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作者:年终
第37节
“去找你的奥利弗吧。”另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居然还学会没事儿撒谎了,你个混小子。”
女战士转了转手中的长矛,“和这些家伙打交道,我和克洛斯比你懂。”
她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扬了扬手。
“这些烟只能帮你中断一小会儿束缚术,还不快滚。”
第136章黑袍之下
尼莫愣在原地,那些锋利的黑影瞬间散去。
“不用担心我们。”安利落地堵回了他可能的问题,“克洛斯就算了——你知道我,我可不会体贴到为了你的感情生活去死。我们有办法,趁现在快走!”
尼莫没有再多问,他冲烟雾中的同伴们微微鞠了一躬。
视线被烟雾遮蔽,法术被雷电ji,ng巧地隔断。尽管他在其他法阵的影响下,仍然没有办法ji,ng巧地控制法术。好在这会儿他不需要攻击,只需要纯粹的逃离。
盲目裂开空间很危险,但如今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需要确保裂口没有开在地表,不会刚巧撕开哪个生物。至于他自己——无论空间那边是什么,他不会轻易死去。
尼莫做了个简单的手势,面前的空间被扯出一个长长的裂口。他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裂口之后。
“好嘞。”安舔舔嘴唇,她支起的烟雾终于散去。“现在按原计划进行,克洛斯。”
不久之前,路标镇旅店的某个房间。
“……他中断了通讯。”安冲手中迅速黯淡下去的通讯水晶皱起眉,“一个直觉,那小子恐怕打算干傻事。这两天他的态度一直不太对,就算考虑上奥利弗的情况,也不对过头了。”
“我打听过,那边是沃尔德伦大人率领的审判骑士团。”前任骑士长表情绷得紧紧的,“莱特先生不可能在‘处理’完那只上级恶魔后全身而退。那位大人一向非常细致,他一定布下了足够的防御。就算是莱特先生,也不可能完全规避掉那场冲突——”
“怎么,你觉得他会杀了他们?”杰西正坐在桌子上,往嘴里塞着沾着盐粒的炸豆荚。
“我不这么认为。”艾德里安干巴巴地答道,瞥了杰西一眼。“毕竟有审判骑士团在,道义上来说,他完全可以不cha手。”
“按照那个小笨蛋多管闲事的性格,情况八成是骑士团解决不好的。”女战士看向窗外——刚孵化出的恶魔正在林中蠕动,发出慑人的威势。“怎么办,克洛斯?如果我没猜错,他可能想到了自己会暴露。”
所以提前和他们划清界限。
“莱特先生的确强大。”艾德里安的表情愈发不好看,“但说到底,他只是个经历过几次战斗的平民。他应该没有应付战争式攻击的技巧。尽管我不认为他会杀了他们……”
冲突在所难免。而不管是尼莫·莱特,还是审判骑士团,没有任何一方真正“准备好了”迎接这场战斗。
“不说情况的严重程度,如果他真的对审判骑士团动了手——那么无论他的身份到底有没有暴露。”安垂下目光,“考虑到之前深渊教会的事情,他都会被认定为‘敌人’吧,克洛斯?”
“……而尼莫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扯扯嘴角。
说实话,他们暴露的风险已经很高了。毕竟之前的任务中,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个走向——他们潜入深渊教会的任务可是完成得很漂亮,资料还明明白白地保存在佣兵公会。风滚草被盯上是早晚的事情。而在审判骑士的围攻之下,尼莫的身份也有不小的暴露风险。
因此他把他们彻底推出这件事,他们只要坚称自己不知情,就无法被定罪。
当初她在边境森林捡到两人时,尼莫还是个缩手缩脚,有着奇怪力量的腼腆年轻人。他一直在害怕他们因为那些异常丢下他,安看得出来。
可现在为了不牵连到他们,他们先一步被他丢下了。
“我去引开他们。那个混账小子,想一个人扮演悲情英雄?没门儿。”安一字一顿地说道,板着脸转向艾德里安。“你知道的,如果我能让戒律主教认出我来,应该能争取到一点时间。至少他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就算了,他们现在巴不得把你一起打包抓回去。”
艾德里安·克洛斯沉默地看向她,沉默了挺久。
“我和您一起去。我知道他们的进攻习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几分钟后,他安静地说道,并侧头看向身旁金发青年——杰西正在吮粘在指头上的盐粒。“那么您有什么打算?”
