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素抹掉窦瑜眼角的泪,侧躺在枕上平复呼吸。
她紧紧闭着眼,埋首在他怀中,被他抱住汗湿滑腻的肩臂。
睡吧。他亲吻她鬓边的湿发,声音热热的,令她更加昏昏欲睡。
魏将军府。
卧房中魏夫人穿着寝衣坐在床边,魏玉林正给她捶揉肩膀。
松快了一些后,魏夫人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倒是好大的场面,咱们家自是比不过的。
魏玉林憨憨笑着:都应邀去了,咱们就别抱怨了。
魏夫人瞥他一眼,嘟囔道:你可真是个好脾气!上回被打了板子,在那么多属下的面前丢了老脸,今日还非叫我同去。
本就是我的疏忽,叫明英那丫头摸走了我的官令,受大人责罚也是应当的。魏玉林前些时候才被郭素罚过,倒也没记恨,收到请帖后反倒长舒一口气,十分喜悦,日子一到便拉着夫人前去观礼了。
魏夫人又长叹:儿子的心愿落空,我跟着不爽快。今日入帐观礼,新妇貌美柔婉,可心得紧,可惜做不了咱们魏家的媳妇。
你忍心让咱们儿子入赘啊?魏玉林半打趣半开解,安抚着夫人。
提到入赘,魏夫人才略有释怀,感慨道:郭大人倒也真是个狠人。我是舍不得儿子入赘别家的。
想到什么又忽然变了脸色,郭大人知道咱们家想要求娶秦娘子的事,不会怪罪吧?
魏玉林无奈道:胡想什么呢?郭大人乃真君子,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迁怒。
第91章暂别她轻声道: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魏夫人又问:延儿呢?
今日他们夫妻去赴了婚宴,也不知儿子会多失落。
魏玉林道:听下人说从外面带回府一个醉汉,好像是不小心碰倒了人家,还特意请了大夫。
另一边,魏延已经将那醉倒的人安置在了客院,吩咐了下人,等他酒醒后问明他家在何处,再送他归家。谁知天色都晚了,好友又提着灯笼来敲府门,急匆匆随着下人来见他。
一见到他立即道:我随从见那人眼熟,回了府才想起来,报我说他是胡家的亲戚,从奉都城来的武公侯次子胡王升!之前还在胡家门外对秦娘子出言不逊,被郭大人狠狠教训了一番。
又心急道:这样的人谁敢收容?你也不怕郭大人得知后怪罪!
魏延愣了愣,表情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倒不是怕被郭大人怪罪,而是得知胡王升曾诋毁秦娘子,猜想他今日醉得人事不省,怕也是因为秦娘子出嫁而不快。
魏延随即与好友一同去了客院,走进房中,见胡王升仍躺在床上昏睡着,他上前去推,也不见醒来。
好友是个急躁性子,直接去桌边取来茶壶,又拿开壶盖,直接将里面的茶水倒在了胡王升的脸上。
微冷的水一激,胡王升瞬间皱起眉头,眼皮也跟着动了动。
魏延拉住好友:你这是做什么?
好友道:好叫他尽快醒来,速速离去。他身份高贵又如何?奉都城天高皇帝远,何况现如今王将军得势,天下怕都要易主了,怕他做什么?
我并非是怕他,而是此举无礼。
这种人为何以礼相待。听闻武公侯府忠心徐氏,我瞧他来奉都城也是为避祸吧,不然怎么死乞白赖不肯离开?
胡王升在两人的交谈声中逐渐醒来,起先眼神还带着茫然,慢慢才清醒许多。沉沉睡了一觉,他酒已经醒了大半,坐起身,慢慢抹掉面上的水渍,下床来。
他定了定心神,视线从面前两位郎君面上划过,见一人撇开眼不看他,便朝魏延施礼,认真谢过他。
魏延侧身避开他这一礼,对他既厌恶又有些歉疚,脸色沉下来,语气尚算客气,但仍坚定地请他离开。
你既无事,速速归家吧。
胡王升再次感谢二人,然后由府上下人指引着,迈着虚浮的步子从魏家的角门离开。
虽然酒醒了,他身上还是带着未散的酒气,十分熏鼻。云水郡中无宵禁,穿过长街时还能看到许多行人,路过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因为他的形象实在狼狈,步伐凌乱,眼中也没什么光彩,如同被抽走了魂。
他走到了秦家附近,站定了,遥遥望着秦家新宅的大门。门前的两座巨大的石狮上绑着红绸,府门檐下高高挂着大红色的灯笼。看来宾客都已经散了,大门紧闭,巷子里也格外空寂。
他捂住嘴咳了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眼睛湿润,头痛欲裂。
在通州时他也曾将阿瑜背出喜轿,差一点拜了天地。今夜她却嫁给了别人。
听着痛苦压抑的低咳声,坐在一旁角落中的徐寿认出了他,紧忙走了出来,来到他面前急急道:我找了你好几个时辰了!
见他落魄的样子,又叹气:你何必还要惦记着窦瑜?她已嫁给别人了!还不如随我回奉都城,留在这里也是徒惹伤怀
胡王升直起身,目光从他脸上轻慢地划过,冷淡道:你又坐不回从前的位置,何苦还惦记着回奉都。
听到他这句话,徐寿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因为带着人皮假面,更显得诡异,咬牙低声道:赵野害我至此,我势必要与他寻仇!
他语速飞快,像是要说服胡王升,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那王射风与谢述是故交,我可令谢述沉冤昭雪,不怕王射风不答应我的条件。
胡王升轻轻一笑,嘲讽之意分明。他道:昔年冯相为谢述喊冤,因而落狱惨死。你是冯相的外孙,明明手中握有证据,为何不肯为自己的外祖父正名?
徐寿一怔,缓慢道:人已死了自然物尽其用。
你说王射风肯为已死之人的名声助你一臂之力,但你自己却不在乎外祖父的名声。胡王升再次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谢述也是你的好友!徐寿不甘心地追上去,在他身后说着,带我回奉都城我知道你也一直坚信谢述是清白的。
胡王升没再理会他,仍然向前走着。他自袖中掏出金镯,用力攥着,渐渐走出了巷子。
天光大亮,隔窗能听到鸟鸣声。
窦瑜醒来后觉得身上清爽,略有不适,但也不是十分难受,应当是昨夜后来抹的药起了效。被子带着两人的体温,将她拢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头凌乱的青丝散落在光滑的被面和枕上。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陷在表哥怀中,他微微侧卧,抱着她的肩头,两人肌肤相贴,亲昵到了极点。
居然还没有醒么?窦瑜想。
咫尺间的他睡颜沉静,睫毛也黑长浓密,鼻梁挺直,薄薄的唇轻抿着。
窦瑜认真地看了看,又乖乖地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无聊,也不想继续睡,于是试图从他怀中悄悄退出来,谁知他的一双手臂简直如铁钳一般,牢牢缚着她,令她动弹不能。
她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身子,猛地恍然,原来他早都醒了,于是开始使坏,伸手去捂他的口鼻。
他轻轻在她手心亲了一下,睁开眼,眼里分明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