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洞开,胡王升命府中下人不许阻拦任何人,迎接所有宾客。
只是自然无人敢来。
门口倒是有从窦家那边赶过来看热闹的,但他们自然也不敢登门,还是像之前那样只在大门外探头探脑。
胡老夫人气到卧床,额上还盖着冷水浸湿的帕子,胸前起伏不断,还把屋内一众下人都撵个干净,独自在房中生着闷气。
武公侯和嫡长子胡王秉正跪在胡老夫人的房门口。武公侯顶着早已剃度的光头,向母亲告罪说:不孝子生了个不孝的孙儿,只求母亲保重身体。
快滚去请大夫来家中看!我看他是疯魔了,邪祟入体!再去请和尚不,请道士来!胡老夫人身体太过康健,被孙子气成了这样,喊话还中气十足。
昨夜她又骂又砸,几乎砸碎了房里的瓶盏,现在手边已经砸无可砸了。
作孽啊。她长长叹。
胡王升稳稳抱着窦瑜,耳边是司礼战战兢兢地大喊着一拜天地。
他沉默地弯了弯身体,深深一拜。
一旁的善兰琼大睁着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坠。徐月打着寒颤,失魂般倚着椅子的木腿,仿佛找到了凭依一般,将后背紧紧地贴在上面。
在徐月和善兰琼被强行带到胡府之后,窦益也慌忙骑上马赶来了武公侯府。胡王升怀中的人虽然穿戴整齐,衣下的惨烈却能在半遮的衣袖间窥得几分。撞见此景他不忍细看,偏过头去,心中复杂又悲戚。
窦益最初赶来此处是为了阻拦胡王升。胡王升让赵克拿着令牌,当着窦家全府下人的面直接押走了徐月和善兰琼,这件事要是传进宫里,怕是他的官帽都要丢了。
接下来必然会迎接圣上和太后的震怒。
因为不管怎么说,徐月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圣上的亲妹妹。他一个臣子,再受圣宠也不该如此僭越。
而且窦益也还有着私心。徐月是他婶娘,善兰琼是他的妹妹,祖母已经将真相都告诉了他,即便离奇,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也由不得他不信。
只暗叹徐月糊涂,阿琦糊涂,竟真的能做出如此错事。
但胡王升见到他之后,第一句却是问他:你知道你妹妹现在的样子吗?
他瞬间无言,心中一震:窦瑜也是他的妹妹啊。
他不喜欢她,是因为觉得她总缠着胡王升不放,但从未想过她会被害死。来之前祖母拖着病体赶到他面前,让他不要再掺和此事时,看到祖母哀恸的眼神,他就清楚了赵克所言句句属实。
窦益看向徐月和善兰琼。
两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几乎不会说话了。善兰琼还知道哭,徐月却呆呆地只在不停发着抖。徐月衣发尽乱,全无体面,方才她被胡王升手下的将士提来府上,还没能和胡王升说上一句话,就被将士放进了前堂摆放的棺木里。
将士要合棺,她手舞足蹈地挣扎了半天,还是窦益及时赶到,才得以将她救出来。
善兰琼望着胡王升的方向,哭得不能自抑。
有堂外的风吹进来,将窦瑜的盖头吹起一个边角,露出新娘的样貌,司礼喉头一滚,害怕得尿意上涌,夹着腿再次高声:二拜高堂!
此处无胡王升的高堂。窦瑜的母亲虽在,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拜她,于是转身要对着空荡荡的两把座椅拜下去。
胡王升!有人高喝一声。
胡王升依旧深深拜下这第二道礼。
窦益闻声惊得扭头去看。见郭素穿着兵甲,靴底重重踏过院中的砖石,手里提着枪,面庞冷峻至极,正大步朝前堂走来。
他来得得急,衣袂翻飞,携着冷风进了堂中。
眸内似冰,直直看着胡王升,倏然提起枪指向了他的面门。
郭素的这支枪不知杀过多少人了,红色的枪穗震荡漂浮,枪头的血锈味儿也浸入了冰冷的空气中。
胡王升看着他,不躲不闪。
窦瑜死了。他轻轻地说。
窦益看出郭素眼中闪过的戾气,大喊一声:郭素!
却还是没能喝止郭素将枪头狠狠刺进了胡王升肩上的血肉里。这股力道将胡王升抵得猛然向后倒,闷哼一声倚在案台上。案台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倒下一片,又坠落到地上。
胡王升痛到眼前发黑,手臂却还稳稳抱着怀中的窦瑜。
我不信。郭素说。
不过不论信与不信,他也不愿阿瑜嫁给这种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第46章确认取火来。郭素说。
利器刺进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胡王升肩头处喜服的颜色瞬间被洇深了。
善兰琼惊叫一声,极度的恐惧令她的声音尖细得像是只啼血的鸟儿,只是这道叫喊声却戛然而止了,因为徐月扑过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徐月被吓得灵魂出窍,完全顾不得散乱的衣裳和发髻。郭素如阎王罗刹一般忽然出现,她真怕他和胡王升一样疯掉了,不管不顾地将她们母女二人了结在这里。毕竟他都敢对着胡王升如此!
善兰琼浑身颤抖,不断涌出的眼泪很快就湿润了母亲的手掌。
郭素却没有理会她们,一手握紧了枪,极慢地垂眼看向胡王升怀中的那个人。
跟随郭素一同来到武公侯府的还有一支穿戴黑色甲胄、执刀戟的队伍,每个士兵都用黑色面甲盖住了脸,整齐地列队在庭院之中,听候郭素的指令。如此训练有素的的队伍,加之所着甲胄十分特别,窦益一眼便认出他们都是镇守东南的青虎将军王射风麾下的士兵。
不过窦益还来不及思考郭素为何会统率着这支队伍,见他此刻对胡王升分明是下了狠手,焦急地几步上前,死死握住他还欲继续用力向前送的枪柄。
而郭素手背青筋暴起,长\枪贯入了他的力道,窦益无法令它稍退半分,照样还是稳稳地插在胡王升的身上。
枪身如寒冰一样凉手。窦益真怕他因为一时意气,直接在武公侯府的这座大宅里就将胡王升杀了,大声提醒道:他是朝廷命官!是武公侯的嫡次子!若杀了他,你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郭素并不理会窦益。
胡王升也不作挣扎,似乎是甘心死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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