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离作者:渊离
第34节
我叹了口气,向后倚进了垫在椅子靠背上的软垫儿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接受长卿帮我准备好的“下马威”,“今天这时候也不早了,其他人,把各自的账本儿都拿回去好生整理一下,这帐,明儿,再继续查罢。”
这些掌事都是从雪园里派出去的,资历最浅的,也在外边的铺子里做过三年往上,以后,我还得让他们经营那些铺子,不可能半点儿情分都不讲的随便把他们中的哪一个给打杀了换人,呃,不得不承认,长卿除了不会武技,有些可惜之外,别的地儿,还是有不少能给我惊喜的,比如,我现在刚刚知道的,算账,再比如,在祁国时偶然知道的,易容和养蛊。
听了我的话,众人像得了大赦般的招来了各自同来的小厮,或搬或抬的弄走了自己店铺的账册,那速度,真真是让人看不出来,是属于不会武技的人的……
似乎,只是愣了神儿的工夫,半天就过去了,我躺在树下的阴凉里,喝着冰镇的酸梅汁,吃着赤莓点心,看着长卿拿着我赏给他的银算盘儿玩儿出各种花样儿,唔,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把打算盘儿这种俗事也做的跟品茗下棋般优雅自在,长卿,可真真让我大开眼界!
长卿,我把外边铺子的账务都交给你核算,好不好?
我从碟子里拿起了一块儿点心,咬了一小口,觉得有些不太像跟人求好处的态度,忙把剩下的一大半儿送到了长卿的嘴边,讨好的说道。
好。
长卿应了一声,顺从的把点心吃到了嘴里,把那只得两个手掌大的银算盘挂到了腰上,从一旁的小厮手里接了扇子,遣退除了他之外的人,浅笑着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给我打起了扇来。
那……恩,我把雪园的账务核算也交给你,好不好?
见长卿答应的半点儿都不为难,我不禁更得寸进尺了起来,又抓了一块儿点心,讨好的送到了他的嘴边,唔,虽然,我也很喜欢吃赤莓味儿的点心,但……一块儿点心便能换来人给我处理这些琐事的话,怎么想,也都是合算的不是?
咳,再说,这点心吃完了,我还可以让厨子再做,只是,须得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好。
长卿张嘴咬住点心,顺道连我的手指也一并含进了嘴里,舌尖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滑过我的指腹,引得我忍不住起了兴致,莫名的,想做那事儿!
这该死的身子,怎就越来越敏感了呢!
再这样下去,早晚儿有一天,我得把长卿也给“吃”了!
长卿,别闹。
我有些慌乱的抽回了手指,别过脸去,不敢看长卿,“你这样儿,会让我很为难的。”
主子连那个薛齐都能宠爱,为何,就单单不肯给长卿呢?长卿就这般让主子讨厌么?!
长卿的眼有些泛起了红,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恼了我,“若论长白,长卿自是比不了的,可,那个薛齐,长卿又有哪点儿不及他了!主子便是看上了他的身子,也该给长卿一个相同的机会才是,长卿……长卿定能比他更让主子快活!”
我那是喝醉了,把他当成了长白!
听了长卿的话,我顿时脸色一白,不知是想要狡辩给别人听,还是想要给自己寻一个借口。
昨儿夜里,明明有那血多值得我怀疑的地方的,可我……却是只图着快活,半点儿都不曾去多想!比如,薛齐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我的话问询,说他是长白,比如,薛齐的床技分明比长白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我上他的时候,完全没有压倒长白时的那般疲累,再比如,他背上没有伤,而长白背上的伤,便是算着日子,用上最好的药,也该是还没褪去结痂的,不可能那般光滑……
主子,你何苦自欺欺人?长卿……虽然愚钝了些,却并不傻!
长卿叹了口气,向后撤了撤身子,有些黯然的垂下了头,语带双关的跟我问道,“主子打算……何时再喝醉?”