“您干嘛要帮他?”杰西又从纸袋里拈起一个炸豆荚,响亮地嚼着。“这不是看清莱特先生本性的绝佳机会吗?萨维奇女士就算了,我可不觉得您是那种容易被打动的人。”
“没错。”艾德里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我并非打算‘帮助’莱特先生。”
的确,他和安·萨维奇完全不同。他并不打算因为“同伴情谊”这样感性的理由行动。他的理由要更加冰冷而消极——
平心而论,站在一个人类守护者的角度,他不认为戒律主教的谨慎有任何问题,但莱特也没有错处。
尼莫·莱特根本不是人类。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要求莱特坚守人类的道德准则,更没有资格做什么本性测试——对他人的痛苦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把一切寄托在“对方是个圣人”的希望上。而如果对方没有撑住,便高喊“我早知道会是这样”“他不值得善待”,顺理成章地开始否定和攻击。
这样的做法他见过,艾德里安苦涩地想道。在他的挚友卡希尔·爱德华兹身边见过无数次。
比起指望莱特打落牙齿和血吞,他更倾向于破坏可能会到来的绝境。
“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保护我的同胞。”艾德里安拿起桌子上的金属弓,然后直视着杰西·狄伦的双眼。“眼看着他人陷入绝境,不仅不伸出援手,反而要以此判断那个人的‘本性’。我个人十分不喜欢这样的做法——说到底,莱特先生并没有对人类抱有善意的义务。”
“哇,我真的很喜欢您这一点。”杰西含情脉脉地说道,飞快地把一个炸豆荚塞进艾德里安的嘴巴。全然不顾对方瞬间蹙紧的眉头。“你们不用弄出这么悲凉的架势,唉,其实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冲两人咧开嘴,笑得像只偷到r_ou_的狐狸。
事到如今,事实证明杰西的主意的确不错——除了尴尬了点。
滚滚黑烟被法术驱散,束缚和干扰再次绑紧了那个黑色的身影,继续啃噬黑影凝结成的宽大外袍。女战士一脸脏兮兮的烟灰,引导着雷电不住打乱骑士们的队伍。艾德里安·克洛斯大方地拉起弓箭,确保没有攻击成功落到那恶兆附近。
这两个人强到可怕,却没有进行任何真正意味上的进攻,只是一味防守。在人数庞大的审判骑士团前,他们注定失败。
而戒律主教菲利克斯·沃尔德伦气得脑子嗡嗡作响。
那两人用的都是地表法术。恶兆真的有人类同伴,身为“孤僻而强大的上级恶魔”的可能性瞬间降低。这让他松了口气——菲利克斯原本还想放出命令,彻查所有在深渊教会和这附近活动过的团体和队伍,努力寻找这种可能性。没想到他们为他节省了不少时间,直接自己送上了门。
可等他看清其中一位之后,险些心肌梗塞。
“龙息石炮台暂缓充能。”他狠命掐着眉心,“见鬼,为什么克洛斯会在那个恶兆身边?不、不对……他什么时候恢复的力量?!”
可饶是大名鼎鼎的“辉光的启明星”,也做不到使用防御法术击退经验丰富的审判骑士团。审判骑士们的攻击愈发集中,终于还是彻底扯破了那黑影凝结的宽大黑袍。
“唉——你们真过分。”黑袍下的人叹息道,声音里满是憋屈。“我明明是来帮忙的。”
漆黑的恶兆露出了真面目,但和他们想象中的没有一丝相同。
那是个美丽得有些过分的金发青年,看起来甚至还有点委屈兮兮的。他将那根散发着深渊魔法气息的法杖换到左手,右手冲所有人比了个中指。
“真的很过分!”他又重复了一遍。
久经沙场的审判骑士们自然不会被一个男人的漂亮皮相迷得找不到北,可那张脸真的很难让人提升战意,何况那人还停止了攻击。更何况……
战场平静下来后,那人身边的黑色身影显得越发眼熟。高大的男人穿着板正的修士服,眉眼坚毅,金属弓上搭着温暖的白色光箭。那是他们长久以来憧憬着,又莫名在一夜间崩塌的榜样——前任骑士长艾德里安·克洛斯。
诡异的状况。
所有人都彻底晕了头,骑士们只好困惑地加强束缚,等待戒律主教的下一个指示。
“萨维奇女士,还有艾德甜心——”杰西刻意拉长语调,欣赏了会儿审判骑士们ji,ng彩纷呈的脸色。“可以住手啦。”
两位战士终于放下武器,站在了金发青年身边,被审判骑士们团团围住。见事态稳定,戒律主教踏着鞋底的法阵升到空中,冲那漂亮的金发青年拉下脸。
而对方回报给他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请问阁下是?”菲利克斯咳嗽了两声,努力不去看一边的艾德里安·克洛斯。“您似乎没有战斗的打算,我发自内心希望这一切只是个不幸的误会。”还不到放松警惕的时候,戒律主教深深吸了口气。“能否容我提个问题——您刚刚为什么要攻击?”
