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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作者:石头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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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陪着说话儿。另有小厮进去通禀请示。不时就有管事迎出来,引善保去书房说话。

刘统勋已经是将将七旬的老人,精神极好,笑眯眯慈祥老公公的模样,待善保也极亲切,接了礼单示意善保坐,呵呵笑着,“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你身上可大好了?”

这态度这眼神,不知道的得以为善保是他亲孙子。

善保笑得有些腼腆,“劳老师挂念,已经好了。早想过来给您请安,只是榜单未出,贸然上门倒引人侧目,怕给您惹麻烦,拖到了这会儿。家叔直交待我跟您老道谢,若不是您仗义执言,学生这科就错过了。”起身,对着刘统勋深深揖。

刘统勋虚扶,摸着胡须笑,“与老夫无干,都是万岁爷的恩典。”

“是,有万岁爷的恩典,也有老师恩德。”

刘统勋笑着摆摆手,“还是你自个儿的造化。说起来,前年子才来我这儿,可是对你赞誉有加。你的文章我看过了,清新隽永,言之有物,难得你小小年纪有这番见识。”

“老师过奖了,都是纸上谈兵,只是运气较别人好些。”善保不是谦虚,他的确不觉得篇八百字的文章能写出什么国家大事来,不过是花团锦簇讨个喜罢。

善保这态度落在刘统勋眼里就是不骄不躁、沉稳持重,他看了口中谦逊眼中得意欢喜的门生,善保这个年纪,却有如此定力,倒让刘统勋另眼相待。

其实刘统勋是正经接受儒家教育出身,从心底讲,善保的确蒙冤,不过步军衙门之内,圣上之前,将原来的外家索绰罗家逼入绝路,有点失于厚道。

他也并不是很喜欢善保,只是伴驾年,乾隆的心思他总能猜着个四五成。不过他身为会试主考官,顺应圣意上折子罢了,今日善保郑重道谢他也就生受了。

经殿试,善保必是翰林院新贵。

刘统勋少年的老狐狸,喜不喜欢自然不会流于表面,何况是颇得圣上垂青的满洲新贵,很是和蔼的对于善保的殿试进行了番指点。

善保面听面寻思,他这与刘墉也算是师兄弟了,不知日后刘墉抄他家时会不会手下留情。

或者,干脆先下手弄死姓刘的,以除后患!

阿弥佗佛。

善保心里念两声罪过,他可是打算做好人的,不能再走老路。

心思各异的伪师徒硬是这么坐着念叨了将将个时辰,刘统勋的面色愈发柔和,善保也笑得愈发亲近,刘统勋很随意的开口说道,“这次举子们的文章啊,”因为殿试尚未举行,刘统勋还没改口,笑了笑,“会试九天,你在第七天就把考题答完了,很有些捷才……文章也好,说不得有大造化。”说着,双眼睛半眯的含笑望向善保。

善保忙道,“学生有几斤几两,自个儿最清楚,如今能榜上题名,已是侥天之幸,万不敢再有奢念。”这话从不相干的人嘴里出来或许只是戏言,从这位老相爷的嘴里出来,怕是试探。

善保在家就想过,乾隆恩许他的卷子道批阅,怕就存了“抬举”之心,只是不知道要“抬举”他到什么份儿上。

今儿刘统勋句话把善保吓出头冷汗,他会试成绩在三十六名,这个名次已经不低,怕就是看着乾隆的面子上提的。

科举向来是汉人学子的天下,虽有满人蒙人参加,不过是凑数罢了。听刘统勋的意思,莫非乾隆有意让满人出个状元?