或许,不久之后,或许,永远都不会,你,想等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给了长卿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有些事儿,是凭机缘的,并不是说答应便能答应,就像薛齐,若没有昨儿晚上的醉酒……我是断不可能上了他的!
哎,对了,我半梦半醒的那阵儿,薛齐跟我唠叨了些什么来着?怎得一个字儿都想不起来了?算了,不想了,总归不可能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以前,我跟他可是两看生厌的很,他肯让我上他,定也是因为,我现在也算是雪园的主子了,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找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未归?
不过,说实在的……薛齐的床技当真是好,竟是能让我得的快活,半点儿都不比跟渺在一起做那事儿的时候少!
如果,渺他们觉得,跟他做那事儿,比跟我的时候更快活,会不会……
突然,我想到了这点,然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我绝不要他们被抢走!他们,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我记得,在别绪楼的时候,薛齐的“功课”只是跟我“不相上下”的,可,他昨儿晚上的表现,却是要比我做的要好的太多了!这样,可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自个儿比他好才行!
长卿愿意等,下次,长卿绝不会再让旁人钻了空子,抢了长卿的机会。
我正想了一半儿的事儿,被长卿毫不犹豫的点头打断,我抬起头,只见他看向我的目光里,泛着志在必得的执拗光彩,“长卿会是对主子有用的人,是会永远都不背叛主子的人,长卿……虽然有过妻妾,但,身子,却还是干净的……跟她们行周公之礼的人,是,是长卿从外边找来的乞丐,吹了灯烛之后,换了进屋子里去的,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只是,旁人都不知道而已……所以……”
长卿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更是彻底的消了音,我知道,这是他的伤疤,每揭一次,便会献血淋漓一回,尽管,他并不爱那两个女人,可,她们终究是伤了他,我若要执意听下去,无异于是在给他的伤口撒盐。
你的身子是不是干净的,我并不介意。
我伸手捂住了长卿的嘴,不让他再说,“你看,我跟渺,霜,摇,还有西陵和长白都做过那事儿,现在,更是酒后失态,连那个薛齐的身子都要了,若当真计较起来,我也该是脏的,不是么?”
顿了顿,我坐直起身子来,靠近了长卿的面前,松开捂着他嘴的手,倾身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呐,你现在跟我一样脏了,怎么办?”
长卿微微一愣,继而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出来,动手,撕下了他自回来雪园之后,重新戴上了的人皮面具,小心的折好,揣进了衣襟里,“长卿有些后悔今天戴面具了,不过,恩,若是不戴的话……今后,怕是都会舍不得洗脸了……”
贫嘴。
见长卿笑了,我才稍稍放心了下来,向后倚回了软榻,闭上了眼,“我困了,睡一会儿,渺他们若是回来了,就马上喊我起来!”
醒来时,我已经睡回了屋子里的床上,长白坐在一边的蒲团上打坐,听到我推开毯子发出的轻微声响,便睁开了眼,朝我看了过来。
主子睡得可好?
没有我预想中的不悦和使性子,长白的反应,一如寻常般的让我觉得温暖而舒心,果然,长白是除了西陵之外,任何人都没法比的,我默默的想道。
恩,醒了。
我由着长白扶我起身,张嘴接了他送来我嘴边的松子儿糖,“长白,你这是闭关完了么?你背上的伤,可好些了?”
回主子的话,长白的上已经无碍了。
长白一边答应着,一边动手帮我整理起了衣裳,“武技也已经突破了新的境界,主子若想看,等会儿用了晚膳,长白演给你看。”
那个,恩,长白,我……
看着长白像是没事儿发生过般的跟我说话,我不禁想,或许,是他还并不知道我上了薛齐的事儿……唔,西陵说过,主动承认错儿,总比被人揪住了辫子再道歉来的容易被原谅,对,我该主动跟长白道歉,我万万不该,把薛齐那种连长白的一根小脚趾都比不上的人,误认成了是他,“昨儿晚上,我喝醉了,所,所以……酒后失态,把,把薛齐当成是你,给,给做了那事儿……”
是长白不好,只顾着自己闭关,没能好好儿的守在主子身边。
长白俯身帮我穿着靴子,说出的话,非但没有懊恼,反而……带着歉意,“若是长白在,定不会让那种人沾了主子的便宜,主子……罚长白罢……”
长白,你可真傻。
听了长白的话,我顿时忍不住掉下眼泪来,这就是我的长白,总把所有的好都归到我的身上,把所有的不好,都揽给他自己,我何德何能,竟是值得他这般对待!
