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时差关系,加上吹了太久海风,回去的路上周南俞有些晕船,头如针扎般刺痛。思莱走神许久,临近靠岸才缓过来,一转头就看见周南俞苍白的一张脸,直接吓出一身冷汗。
回到家吃了些东西,他强制把他摁上床,没有任何情/色念头,思莱趴在一边催他入睡,他轻声笑说,你看你是不是在威尼斯水土不服?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发烧了自己都意识不到。
嘀咕完了他又小声抱歉,都是陪他来才折腾这一遭。
周南俞摇了摇头,是我自己要来。
他只见过她一次。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陌生人都只能见一次面,擦肩而过之后就不会再看见对方在哪里,又过得如何。他和她不算强关联,但也恰好出现在彼此生命中最关键的节点。病房门内外匆匆一瞥,礼貌的点头与微笑,一笑见证了一段浪漫的起始,也预示着另一段情深不寿。
几个月前他在Renata问及Lexi,得知对方辞职的消息,也不会想到那个时候她们在世界某处旅行,走一段她们的倒计时。倒计时他也数过,有对比才知道深浅。
海边的葬礼撼动的不只是亲友,对于她的离世,周南俞比自己想象得要难过。
思莱默默守着他,直到他睡着。一觉醒来天已全黑,思莱还在他身边,周南俞一动他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休息。
他就这样看着夕阳落山,房间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然后在昏暗中用目光描摹他的面孔。
这几个小时里,你在想什么?
周南俞胸口沉闷,他问不出口。
这感觉实在太糟了,类似的场景出现在他们分手当天。周南俞自以为看得很开,但是海风吹醒了他的记忆,这栋房子提醒着他发生过的事实,Gavin带着责怪和怨念的话语回到他耳边。
他原先看开无非是笃定,思莱无论跑到哪儿都总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因为他足够爱他。现在发现有些如果,他想也不敢想,爱不能避免所有错失。
在这种无限折磨人的沉默中,思莱先开了口。
出乎意料,思莱想了几个小时,第一句话是:
别怕。
周南俞怔怔地看着他,两人面对面侧躺,思莱又凑近了些,软着声音说,这是你以前跟我说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才刚刚对爱情搭建起一点信任就又崩塌。
担心最坏的如果,我也可能不再醒来。
可是,我答应过你啊。
最坏的如果没有发生,我答应过你给我们机会。
也答应过自己,总有一天要把我爱你说出口。
思莱又往前挪了挪,把脑袋靠向他胸口。听着咚咚咚稳健的心跳,他就更有勇气确信,一场葬礼不会想让他躲避,只会更教他珍惜。
黑暗中,对面墙壁上的塞壬和水手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思莱想了想,又说:
你就像大海一样,周南。
像大海一样撑起我心中的威尼斯。
潮涨潮落,威尼斯依你而存在,或因你而消亡。
可谁说大海与这座城市,不是相依为命,难分难舍。
如果有一天要安葬我,也请把我安葬在你这片海里。
周南俞张开手臂揽住了他,指尖蹭过他的发梢。
他叹了一口气,也更像是松了一口气,低声说,你睡一会吧。
思莱乖乖闭上眼睛,然后听见周南俞又唤了他一声。
思莱。
嗯?
我爱你。
第44章Heat
周南俞的每一趟威尼斯之行都挺梦幻,因为这座城市本身的魅力和他在这里的情缘,也因为这次来去匆匆,生物钟不知道飘到哪个时区,清醒的时间都快不及来回飞行时长。
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他还有种踏在船板上的虚浮感,身体本能地抗压,他不觉有异,直到摆渡车一个急刹,他踉跄向前再被思莱稳稳地抱住。
他这趟跑出国没跟任何人说,以至于接到临时的而且不好推脱的工作时只能当即飞回来。拥挤的摆渡车摇摇晃晃,停机坪上地勤挥舞的指示灯犹如催眠针,周南俞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一只手贴了上来。
好像有点低烧。
没事。
怎么没事,如果真的发烧了,入境检测时会被拦下来。
思莱揽着他,凉丝丝的手滑倒脸颊再快速抽离,昏暗角落的亲昵,很凉又很烫。嫌麻烦的语气后藏的都是担心和歉疚,周南俞再晕都能听出来。他捉住思莱缩回袖子里的指尖,明明裹的像只白熊,怎么手这么冷。
白熊呵出一口热气,小声笑道,都是人你又想上新闻了?
无所谓。
上了就公开。
周南俞可能确实不太清醒,他竟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
思莱在下车之后自觉隔开距离。他们幸运地通过了温度检测,但他还是不放心,坚持要送周南俞回去。
不枉他关心,巍城这两天气温骤降,体感零下的夜风一吹,周南俞的体温一路飙高,到家时再量,已经快38度了。
晚上十一点,思莱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周南俞直犯愁。
周南俞冷冷淡淡一张脸,乍一看跟平日没什么不同。疲倦写成眼睛里的血丝,他眉间皱着,伸手贴上额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么不经折腾。
思莱坐到他旁边,退烧药放在哪?
你去洗澡吧,我来煮一点粥。
起来,不能睡在这儿。
周南!
周南俞嗯了一声,人还是没动。
思莱扯了扯他的袖子,顺着羊绒摸上去。的确有在好好代言,周南俞穿着MP今年秋冬季新上的大衣。
这件也太薄了唉!
思莱想拉他起来,不料周南俞反向用力一拽,整个人跌在了他身上。太近了,滚烫的身体,滚烫的吐息,思莱倏地收紧了手指。
然而并没有更旖旎的动作出现,思莱的羽绒服很软,周南俞只是像找到抱枕一样继续躺着。他以前不知道,周南俞生病的时候更惜字如金,但同时也会
变得粘人了?
思莱眨了眨眼睛,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背。
再躺五分钟。
五分钟到了!
思莱的手已经热起来了,但是对比发烧的人还是显得凉。贴上周南俞的脸,他威胁道:
再不起来我不管你啦。
他捏了捏他的耳垂,周南俞睁开眼睛,松了手。
周南俞无时不刻都很酷,这还是思莱第一次想形容他可爱的场合。见人慢吞吞脱下外衣走进浴室,思莱从橱柜里找到米和锅,再搜刮搜刮冰箱,动手给病号煮粥。不止为了一顿夜宵,份量最好要够周南俞明天
要是还在一起生活就好了。
水柱淋在思莱手上,他对着陌生的厨台走神了片刻。当然不要生病最好,但是如果对方有脆弱的时候,他很想能在第一时间出现,照顾他陪伴他,一如所有忠诚的恋人会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