“杰西·狄伦。”杰西很不讲究地掏掏耳朵,“为什么攻击?我的老天,你们都包围我了!您瞧,我刚刚帮你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谁都不喜欢收到这样的‘感谢’吧?”
“职责所在。”菲利克斯皱起眉头,“很抱歉给您带来了困扰,但是请您理解,毕竟您刚刚使用的是深渊法术——”
“您怀疑我是恶魔?不不不,我只是个路过的好心人。”杰西的声音愈发委屈,一旁的低着头的安忍不住抹了把脸。“只是这根法杖的效果而已。您可以尽管检查,我绝对不是什么恶魔,绝对不是!”
“那么您的伪装——”看到对方瞬间亮起来的脸色,戒律主教下意识想吞掉这个问题,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我喜欢做好事不留名。毕竟我太强了嘛,总会带来点不必要的麻烦。”杰西捂住胸口,深沉地说道。“您瞧,我们刚刚逮住一个为非作歹的深渊教徒。然后我发现了这里有点儿不对,就顺手解决了一下——您应该知道情况多紧迫,不是吗?如果您怀疑我的话,那个老坏蛋还被关在路标镇旅店呢。”
“现在你们发现我啦,我们能不能假装没有遇到过对方?”
“恐怕不行。”戒律主教艰难地说道,恶兆先生过于活泼,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您得……跟我们走一趟,让教皇大人确认……”
艾德里安·克洛斯瞬间将视线移向身边的金发青年,他的距离足够近,足以看清那副夸张表情中突然出现的戏谑笑容。
“好吧。”杰西·狄伦用十分不情愿的语调说道,“但我有个条件——如果我不是恶魔,你们可是要做出赔偿的。”
“当然。”
“我的同伴不用一同前往吧?我知道你们对艾德甜心的状况很好奇,我就不强求你们放过他啦。但那位女士,您知道的,我们的队伍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让她走。”那个女人身上半点深渊魔法的气息都没有,戒律主教随意地扫了那位女战士一眼,只觉得心累得难以言说。“艾德甜心”这四个字简直要把他绷到极限的神经压断。
“好极了。”杰西将法杖向审判骑士们扔去,瞬间数个封印魔法将它层层包裹。“我们跟你们走。”
路标镇依旧灯火闪烁,人们不清楚那恶魔为什么突然消失,但这并不妨碍盛大的狂欢开始。拉蒙家的旅馆后院挤满了欢歌载舞的人们,酒水、火光和音乐填满了不大的旅馆后院,喜悦的气氛一如既往。
可它前一任主人的儿子,那原本该拥有这片热闹的人,这几天来却并不顺利。
时间回到三天前。
那具状况诡异的“尸体”并没有在地板上躺多久。就在看不见的火焰烧毁那个流星锤后不久,全副武装的守门人们进入了囚室。他们倒没有把那古怪骑士带走的意思,反而在那具毫无知觉的躯体四肢都加了和项圈一样的束缚。
终于,囚室中那股不自然的压迫感消失了。囚室中的死囚们沉默地注视着来人,一动不动。
做完这一切后,领头的守门人将手按上古怪骑士的胸口,法术的波动瞬间在空气中漾开。原本毫无知觉的人艰难地咳嗽两声,睁开了眼睛。
“按照规定,原本我该给你一个回复术。”那守门人叽叽咕咕地说道,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真的恢复意识。“可我不想这么干。你再好好想想吧,三十万——随便杀个人,你依旧可以去流动军营。”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们战斗区可是比试验区那边温柔多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不满地冷哼一声。随意瞄了眼y暗的囚室。
而地上的骑士艰难地坐了起来,低下头,似乎在打量着手腕上出现的新拘束。
“……横竖这些废物早晚要死,一些作战能力差透了的战俘和流民而已。他们的国家不需要他们,他们的亲人不需要他们。你还是别把他们当作人比较好。”
那个戴着骸骨头盔的年轻人伸出手,握住沾满血迹的剑柄。
囚室里呼吸声瞬间小了下去,伴随而来的是细小的抽气声和窸窸窣窣的挪动声响。人们下意识想要躲避,但又不知道躲去哪里,只能徒劳地止住呼吸。这个人的价值堪称恐怖,他们也已经亲身体会过那异常的力量波动。
