
萍老师站在后面,面色严肃,没有表态。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相信各位还记得前两周闹得沸沸扬扬的黑客事件,在此我向大家坦白,黑了学校论坛的是我。”
大家听后爆发出一阵议论声,所有人窃窃私语。
“我们这个组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主要在组长王雨旗同学的带领下做一些支持平权的事情,组员有:小胡、我,曹雅蓉、小胖子、学霸和汪贺西。上个月我们组内部对学校的女生节做了讨论和反思,最终决定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们的诉求,当时给各位造成诸多不便,还请多多原谅。”她说完把话筒递给了曹雅蓉,雅蓉接过话筒继续说道:“设计海报的是我,图片素材也是我们几个的照片。当时我们是怀着十二万分的诚意做这件事情,也收集到了五百份调查问卷。我们已经把这些文件整理成了电子文档,可以随时下载。”她给小胖子和学霸使了个眼色,他们二人走下台开始分发厚厚的文件。
“你们手里拿的是当时小胡填写的文件,还有我们在寻找小胡死因时发现的证据。我不知道王潘是怎么能对着这些铁证说出那种假话,并且还反咬我们一口。更可怕的是,我们的组长王雨旗和学生会主席汪贺西在被学校喊去谈话之后彻底失联了。我们现在没办法联系上他们两个,这两位曝光此事的同学可以说是生死未卜。”
痛失小胡的同伴们发现联系不上王雨旗后简直疯了,四人情急之下商量出了这么一个自杀式的对策,向全校坦白这个小组,并向全校求救。学生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分发材料的学霸和小胖子每发一份便向学生重复一次:“我们找不到王雨旗和汪贺西,希望各位能帮帮忙。”“谢谢大家了,希望各位能关注一下消失的两位同学,寻找汪贺西,寻找王雨旗。”
礼堂内学生一片哗然。
“学校也太霸道了吧?!封了信息板也就算了,怎么连人都绑架了?!”“这是黑社会吗?!”所有人开始猜测王汪二人的行踪,讲台上的人额角也沁出了汗:“求求各位同学能在网上帮我们扩散,我们只能借助外界的压力了。”
萍老师见状立刻拿过话筒,干咳了几下,扯开嗓子维持秩序:“好了同学们,我们讲座开始了!”
他们千辛万苦要找的主人公在哪里?
“妈,监狱里犯人还给放风呢,我这活得比他们都不如了?”
王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为所动:“你妈比你还惨,一个礼拜年假白白请了陪你一起坐监狱。”
“你难道就这么永远躲在家吗?”王雨旗想到昨天那茬就气,“我朋友来敲门,又不是警察敲门,你假装家里没人做什么?还给我整个犹太人躲纳粹呢?”
“怎么跟你妈讲话的?”王母放下遥控器直要往儿子脑袋上敲,又看他娘了吧唧的,生怕一脑袋给他敲晕了。王雨旗撇了撇嘴,没好气坐去了阳台那。他知道自己连累了老妈,让她人到中年还顶着工作压力照看自己。这到底是什么个事儿?
阳台下的人可怜兮兮地向前走,像蚂蚁。王雨旗已经看烦了。
半晌,坐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王母突然对他说:“妈妈也不是怕你退学啊什么的。”
王雨旗扭头看她。
“你哪怕大学毕不了业,你妈顶多是多养你两年。养你一辈子也行。但妈妈的饭碗不能丢,看不好你我估计也不用回去上班了。”
“嗯。”
王雨旗垂下眼帘,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变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为了不让母亲担忧,他一直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本事,他不谙此道,每时每刻都很累。体内的力量早已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从母亲和他走出校门的那一秒开始,回家的路就像是犹太人被押去毒气室的那条路,于无声的ji,ng神屠杀中,王雨旗一点点干瘪下去,终于在到家的瞬间变成行尸走r_ou_。
他疲倦地转过身子,拿起阳台茶几上的书本随意翻阅:
“开船出发吧,大家坐好坐稳当,让我们破浪前进;我们要驶向落日的彼岸,驶向群星沐浴的西方世界,直到我死后方休。也许,大海会把我们吞没,也许,我们会抵达“幸福岛”,会见伟大的阿喀琉斯,熟悉的朋友。
生命虽被夺走了很多,剩下也不少;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ji,ng力去战天斗地,但还和以前一样——还有同样的勇气,还有同样的雄心,虽被时光和命运摧弱,仍有坚强意志去斗争,去求索,去发现,不屈服。”[1]
他迅速合上书,呆坐在那里,手指阵阵发麻。
楼对面那个拉小提琴的此刻又练习了起来,琴声一响,树冠上的鸟扑棱棱全部飞走。往前望去是没有尽头的高楼,混泥土接着混凝土,钢筋穿过钢筋,组成完美的墙。
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个境地的?王雨旗忍不住回想,他进大学的初衷是混个文凭好糊口,此外再勾搭点男同学谈个恋爱,既没有政治热情,也没有什么思想境界,就是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现在因为向学校提了个问题落了个被亲人软禁在家的下场,至少一周不得与外界联系。更可恨的是他甚至没有能力保护母亲,更无从得知学校可以通过怎样的手段干扰母亲的正常工作,他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还有坚强的意志去斗争么?
“旗旗,妈妈去洗澡啊。你乖点。”
“哦。”
王雨旗被书页里的话语搅得心烦意乱,起身踱回房间。他拿起遥控器切换至新闻台,但是新闻里放的那些玩意儿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小组成员们都还好么?王潘性|侵女学生的事儿到底有没有进展?还有……还有他……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
王雨旗捏着遥控器,手心渐渐发了汗……终于,他发了狠将手里的玩意儿一扔,迅速冲进老妈房间。她的手机在卧室里充电。王雨旗撇了眼浴室方向,哆嗦着拿起手机试密码,由于手掌心汗津津的险些将手机摔在地上。“密码密码密码!”王雨旗想了想,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屏幕立刻转入菜单界面。他不能给朋友们报平安,不然就算违反了与学校的约定,但上上网总可以吧?他以未登录的状态快速打开学校论坛,扫了眼首页立刻愣在当下。
寻找王雨旗;寻找汪贺西。
汪贺西也被软禁了?!不可能,他是校长的儿子,怎么可能有事呢?王雨旗点进帖子慢慢看过,发现跟帖的学生爆了许多料,什么看见汪贺西在某天被押进了专车,又说看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汪校长亲自带出校门,最后有个跟帖的发了张学校救护车的图片,说汪贺西被校长打得直接送去了医院……王雨旗手一滑,将手机摔在地上。
“王雨旗!”王母洗完澡出来立刻看见儿子在卧室里作怪,气得三两步走过去,靠近了才发现他几乎是面色惨白。“旗旗,你怎么了?”
“妈……”王雨旗开口带了哭腔,“汪贺西不见了。”
“人家校长儿子怎么会不见,顶多跟你一样被关在家里了。”
“有同学说他被打了。”
王母看看他,狐疑地捡起手机翻帖子,跟他讲:“网上都是人家乱说的,你看看,这儿有一条说你进看守所了。都胡编乱造的。”她说完发现儿子六神无主坐在床沿,落了一行清泪。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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