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看着老大夫将榻上的姐姐连人带被褥起包起来,带着叶便要入地窖,他再望了他们眼,随后含泪咬牙往窗外跳,驾起轻功拼了命地往南方奔去。
剑面跑面哭,不知怎么地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和叶两人懂事的时候便已跟着个老乞丐在庙前乞讨,后来有日他饿得慌,顾着捡人落在路上的半颗馒头,竟让辆疾驶而过的马车撞成重伤。
他身上骨头断了好根,不停吐血,他以为自己会死,菩萨却发了慈悲,让他给延陵家的娘捡了回去。
后来,娘还收养了他和叶。
娘待他们真的很好,比亲生的还亲,娘唯的女儿花姐姐对他们也很好,把他们当亲生弟弟看待。
叶喜欢穿男装扮男孩儿,娘和姐姐都允,姐姐还亲手绣了几件漂亮衣裳给叶,叶总穿着那几件衣裳招摇过街,破了都舍不得扔掉。
他喜欢习武,立志将来要成为剪恶除奸行侠仗义之人,娘和姐姐就让爹请人来教他武功,还拜托了几个叔叔伯伯带他游历四方,要他增长见识知天广地阔。
他不舍得娘伤心,也不想见姐姐被陆家人糟蹋,他得带姐姐的孩儿回去。他会好好照顾这娃娃,就像娘和姐姐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和叶那般。
迎着风,几滴泪飘洒而去。
他记得好小好小的时候,捧着破碗在茶寮外乞讨,茶寮内的说书人口沫横飞地说着大侠事迹。
『侠客剑那么转,手那么弯,顿时金光闪闪剑气四射,邪魔歪道通通束手就缚。被绑去的柳家千金小姐终于有惊无险,让这侠客救了出来。』
大侠行走江湖,锄强扶弱,济世为民,想除的坏人定除得掉,想救的好人定救得成。
“俺将来是要成为大侠的人,大侠无论做咋都成得了,俺绝对可以把娃娃带回家。”抹掉泪,剑深信不疑。
◇◇◇
郊外小村户人家外,妇人正在晒菜干,忽然听见屋里头小儿子的哭声,心想该是饿了,便回房抱了出来,边翻着菜干边喂奶给儿子吃。
突然旁边的草丛动了几下,妇人抬头望去,只见个长相挺好的少年戒备地环伺四周,而后缓缓走了出来。
那少年眉浓眼大、鼻高唇丰,相貌清俊带点刚毅,十来岁的年纪只留半点青稚,对黑眸中显露出来的炯炯神采,叫人无法忽视。
由他身上锦衣罗服看来,少年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是不知遭逢什么变故,如今满身污泥,乌发散乱,颇为狼狈。
“大婶。”剑来到妇人面前,目不敢斜视,直盯着妇人的脸道:“俺外甥不知咋地直哭,你能帮帮忙吗?”剑尽量不去看妇人脖子以下的部分,因那大婶酥胸正露在外头,个比他外甥大上好的孩子猛吸着奶。
妇人被剑的话唤回神来,讶异问道:“他的娘呢?”
剑眼眶红,说道:“俺姊已经……”
“唉呀唉呀,怎么会这样!”妇人叹了几声,伸出左手说:“孩子我看看,铁定是饿了吧,没娘也没奶的,真是可怜啊!”
剑小心将娃娃递了过去,只见妇人极为俐索地拉下左襟,丰满乳房跳了出来,那正细细哭着的娃娃随即被她搂进怀里。她将乳头对准娃娃的嘴塞进去,娃娃立刻就不哭了,声音啧啧地吸起奶来。
剑让这大婶豪迈的喂奶动作给吓得楞,随后才想起要将脸别到边。
大婶却是大笑,说道:“你这孩子害什么臊啊,你不也是这么让你娘给喂起来的吗?”
剑涨红着张脸说道:“大婶仗义相助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这份恩情先且记下,日后定当回报。”
大婶娴熟地喂着孩子,听见剑这半大不小的孩子竟说出如此老道的江湖话,忍不住笑意,噗地大笑出声。
◇◇◇
剑没敢耽搁,娃娃喂饱不哭以后,他别过妇人,带着娃娃又急忙赶路。
入夜以后他寻了处无人破庙,将紧紧用衣物包着的娃娃放在铺好的干草堆上,跟着思量了许久,才找着个烟不会熏到孩子、又能取暖的距离升火。
娃娃脸上的青色已经褪了,只剩小嘴唇上有些紫而已,剑端详娃娃的睡脸片刻,伸出手才想摸摸,又觉得自己双手都是茧子又粗又糙,肯定刮坏娃娃的嫩脸蛋。随即,便改变主意缩了回来。
娃娃缓缓睁了眼,小小的眼睛水灵灵地。
剑低低喊了声:“啊,醒了。”
他声音很小,可也不知怎么竟吓着娃娃,娃娃鼻子吸了两下,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剑手忙脚乱地把娃娃抱起,学着那大婶教他的动作,轻轻拍拍娃娃,嘴里“欧欧欧——”地轻声哄着。可娃娃还是哭个不停,而且声音越哭越小,剑简直快给吓死了,无头苍蝇样地在破庙里乱窜,慌了手脚。
最后好不容易想到离开那户人家前,大婶用羊皮水袋装了很奶水,准备让娃娃在路上喝,剑立刻拿出那羊皮水袋,用手指沾了些,凑给娃娃吸吮。
果然,娃娃的哭声立即停了下来,两只小手紧紧攀在剑的拳头上,慢慢地吸着那点滴汁液。
“原来只是肚子饿。”剑松了口气,却在同时头晕目眩好下,他晃了晃脑袋用力睁开眼,耐过不适后,再点点地喂娃娃喝奶。
剑低声对娃娃道:“乖娃娃,再忍耐下,明日舅舅带你继续赶路,没久就能回到兰州的家。你外公外婆如果看见你,定会很高兴的。”
剑想起爹娘的脸,想到他们见到外孙的喜悦,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娃娃喝饱了,满足了,抱起他拍拍背,让娃娃打了嗝。
剑躺在干草堆上侧卧着望着娃娃,在他脸上寻找姐姐花的痕迹。只是左瞧右瞧,发现孩子还太小,五官皱皱的整团都没展开,还看不出来什么模样。
这时娃娃突然伸手捉住剑的食指,剑被这个小娃儿抓住了,心里不知怎么好是高兴,他屈着手指挠了挠娃娃的下巴,轻轻说道:“娃娃、娃娃,俺是你舅舅咧!知道吗,俺是你舅舅,你是俺的小外甥!”