清朝因是满人坐江山,数量远低于汉人,嘴里说着满汉家,其实对汉人的防备极其严密。

汉人虽然臣服,不过自来以儒家正统自居,内心视满人为“蛮夷”,满人在内心也对汉人有鄙夷,偏偏满人在礼教学识上是死也干不过汉人的。

每次科举就是证明:会试录取三百人,满人只占二十席位,有时还占不到。

如今有善保横空出世,乾隆就门心思的想弄个满洲状元出来状门面。

乾隆这念头儿,即便是近臣刘统勋也有抗拒。

善保的文章,刘统勋读过,说句良心话,可以点为进士,甚至进二榜也算公道,不过远远没到状元的水准。

再者,若是这状元易主满人,怕日后汉人连科举这条晋身之路都难保清静。

刘统勋知道善保要来,就倚老卖老提前问句。见善保说得诚恳,也只是笑了笑。

若是真诚恳,这孩子倒是品性善诚。

不,刘统勋马上警醒,他这生见过少人,善保虽叫“善”保,场官司就能咬死部尚书,品性真与“善”字搭不上边儿。

时间,刘统勋也拿不准,善保是真心退让,还是在他面前装像。

善保心知人老成精,最是疑,怕不能轻信于他。笑道,“学生向来有自知知明,不说别人,今科会元董诰董兄的文章,那才是妙笔生花,文采飞扬,才思敏捷,远见卓识,令人心折。谴词造句,皆令人拍案称绝。此次会试,却是让学生眼界大开,天下有才者矣,学生以往是坐井观天了。”

刘统勋只是想提点善保几句,以善保如今的才学,就是点了状元,怕也不能使人心服。

贪图这时之名,日后却是要吃亏的。

善保提及董诰,却是搔到了刘统勋的心肝儿肺,董诰乃工部尚书董邦达之子,素有才名,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嗯,岁数其实相当年轻。只是有年幼的善保对衬着,也就不年轻了。

董邦达便是有名的才子,书法绘画在仕林中极有口碑。

董诰资质不输其父,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不过书法文章也曾得刘统勋指点,与刘统勋有半师之谊。

在刘统勋看来,董诰有三甲之才。

听到善保赞董诰,刘统勋心里熨帖,笑意盛,“你们都是少年才子,又是同年,日后同朝为官,交往,定能惺惺相惜,成就段佳话。”

我靠!

这话听着跟保媒拉奷儿似是。

善保腹腓句,又陪着刘统勋唠叨了盏茶的时间,瞧这老爷子再无吩咐,方起身告辞。

自刘统勋家出来,善保却是犯难。

这叫什么事儿,他虽然对状元没什么兴趣,可乾隆要是有意“抬举”,他还能抗旨不成?

他又不是殿试阅卷的翰林学士,能决定殿试名次。只是运气好些,群老家伙就先急着表态:不行,状元不是你能动的。

狗屎,当谁稀罕不成。

37

37、可怜善保惊弓之鸟...

善保原本打算去教堂,听了刘统勋席话,也没了兴致,打道回府。

刘统勋是好意,为了和平而来。

否则善保若稀里糊涂的成了状元,怕到了翰林院日子也难过。

善保恼火的是自己竟然成为满汉拔河较量的准星,弄不好,两头得罪人。回府,善保就去了余子澄院里,将刘统勋的话说了。

余子澄也是汉人。

善保的确是不想做这烈火烹油的状元郎,才找余子澄商议。

余子澄叹道,“当年纳兰容若绝世才子,都没能名列三甲。以善保你的年纪文采,进二榜尚可。如此幸进,日后难免留下口舌是非。”也不赞成善保去做状元,满人自认尊贵,可汉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金科状元,听着威风,却是要入翰林为五品编纂。

翰林院从来就是汉人天下,善保自幼是入咸安宫念书,吴省兰虽为教习,只是举人出身,在翰林院挂个名儿而已,其兄吴省钦虽为翰林,哪里比得上刘统勋的高徒纪晓岚的威望。

刘统勋自己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今儿露了意,善保就不能不识抬举。

可关键是,善保个小举人,不论是榜还是二榜,哪里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做不了主,却要承担后果。

善保想想就觉得自个儿冤。

“莫不是要你殿试上有所保留。”余子澄斟酌道。

“先生,前年咱们和袁先生去潭柘寺,路上碰到的就是当今圣上。”善保直言相告,余子澄惊得手颤,茶水洒在手上。

善保拿帕子给余子澄擦去茶渍,皱着眉,满心烦恼,“皇上文章经典,无所不通,又有先前的偶遇,我若是做得太过,就是欺君大罪。”