主子……要……长白么……
长白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垂着的头看不清表情,耳根,却是红透了,“长白……”
我想等你背上的伤再好一好,长白,别担心,我会想法子跟娘亲讨天雪玉肌膏来的,定不会让你留下疤痕!
我伸手碰了碰长白的耳根,却意外的感觉到,他皮肤的灼热,忙伸手扶了他起身,试了他的额头,给他把起了脉来,“这境界是可以随便强行突破的么!你怎能这么胡闹!你在发热!快躺下!”
半哄半吓的把长白按倒在床上,我便动手解起了他的衣裳,他的伤还没有恢复,便不顾惜自己身子的强行突破境界出关,这可是会要了他的命的胆子!他可真真是没有不敢做的事儿!
长白怕……闭关的久了……主子就……就看上别人……不要长白了……
长白紧张的揪着我的衣袖不放,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乞求,“主子,不要,不要厌弃长白,长白,长白定会好起来的,定会……”
你的伤是为了保护我才落下的,我怎么舍得厌弃你!
在床榻边儿上坐下,我伸手抚上了长白的额头,“我想去跟娘亲讨天雪玉肌膏来给你治伤,并不是因为嫌弃,而是……不舍得你受苦……我听摇说过,若是留下疤痕,到了阴雨的天气,是会奇痒无比,恨不能抓破皮子才好的……长白,我不会不要你的,就算你变成了世上最丑最丑的人,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连着三天,渺,霜和摇都没有回雪园,他们的近侍,除了长洛,都贴身带了去,给摇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浇水松土的活儿落在了我的身上,外边儿的事儿,我帮不上他们,便索性不问,每天里,把除了吃东西和睡觉之外的工夫,都花在了练手儿上……带着长卿,在药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制造各种各样的毒药和解药,只盼着,能更手熟一些,待配寒毒的时候,能只用一次便成功。
长白的伤恢复的不错,硬痂褪掉之后,只留下了极浅的白疤,不凑近了看,几乎分辨不出来。
唔,自长白回来我身边伺候,我的点心便又丰富了起来,每天三次的点心,天天都不会重样儿,这让我很是欢喜,果然,长白是谁都不能替代的!
对付外边铺子里的那些掌事,我采纳了长卿的建议,让他们互查,查出问题的,赏白银千两,被查出问题的,罚白银千两,削去大管事身份,待互查完了,再由我抽查,有问题瞒而不报的,两者皆削去大掌事身份,杖毙。
主子,长白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长白端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汁给我,然后,利于我的身后,动手帮我捏起了肩膀,为数不多的对我的决定提出了疑问,“为了活命,又不得罪旁人,他们定会使银子把账上的猫腻儿都给填平了的,这样……根本就一个毒瘤都拔出不了的啊!”
我也没想当真把他们给打杀了。
我向后倚在长白的身上,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他们这些人,至少也在各自的铺子里管了三四年了,能把铺子经营的像模像样,便说明,都是有些本事的,经商,恩,我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贸然把他们这些老油条都处理了,我找谁来给我管这些铺子?”
主子的意思是……
长白的手停了停,有些不确定的问了半句话出来,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问才好。
你猜的半点儿都没错!
我满意的拍了拍长白的手背,笑得勾起了唇角,“我只是想半分银子都不花的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把偷吃了的银子都吐出来罢了!那可都是雪园的银子,恩,也就是,我的银子!”