每个人都很清楚,他们只是守门人用于磨快这把利器的耗损品。人们多多少少知道了角斗场上发生的事情,接受过足够的恶意之后,这位古怪骑士的善意和耐心应该已经到了尽头。
要被杀掉了。麻木的念头在死囚们的脑袋里转动,然而没人提得起ji,ng神反抗。
对,就这样。战斗区的负责人欣慰地想道。只要手续办下来之前,这小子肯低头,他依旧是战斗区的宝贵财产。说白了,他们根本没想过他会这么倔,白白让试验区的人捡了便宜。现在这个年轻人应该知道自己有多么强悍了,他绝对不会甘心屈居于这些烂泥之下——
可那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眼都没有再看他。
怪物似的年轻的骑士缩回墙角,双手握住剑,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他没有攻击,没有说话,沉默地像一具石雕。
角落里鼹鼠似的男人发出一声抽泣。而失去了武器的壮汉握紧手中流星锤仅剩的锤柄,一言不发。
第137章徒劳的坚持
奥利弗现在的感受非常奇妙。
可怕的干渴锉刀般磨着他的喉咙和口腔,饥饿转为全然的麻痹。它们掺进束缚和失血带来的乏力感,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奥利弗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但是他没有。
随之而来的是本能的恐惧与酸涩,那一剑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像是在血r_ou_中留下了一打烧热的金属长针。他无法再一笑了之,疲劳终于侵蚀了r_ou_体,开始向心脏蔓延。但与之相对的,一股异样的温暖正从心脏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意志在死亡边缘挣扎,r_ou_体却在缓缓苏醒。像是破败的堤坝被破开,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出,冲击着他的神经。说来好笑,奥利弗从未如此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尽管不清楚缘由,但这总不是什么坏事。
为他加固束缚的守门人们已经离开了,对方的话并非没有钻进奥利弗的耳朵。奥利弗说不上自己对此有什么感想。动摇?悲哀?或许吧。他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再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y暗的墙角,维持着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用本能支持身体的运转。他还活着,那么就还会有人趁机偷袭。
是的,他还活着。
奥利弗原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暴怒、绝望、抑或是某些更加激烈的负面情绪,可如今他却平静得如同燃尽的死灰。或许人在衰弱之中,思绪反而会变得更加简单而纯粹。
他还活着,他还能见到尼莫——为此他要继续活下去。自己守住了承诺,奥利弗迷迷糊糊地想道。真是惊人,他居然成功坚持到了现在。
“为什么?”
奥利弗下意识想要举起剑,然后才发现袭来的不是凶器,只是一个问题。
那个使用流星锤的男人发出质问,语气里带着微妙的谴责和愤恨。“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在这种地方就别装什么圣人了吧,让人恶心。”
“你希望我杀了你?”奥利弗费力地清清嗓子。
“放屁,但你这种做法和踩老子的脸有什么区别?”男人咆哮道,“你不是试验品出身吧,啊?你他妈随手就放弃了我做梦都想要的机会!听着,没人会领你的情,我们迟早得死——”
“有十五个人没有回来过。”奥利弗说,“我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试验区是怎么回事。”大汉咆哮道,“而这里——如果没能出头,没人能在这里活过三个月!”
