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花倾槐作者:甘玖卿
你说我们把九春楼关了怎么样?森槐突然道。
启明不起,楼门不闭。言外之意就是,只有这段时间,九春楼才可以关门。也不怪南和迂腐,关两天楼门都舍不得。南家世代行医,从古时候便断断续续传下来的规矩,只要南家有一人行医,且在一处设立医馆,就得守南家三条家训。
那你跟我说实话。
一个人时常忘了时间,熬夜熬出的病,没事的,哥。
什么病?森槐见南黎不答,又说,南爷爷离开之前就让我照顾好你,你现在这样让南爷爷如何忍心。小黎,虽然你不习医,但却有医者的本领与道理。一直以来有个病痛都是自己解决,可我,我,我也是可以让你依靠的。
南黎听了前一句,心里凉的不成样子,剩下的通通自动屏蔽。森槐知道了一些事,这点他可以确定,他一直不确定的是森槐对他,是出于兄弟间的关爱,还是仅是南和的嘱托,或是...
要说之前对森槐的真情还存有幻想,那么现在当真是一点也不敢想了。
但他又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胸腔像被堵上了般的烦闷,许多天没动静的症状一点点显现。
南黎抬起眼睛,将另外一只手附在森槐虚靠在他脉搏上的手上,说:你是医生,这两天我有犯病?
森槐皱眉,确实没有。
南黎变了眼神,接着道:没有。再说,我要是真犯了,你在我身边,我怕什么。
森槐眨了一下眼,使劲忍住想吞口水的冲动,他总觉得南黎哪里不对,但南黎还是那个南黎,可能是南黎的声线变低沉了,森槐心想。
话虽如此,不过他还是决定回去后要把南黎送去检查一遍才放心。
九春楼的名声仍在,不时来几个病人就诊,森槐很快投入了工作的状态。不得不说,森槐不愧是敬业好青年的模范,一整天除了把脉就是看南和记的病例。
南黎在旁边听诊断写药方,森槐再核对一遍。倒不是森槐偷闲,一来他用不惯毛笔,写的字狂风乱舞,二来在医院少有中草药的药方子,对各昧药的功效配合一下子想不出,三来南黎实在太厉害,南和记的病例重在温养调理,而南黎的药法子却是稳准狠,保证药到病除。
这与南黎的性子完全相反,森槐放下手上的书,揉了揉眉头,心想:小黎虽然面上清冷,骨子里却透着温润,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小时候的事情影响。
哥,茶。
恩,森槐接过瓷杯一看,乐了,哟,枸杞菊花,先是养生粥再是养生茶,你嫌我老了啊?
不老的,枸杞菊花茶明目。
那你的是什么?森槐凑头去看,莲子心麦冬。欸,你这么厉害,我考考你,说说莲子心遇麦冬,清的是什么?
我睡眠不太好。
那喝的该是酸枣仁龙眼肉。森槐看着又沉默下来的南黎,觉得自己才应该喝一喝莲子心麦冬茶,清一清心火。
九春楼门响起几声清脆铃铛声,这是之前南和常忘了时间,南黎给他装的亮度感应器,当光度暗到一定程度,就会响起,提醒时间。南和面上抗拒,不过最终也接受了。
天色暗了,我去点灯。说完,南黎便逃也似的走了。
森槐看着,暗恼自己是不是逼太急了,就算自己这般没心眼的人也有不想与外人言的事,更何况是清傲如南黎,以前少年眼中和熙不假,冰雪却也是真。
而且在他这,南黎是自己唯宠着的人,其他不论。
楼内星星灯火暖暖亮起,南黎在二楼窗口站定,摩挲着手上的起火器。
今早的症状是以往不曾出现的,像是要把压抑的东西全都释放出来,差点就对森槐肆无忌惮了。
森槐一上楼,就看见南黎抿着嘴站在窗前的模样,先呼出一口气,心想定不能再过问病情让他为难。哪知等走到南黎旁边一看他神色,却心下一个漏拍。
有烦心事?森槐挑了句平易的话。
有。
森槐一惊,没想到南黎真会承认。强忍住想问出口的话语,想着安慰就好,千万别问,正想开口,南黎却道。
中午,父亲有联系我。南黎稳住心神,虽不是同一件事,但森槐没问出口,他也就挑个事说,反正中午父亲确实有联系过他。
恩?南叔叔?森槐倒是诧异,南黎父亲南桑是个生意人,之前一直不同意南黎出国,是因为想他继承家业,后来没阻拦,过程他虽然不清楚,但原因他多少知道。
父亲知道我回国,让我回去。
不许回,你得跟我走。这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南和,之二却是南桑给南黎带回来一个小他四岁的弟弟,究其出生时间,那时候南黎的母亲还没去世甚至还没生病。南桑让南黎回去多半原因他也猜的到,听说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前几年还听话,近年却是纨绔的不成样子,种种事迹让他这个曾自称公子哥的都自愧不如。
自然是跟你走。南黎柔了神色,又道,不过,父亲说,他要再婚。
什么!他什么脸皮啊!森槐气急,心想难怪小黎这般忧虑,他那父亲干的事是人能干出来的吗,简直丧心病狂!
南黎倒不恼,他对父亲也就尊个礼节,本来是想拿这事搪塞过去的,没想到森槐反应这般大。放在窗沿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南黎垂下眉,低不可察的叹气一声。
爷爷不知去向,父亲...
森槐听那一声叹息心都要碎了,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抱过南黎,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
我在。
四年前你也这般说。最后却连一句问候都不见。
森槐紧了紧抱着南黎的双手,我错了,我又错了,我是个坏东西,你原谅我,恩?
不是初犯。
我保证,我发誓,一定肯定,不离开你,小黎可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不离开我?不丢下我一个人?
森槐一边心疼,一边又觉着撒娇的南黎着实可爱,我哪舍得啊。
南黎不答。
森槐松开手,直视着南黎的双眼,不离开你,不丢你一人。
南黎嘴角慢慢勾起,眉眼带笑,你说的。
好似小阴谋得逞。
南黎和森槐在九春楼过了三天清净日子,那位山疙瘩里的神医终于来了消息。
这天七点,森槐又循着香味闭着眼睛摸黑下楼。
小黎啊,今儿又是什么粥?
豆腐花,还没好,先洗。
森槐靠在木柱上看着南黎,有点舍不得走了。原以为见到了就不会挂心,哪知道正是待在身边,才不容忽视。将头在木柱子上敲了敲,瞎想什么呢,森槐心道。
怎么想到做豆腐了?洗漱完,森槐在木椅上坐等。
昨日不是说想吃。
森槐一阵心动,真想好好疼爱南黎一番,可他又不敢,只能小声说:更想吃花。
吃完早饭,森槐收拾好东西后又跑去茶室偷茶叶,南和的存货可真真了不得,森槐各种搜刮一小罐,倒不是他爱喝茶,只是南黎喜欢。
南和约好的医生直到午饭时才上门,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穿着一身太极服,话语间透着股闲散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