主子,长白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连财迷的时候,都比旁人可爱?
听了我的话,长白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柔声说道,“长白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些家伙们,人人一副如丧考批的模样了……”
渺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对那些家伙会是什么样子不感兴趣,倒是这都好几天了,都没见到渺他们,让我有些心里七上八下,这,该不会是生我的气了罢?那日,的确是我不好,酒后失态,睡了薛齐,可……他们便是再生气,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不是么?
主子未来雪园之前,那三位主子可是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一次的,这才只是三五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白一边说着,一边给我的碗里添了些酸梅汁,“长白记得,最多的时候,摇主子大半年都没回来雪园呢!”
作者有话要说:
☆、道听“途说”
可你也说了,那是我没来之前。
我并没有因为长卿的劝慰而放心,反而,更觉得有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了般的不安了起来,“长白,你说,会不会是司徒月刁难他们了?他们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兵符还在三位主子的手里,皇帝便是不念旧情,也会因着顾忌而不敢跟三位主子闹得太僵的。
长白伸手接了我手里的空碗,把我从软椅上打横抱了起来,就准备回我的院子去,“主子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太阳起得高了,该回院子去了,不然,可该染上暑气遭罪了。”
我没有执意要待在外面,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有些事儿,的确是勉强不来的……先天不足,年幼重创,之前还不知受了什么折腾,用上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才捡了一条命回来,以致许多年的记忆都失去了,再加上,这次的祁国之行,拼了性命不要的用了“魂引”救西陵……用长卿的话说,我现在,就像北风里的一张薄窗纸,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被吹一个补都补不了的大洞出来,如履薄冰之类的词儿,用在我身上,都嫌轻了……
呵呵,也难怪西陵跟我恼,责备我胡闹,活腻了,我这可不就是在给自己找死么!
有些事儿,计划总不及变化来得快,比如,长白抱我回院子的路上,我偶然听来的,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哎,你说,那个渊离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整治我们的时候,一套一套的,遇上了三位主子的事儿,就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一个小厮满是不屑的口气,我伸手阻住了长白,示意他不要出声,我要继续听下去。
装傻?就他?你该不会真以为,出手整治我们,是他的主意罢?一个楚馆出身的下贱东西,能有这些个手段?哼哼,依我看,八成儿是长白帮他想得法子!
另一个小厮笑着接话儿,从树缝儿里,我见着他从装点心的盘子里拈了一块儿点心出来,送到了自己的嘴里,然后,重新摆了摆剩下的点心,让人看不出来点心被偷吃过,“还真当三位主子有待他多好呢?哼,都搬到这儿的院子来了……怕是,这几日,三位主子一回来雪园,就直接去薛公子的院儿里宿下的事儿,他都知道不了的罢?”
你作死啊!连他的点心都敢偷吃!不怕长白撕了你!
先说话的小厮明显有些惊惶,恶狠狠的瞪了后说话的小厮一眼,小心的检查了一下装点心的碟子,见着实看不出来,才放下心来继续跟他说话,“这院子好歹也是新建的,规制也不比三位主子的小,况且……不也没让咱们改口么!他是一天主子,咱们就得拿着他当主子供一天,就算你瞧不上他,也得看在长白的面儿上对他恭敬些,不然,可当心长白一个不高兴,把你给‘喀嚓’成一百块儿!”
嗬,你这晚来的,知道什么!
后说话的小厮不屑更甚,索性伏下了身子,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了一小撮儿土来,撒到了碟子里剩下的点心上,“你可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人住过的?”
什么人住过的?这院子,不是新起的么?我记得……这里,以前好像是一片空地的罢?
先说话的小厮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两步,跟后说话的小厮保持开距离,“你,你疯了!你,你怎么敢……”
有什么可不敢的!瞧你这点儿出息!