也不管小孩子听不听得懂,剑那张大脸凑到娃娃面前,展露着年少天真无邪的笑容。
娃娃被挠得痒了,忽地咯咯两声笑了出来。满是泪痕的脸蛋像生了光样温温润润地,左边脸颊上还浮现个浅浅的小窝窝,那可爱的模样简直叫剑喜欢得心都揪了。
剑不住地笑,那没心机的呆样子说傻有傻,傻到连不足月的小娃儿看了也忍不住直咯咯笑,停都停不了。
◇◇◇
剑其实不想休息,他知道要越快赶回家越好,可是娃娃在他怀里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来回几次看得剑好心疼,所以他才挑了间破庙休息。
娃娃睡的时候剑也小小睡了会儿,可没久便让恶梦惊醒了。天蒙蒙地还没亮,剑就着微弱的光检视了下自己的双脚,鞋子磨破了,从里头渗出血来,和着沙尘稻草,让剑看了拧了下眉。
原来是这样,难怪会觉得脚不好使,走路也快不起来。
然而不能再耽搁了,要赶紧回去见爹娘,替娃娃请大夫看病,剑打定主意后,抱着娃娃运起轻功又往兰州方向急奔而去。
剑年少,功夫不到家,路途中几次都差点让陆家派来的人给截到,幸好出奉城后荒山峻岭,他满山跑地又躲又藏,避开那些人。
经过几日惊险折腾,眼看家快到了,怀里的娃娃却越来越不好,闭着眼病厌厌地,最后竟是连哭都不会哭了。
剑急,大眼睛里清泪落下,路闪避追兵,逃回兰州西大街上的延陵府。
“开门——开门——”剑用力扣着门环,心里只急着要见爹娘,完全没发觉街上有几辆不属于自家的鸾车停在粉墙旁。
门迅速地被打开,家中两名老仆立即走出,面上皆是担心的神情。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福伯、旺伯,马上去请大夫。爹娘在哪?带俺进去。”剑脸上尽是慌乱。
福伯旺伯接到小主子的命令,立刻往外头跑去,两把老骨头跑得喀啦喀啦响,却在见到地上染血的脚印时吓了跳。随着那印子远望过去,发觉竟是剑所留下,剑每踏步,便在地上留下夹杂泥沙稻草的红褐血渍,看得他们两老心肝颤,红着眼赶紧找大夫去。
剑到大厅,便听见父亲声如洪钟的斥吼:“畜生,给我跪下!”
堂上著名身形壮硕、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男子穿着件暗红布袍,面方如田,目光如炬,眼里两道目光射了过来,钉在剑身上。
“爹!”剑闻言不做想,碰地声双膝落地跪在厅堂上。
他瞧见父亲那张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再瞧堂旁梨花椅上坐了个面容精致的陌生女子,心里又慌又乱,不知父亲为何动怒。
剑急急说道:“爹,俺把你外孙……”突然想起已经回到家,不能再用那腔调讲话,剑连忙改道:“爹,我把你的外孙带回来了,爹要怎么罚我都好,但求爹先让大夫看过这孩子……这孩子他……”
说着,剑眼眶又红。
“这孩子差点死在姐姐肚子里,现下脸色还青青的,不知活不活得了……”
正好整以暇拿着瓷盏喝茶的女子听见剑的话,指尖抖茶盖颤,不慎叩响杯缘,但发出的声响过弱,堂上几乎没人听得见。
延陵家的主人延陵冀闻言怒斥道:“孽子,我没什么外孙!而你,你竟然那么大胆,跑去别人家里盗尸,这等丑事要传了出去,你让延陵家怎么在地方上立足?”
延陵冀大步跨来,大掌便往剑脸上搧去,剑被搧得头晕眼花鼻血直流,耳朵不停嗡嗡作响。
“把孩子还给陆家。”延陵冀愤哼了声,转身双手负于背后,压抑着怒气说道。
“爹,这孩子是你外孙!”剑死死抱紧孩子不肯松手,眼眶泛红鼻头发酸。
“我说还给人家!”延陵冀再吼:“从他娘与我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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