乾隆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

余子澄已经恢复自若,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善保,你还真有几分运气。难怪……”

才子是受人仰慕的存在。

自来才子大都恃才傲物,说通俗些就是眼里没人。

如善保这个年纪,能赋诗能行文,余子澄看来,无愧才子之称。

不过,善保脾气却是好的不像话,为人谦慎。

那日于潭柘寺山路,袁子才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善保仿陆放翁《卜算子.咏梅》,反其意而用,积极新颖;唯乾隆那首诗,认真评来只算般,余子澄心有傲骨,不愿违心嘉赞,听了只是笑,因不相识,未加妄议。袁子才也未说,善保却素来为人和气,硬是找出优点赞了又赞,缓和了气氛,却不知无意间拍到了龙屁,得了那位青眼。

如今想来,这种宽厚可不就是善保的福气么?

善保有这种运气,余子澄也为他高兴。

只是两个臭皮匠商量了半日也没商量出什么好对策,福康安就到了。

福康安是来给善保送帖子的,“这月二十是丰绅济伦的生日,小东西说了,请他柿子叔叔去陪他过生日。”

善保笑着接过,在福康安头上敲记,“偏你嘴碎,说声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帖子,这么正式。”找开瞧,帖子上方画了枝肥嘟嘟的两个柿子,挤在处,很有些可爱。忍不住笑了,“这也是福长安画的?”虽寥寥几笔,倒是有几分传神。

“我画的柿子,字是福长安写的,怕我上次把你得罪惨,你要面子不肯来呢。”福康安无奈,“屁大点儿,想得倒不少。对了,还得恭喜你金榜题名呢。”话到最后,露出几分欢喜。

红雁送上茶,善保递盏给福康安,收起请帖,“你跟丰绅济伦说,我定去的。就算我跟你生气,也不碍他们小孩子什么事儿啊。”

福康安讪笑两声,端着茶碗,眼睛在善保身上划落了几遭,“这身儿衣裳挺鲜亮,不错,你眼光见长啊。以前不好说你,白生了个俊模样,成日穿得跟老头子似的。”

“我最不喜青色,你瞧瞧,这京中数得上名号儿的府第,十家中九家的奴才的衣裳都是清色儿的青色儿。”福康安点头,“这镶边儿镶得好,添了几分贵气。腰带换换,配条玉带,对了,我有两条好的,明儿改改给你使吧。”

善保奉行的是低调做人的哲理,再加上他生得好,在这个同性恋凶猛的年代,如今尚无权势,生怕哪天给人强~攻采~菊。

所以别人都往精干伶俐打扮,他相反,什么平常穿什么。福康安早念叨过无数次,还专门给他送过衣裳料子。

“这荷包也不成,太素了。”

“苏东坡都说‘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男子汉大丈夫,讲究什么吃穿。”善保瞪福康安,虽然是侍卫服,腰上那两只拳头大的玉佩就是上上等的羊脂玉,扣子是翡翠打磨的滚圆珠子,大拇指上个翠玉扳指,碧透清澈……天天打扮得跟只花孔雀似的。

“苏东坡正精穷时说的这话,你也当真。”福康安盯着善保,不停摇头,“不行不行,这都要做官的人了,怎么着也得备两身体面衣裳。

“我衣裳着呢,你别想出是出啊。”善保道,“你瞧瞧自个儿,恨不能头上顶上个聚宝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有钱似的。跟乡下地主老财有啥区别?点气质都没有。”

“善保,你不会是瞧上我这玉佩了吧。”福康安拽下来悬在善保眼前晃啊晃的,打趣着问,“看你盯着半天了。”

善保没理会他。

“我这是对儿呢,这可是了不得的宝贝。”福康安本想赠予善保只,不过也只是想想,炫耀似的晃圈,重又系回腰上,将盏里剩下的茶喝了,起身笑道,“今儿我替班,得早些进宫,二十那天你记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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