后说话的小厮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意,“我跟你说,这儿啊,以前呢,是祁国质子住的院子,那质子,恩,长得可叫一个美,啧啧,想我当时才刚被买来雪园……只不小心瞧了他一眼,就被他给迷住了!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词儿,放了他身上,都嫌不够!哪里是这个什么渊离能比的!我听当时的教习说啊,那质子,是跟三位主子有深仇大恨的人,老主子,就是被他给当着三个主子的面儿给碎骨凌迟的!”
后说话的小厮顿了顿,见先说话的小厮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更加得意了起来,“我还听说啊,那个质子是三位主子真心喜欢的人,便是有杀师之仇,也不曾薄待了他半分,夜夜与他销魂不说,连衣食沐浴,都不曾假旁人之手……跟他快活的时候,连当时的几位近侍,都不得入内,就是不想被旁人看了他的身子!后来,有个什么对三位主子有恩的人,来跟三位主子求他的自由,三位主子都恼了!给了机会,之后,也再不与那人来往了!啧啧……”
咦?照你这么说,这地儿,不应该是归三位主子真心喜欢的人住么?
先说话的小厮不解的眨了眨眼,往后说话的小厮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反倒是……觉得那位要失宠了呢?”
还不是因为那个不识好歹的质子!
后说话的小厮一脸“不懂别乱说话”的骄傲模样,看得我恨不能上去踹他几脚解气才好,那是我的西陵,他一个下人,凭什么说他不好!他是最好的!没人能替代了去的!
长白替主子杀了他们去,主子莫要因为这种乱嚼舌根的人生气。
见我不高兴了,长白的手臂也跟着稍稍一紧,“据长白所知,西陵公子实在闯过了‘天关’之后,离开学院的,而且……宁可去别绪楼过被人凌辱的日子,也不愿继续留在雪园,可见,当时他在雪园里过的,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比在楚馆里都不如……主子不防好生想上一想,若三位主子当真待他好,他,何须如此?相信,以主子对西陵公子的了解,应该知道,他……”
恩,对,西陵曾跟我说过,人在屋檐下,不低头的,那是傻子,死硬着一口气,磕得头破血流,谁也替不了你疼!
我点了点头,觉得长白说得很有道理,西陵不是个蠢人,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那“天关”,可是我娘亲做出来的东西,据渺说,迄今为止,活着从里面出来了的人,只西陵一个,“长白,你在雪园也住了十二、三年了罢?你小的时候,见过西陵么?”
见过的,恩,不过,那时候的他,跟现在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长白小心的把我放到了地上站好,从衣袖里摸出了两枚柳叶镖拿在手里掂了掂,“那时的他,刚刚从‘天关’里出来,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但,眼神却是如苍鹰般的锋利,仿佛,被折了双翼,也依旧是天上的霸主,多么沉重的痛苦,也压不弯他的脊梁!呵呵,说起来,当时,我还曾幼稚的想上前去扶他来着,结果,被他瞪了一眼,骂了一个‘滚’字……现在想来,那时候,我的确是唐突了……”
哦?还有这种事儿?
我记忆里的西陵,永远都是温和明朗的,待在他的身边,就像整个身子都浸没在阳光中般的温暖,我喜欢他的怀抱,喜欢在他的膝上撒娇,却从来不知,他还有这样不为我所知的一面,恩,就像我不曾知道,身为祁国“战神”的他,还有那种横刀立马的英姿飒爽一样,不过,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他,我,都喜欢,都忍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我跟你说啊,当时,那个祁国的质子执意要走,在“天关”里几乎丢掉了半条命,还是渺主子进去了里面,把他拖出来的呢!
