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姜接着道:如此便可留下殷仲文与刘敬宣,继续对抗孙恩,而攻入建康之后,刘氏的命运便仍然牢牢抓在我们手中。
顾恺之道:刘牢之此人虽有领兵的谋略,却不善识人心,只是他已送子入虎口一次,还会送第二次么?
陶姜笑笑道:这次,我们只能看封氏兄弟如何哄骗的这位刘公子了。
顾恺之点点头,觉得陶姜在玩弄人心上十分擅长,只是为何偏偏在自己身上,难以看透。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谢重,见那人虽然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不插言不捣乱,却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陶姜,从未真正的离开过半分。
这时,桓玄道:顾将军之安排,陶先生之计策,甚合我意,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与兄长同去会见刘牢之,商定战局。
众人见主帅发话,有些大事已定,速速送客之意,便纷纷躬身施礼,退了下去。
出了厅外,谢重才拉住老师的袖子,道:虽说战局明朗,只是老师与那刘牢之共同出兵,徒儿放心不下。
顾恺之见谢重拦住陶姜,便不耐烦的道:桓伟将军也是身经百战,自然能护的好你的老师。
谢重道:这次出征,我便要与老师分道而行,徒儿实在放心不下,不如
顾恺之又道:两方兵马已经安排齐备,你还是遵将令罢。
谢重有些委屈的看着陶姜,等着老师发话。
陶姜道:我早已做好打算,桓伟将军是与刘氏联合的最佳人选,你不必担忧。
见谢重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陶姜又道:我早已安排封氏兄弟百般拉近与刘敬宣的关系,再送一支以假乱真的孙恩部队,给他练手,他尝到甜头,定然让他死心塌地的留在义兴,到时候便不是我出面劝刘牢之了,而是父随子愿,安心的去建康履职。
谢重道:徒儿还是放心不下。
顾恺之实在听不下去,道:你看看陶先生的面色,你是怎么照顾老师的?还在这里说放心不下,把人交给你,我才是真的放心不下。
陶姜道:景重照顾的很好,只是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了,若没有这孩子的侍奉,怕还不如今日。不过大事为重,哪怕我死在这出征的路上,有你二人代我完成心愿,我也可以含笑九泉。
既然陶姜都这么说了,顾恺之便也不好说什么,索性丢下这师徒二人先行一步了。
谢重见碍事的人终于走了,便柔声问道:老师今日可要沐汤?
陶姜忽然想起,自开战后,自己就没有放松过一日,每每督战道二十几个时辰不能合眼,又何谈沐浴泡汤。只是又转念一想,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常有异梦的?
怕也是频繁泡汤之时,才开始每每春梦连连,似梦似幻,让人无法自拔,又不能即刻苏醒。
联想到近来的旧友都谈到自己脸色不善,便生出些疑虑,他回望着谢重的眼睛,认真的看了半晌,那人却也堂堂正正的与自己对视了这半晌。
这样诚挚如水的目光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平日的分寸得当,又似乎毫无异端,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思虑了半晌,陶姜露出个微笑,道:好罢。
谢重松开老师的袖子,垂手称是,却在眼前人回身的一瞬间,露出了一抹为不可查的狡黠。
作者有话要说:破镜重圆的情侣,诡计多端的师徒,一心救儿的老父亲。
人生八苦又来一遍~
第65章
月上柳梢霞光散,只身对影情难圆。
若献兰芝为芳露,挽上玉面泪初干。
空空荡荡的议战厅,只有两个身影,一双人。若说心仪之人,立于面前,仍然面不改色,心如止水,怕是神仙也难以做到。
于是桓玄听到自己心跳之余,也感受到有一个声音,正随着自己的节拍附和着。谁也不愿打破这种宁静,聆听彼此的心跳之声,也能让恋人们安下心来。
桓玄拉着谢珝的手,往身前一带,那人便不由自主的,贴了过来。这个角度很好,不必对视,也能看到,彼此意欲何为。
只是桓玄还是想看着谢珝的眼睛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欣喜,有多么感谢上苍,能够成为那个他在梦中呓语所唤之人。
万念俱灰之时,居然要从一只鹦鹉口中,知道谢珝的真心,不是因为迟钝,还能有何缘由。只是这种后知后觉,险些让他就此放弃努力,任所爱之人,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心愿。
其实桓玄一直想用时间和陪伴融化这颗铁铸的心,只是他看不清楚,谢珝的所作所为,究竟是真的感动,还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所做的退让与交换。
生辰宴那日,想必谢珝万念俱灰,强行按下了所有的感情,抛下内心的所求所想,又一次跌入了仇恨的忘川苦海。
而他患得患失,没有出手拦住爱人的离去,任那漂泊之人,一次又一次的受到痛苦折磨,真是罪该万死。
思及此处,桓玄扳正了谢珝的身子,望着他的眼睛,坚定的道:
无论何事,我都愿与彖之共同面对,只要与你共渡一日,我便爱你一日,宠你一日。老师的仇,我会记下,无需你忧虑,即便刘牢之有前朝吕奉先之勇,也不会让他猖狂几日,你放心。
谢珝的眼光闪出了诧异的光,又露出一种安心与放松。他微微叹了口气,垂下眼,仿佛在这样认真的盯着眼前这个人,便会被吸入其中。一股暖意充斥了他的心,将这些天来,盘踞的所有乌云都驱散的一丝不剩。
愁苦被欣喜所掩盖,得知你心悦之人,也同样心悦着你,是怎样的感触。
桓玄不想再等了,也突然理解,诸如封尚、支妙音那样先恩后爱之人的想法,果然一个弹指的时间也都是浪费,溺死在爱人的温柔乡里,才是人生至上之选。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扳起谢珝下巴的手,是否在抖,甚至感觉不到,那美丽的嘴角是何种味道。轻轻的触碰,没有被拒绝,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因为,他想了太久。
天下间所有美味的珍馐,也及不上那凉凉的两片唇瓣,于是他品尝了一番,仍觉得不能满足,顾不上让怀中之人,喘上一口长气,便又附上来。
如此这般,天旋地转,直到感觉谢珝的身子越来越绵软,甚至不能站稳,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对他钳制。
桓玄不知为何,很想在此时此刻,看看谢珝的脸色如何。可那人却低着头,不肯向上看半分,于是只好,再次扳起爱人的下颚,探寻着那人的目光。
只是这一看之下,他的心便咯愣愣翻了一转,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甚至快撑爆了。因为,此情此景,让他不知所措。
谢珝面色粉润,两颊透着绯红,目光有些闪烁,不敢与他对视,眼中带着湿润,却不是悲伤之态,眼圈微微泛着红霞。
桓玄将此情此景全部印在心中,又怕谢珝过于羞涩,便松开拖着他下巴的手,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胸前。
这番景致要藏好才是,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看到。因为,这般的谢珝,已经让他难以挨到,把人带到寝殿再好好的品尝了。
只是此刻,将人就地正法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桓玄叹了口气,舒缓了下心中的悸动,对着谢珝的耳骨,轻轻的道:竟不知,彖之在梦中是如何呼唤于我的,今日便让我亲耳听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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