“我想杀了你。”奥利弗安静地回答道,对大汉的叫嚷充耳不闻。“我不是圣人,我每分每秒都想杀了你。”
大汉噎住了。
“我不是圣人,差得远。”奥利弗沙哑地重复道。“我只是……不认同。”
“弱r_ou_强食是铁则。由不得你认不认,这个天杀的世界就是这样——没价值的人命不值钱。”大汉走近,流星锤残留的铁链拖着地板,发出一串刺耳的响声。“就算你在这里假惺惺地扮高尚,什么都改变不了,守门人可不会在意什么劳什子的良心——”
“高尚。”奥利弗突然有点想笑,“你说高尚?……你真的这么想?”
为了自身的利益残杀他人,他仅仅是还没有来得及这么做,就要被定义为“高尚”?
“那就把那副伪善者的派头丢掉,拿起你的剑!我直说了,你让人很不舒服,三十万。”大汉嘶声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咬成一团的恶棍……”
“谁定义的?”
“什么?”
“守门人认为你‘没有价值’,而你接受了。”那打扮古怪的骑士站起身,双手握剑,横在身前。“为什么?我只不过在杀人的方面比你有才能,我就是‘有价值的强者’。谁定义的?”
在路标镇的平静生活中,奥利弗偶尔会有“一切都符合常理”的错觉。法律庇护着人们,而人们平静地生活,人生轨迹按照既定路线不住前行,多么美妙的假象。
可这不是一个公平而理想的世界,如今的奥利弗很明白这一点。
所谓的善意不一定会有回报,而作恶者也不一定会得到惩罚。人们有时聪明得惊人,有时又愚昧得可怕。很多时候对错模糊成一团,而对原则的坚持显得毫无意义——这世界冰冷、混乱而疯狂,毫无道理可言。
但正因为知晓这份没有道理的疯狂,偶尔的奇迹才愈发珍贵。
就像不是所有被伤害的人都会回报恶意。就像毫无出路的绝境之中会有人屈服,也有人继续坚持。就像恶魔们终将与脆弱的人类分道扬镳,也有的……不会。
撇开意义,撇开得失。固执而愚蠢,执意向痛苦前行的那些生命,它们并未按照所谓的“规则”、“标准”和“逻辑”运转。
这不是个可以被他人轻易定义的世界。
那么他也不想要向那编造出的规则低头。
“我说过,我想杀了你,每分每秒都想。但是我在做选择,每分每秒都做。”骑士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不是殉道者。这不是因为他妈的高尚或者卑劣,只是因为我有必须坚持的理由。”
他当然会失望,也会痛苦,但是他爱上的人十分温柔——奥利弗希望对方能够继续这样毫无顾忌地生活下去,他希望自己能够有资格成为对方的锁链和铠甲,让对方不至于在敌意中迷失。
而一个向私欲和解脱低头的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只不过你选择了动手,我选择了不动手,然后我们各自承担后果。”
每一秒都是如此。
“我们是一样的。”奥利弗说,嗓子痛得像吞了玻璃碎片。“去他的价值,我的名字是奥利弗·拉蒙,不是‘三十万’……你也有名字的吧?”
而他的敌人没有回答。大汉回到了y影之中,向地上啐了一口,没有再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再次只剩麻木舒缓的呼吸声。人们继续从y影之中窥视着,就像那个古怪的骑士刚刚到来的那一天。
没有人接近,没有人出声。人们只是冰冷地审视着他。
但也没有人袭击。
奥利弗几乎成功睡了过去,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又是一天新的循环。奥利弗惯例地吻吻手腕上已经开始愈合留疤的刻印——他能感到自己的力量在束缚下涌动,将四肢的镣铐和项圈绷得咔咔直响。
希望的蛛丝垂到了他的手中。
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奥利弗猜那份焦渴已经到了致死的极限,而他堪堪保住了一丝理智,甚至开始试着冲击身上的束缚。新的项圈构成非常复杂,但在磅礴力量的持续试探下,奥利弗渐渐摸到了一点点头绪。不知为何,他的力量增长了数倍。眼下自己只需要时间——再撑一两周,最多一个月,他绝对能搞定它。
夜晚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那一天的对话之后,奥利弗的室友们没有再笨拙地偷袭,更倾向于将他当做空气。
他的坚持似乎有了回报。
直到三天后,兰迪站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