树丛那边,又传来了那两个小厮的对话,那个往我点心里撒土灰的小厮说的话越来越气人,只让我险些忍不住脱下靴子来丢他,“我亲耳听那质子说,老子就是死,就是去楚馆里接客,也不要跟你们住在一个园子里!不要给老子机会回祁国去,不然,老子定把你们跟你们的老师一样碎骨凌迟!啧啧,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渺主子一生气,一把火就把他原来住的院子给烧了……然后,还让人拔光了他的衣裳,用一条毯子卷了,送去了别绪楼!那可是冬天啊,雪到了膝盖那么厚,啧啧,真真是有福不享,偏要去遭罪的贱骨头……”
他在说谎。
长白浅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帮我站稳,“当时,西陵公子中了‘天关’里的失语之毒,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而且,渺主子也没那么残忍的对待西陵公子,他是让人放火烧了西陵公子住的院子不假,却不曾如这两个家伙说的这般,剥光了他的衣裳,用毯子卷了送走……长白隐约记得,当时,霜主子给西陵公子为了一粒丹药,说是还什么人的人情,摇主子帮他清洗包扎了伤口,恩,渺主子让当时的近侍,长卓,用马车送了他离开,走的西侧门。”
西侧门,是雪园宾客走的门,虽不及南正门来的尊贵,却也是进出雪园的要道,据我所知,便是凌国的宰相来雪园串门儿,也是要走西侧门的,渺让近侍送西陵从西侧门儿出,以他当时质子的身份,也算是妥当的,没有什么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亲见
赶紧走罢,别磨蹭了,长白可不好对付!
树丛另一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两个小厮停了闲聊,端了托盘往我住的院子走去,“一会儿,说话当心些,别让那个渊离听出那三位主子已经回来了的事儿,不然,可有得闹了!”
杀了他们。
我只觉得心口一疼,一口腥甜便涌了上来,我还在担心他们三个的安危,呵呵,连做梦的时候,都在琢磨,怎样才能把那虫子给养好了,养成能解他们连身蛊的母蛊,怎样去跟娘亲求,让她把那个诺的眼泪和粮食给我一些,做寒毒出来,解掉霜身上的寒毒,让渺有足够的皓月丹用,缓解痛苦……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待我!怎么可以把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给他们的信任,当成痴傻,当成笑话!这偌大的一个雪园,我怕是,唯一不知道他们一直都在的人了罢!
嗖——
我的话音刚落,长白手里把玩儿着的两枚柳叶镖便飞射了出去,刺进了那两名小厮的咽喉,紧接着,便见那两名小厮就捂着颈子跪倒在了地上,脸色慢慢的变得赤红,紫红,铁青,眼珠突出……竟是,生生憋死的!
长白,渺他们回来的事儿,你知道么?
我不想怀疑长白,因为,在祁国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他,以后,都会信他,可是,这种连园子里打杂的小厮都知道的事儿,说他不知,可要让我怎么相信呢?我没法儿说服自己,唔,好罢,就让我小人一回,多问这么一句,只要,他说他不知道,我,就相信他!
回主子的话,长白不知。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半点儿的犹豫,长白抬眼看向我,眉头微微一拧,伸手自衣袖里拿出了一条帕子,送到了我的唇边,“主子,血不可咽得,吐出来,好么?”
我点了点头,顺着长白的意思,把含在嘴里,不知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的腥甜吐在了那条帕子上……猩红映在白色的底子上,美得想雪里的红梅,魅惑妖娆,“陪我去薛齐的院子,不要让任何人阻止我,我要看看,到底是我错了,还是……这些混账东西乱嚼舌根……”
话说到最后,我也没了底气,我怕了,真真怕了,我怕去了,看到不该看到的,会后悔,可,若不去,心里又会梗着一根刺,硬生生的疼着,让我寝食难安,最后,做出可怕的事儿来!
好。
长白收回了那条染了血的帕子,放进衣袖,又取了一条干净的出来,给我擦了擦唇角,“主子可以答应长白,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伤害自己么?”
长白,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的,对不对?长白,你告诉我,不会有……
我的心里一凉,忍不住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自欺欺人,我何尝不知道,我死咬着牙不肯信这些小厮的话的行为,是在自欺欺人!他们只是些在雪园伺候的下人,没有确切的依据,如何敢乱传这种会被打杀的话!
长白终不肯让我缩回壳儿里继续装乌龟,但,我却是明白,他,是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