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终于想明白,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不该,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吸引,跟两人的性别没有绝对的关系。
至于李乘,除了在葬礼上给我放歌之外,我也有一句话留给他。
我说:石头我带走了,我的心你留下。
又土又肉麻,我写出来之后自己差点笑晕过去。
但是这种把戏很好玩,我还是没有划掉。
我不知道,当我在手术室追赶跑远的生命时,我在乎的那些人他们在想什么。
或许,他们比我更觉得煎熬。
我从来没认真思考过生命的意义,因为我觉得这东西我想不明白的。
由古至今,这都是哲学家们经久不衰的话题,他们都众说纷纭的,哪轮得到我这种笨拙的凡人来瞎掺和。
可是,当我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模糊地看这个曾经很熟悉的世界时,我突然觉得或许关于生命的意义,每一个人都有发言权。
生命的意义,于我而言就是每一天安静地醒来。
在这一刻,我觉得这简直就是命运的赏赐。
我没有像偶像剧里那样,因为一场脑子的手术而失忆,也没有非常戏剧化地问其他人我是不是死了。
室内温度适宜,我看到窗台上有开得正盛的鲜花,窗外有随风而落的枫叶。
我没死,这不是阴曹地府,而是最普通的人间。
视线一开始很模糊,我反应很慢,就像生锈的齿轮,想要恢复生产需要点时间。
但慢慢的,我看清了眼前的爸妈,看见李乘抱着一大束花和一个保温饭桶进来了。
我听见我妈在哭,我想说这是干嘛,是被我现在的样子丑哭了吗?
但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她。
李乘来到我的病床边,对我说:欢迎回来。
我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给他,但又不确定我的面部神经现在是不是依旧受控,怕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欢迎回来。
这四个字我喜欢。
他放下花,放下带来的饭,小心翼翼地往我的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送我的那颗小石头。
第32章
术后醒来,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了解到我的情况,病房里的人,除了哭就是在看着我笑,挺分裂的。
不过我很清楚的一点是,至少我没死在手术台上,哪怕手术不那么成功,我也还有亲口说出遗愿的机会。
可我的遗愿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起之前写过的遗愿清单,只写了一项,后面再没往上添。
而那仅有的一项就是跟李乘谈个恋爱。
现在想想,可太不正经了,在做人类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我明明应该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拼了命地建设美丽世界的。
我怎么能满脑子都是自己这点破事呢。
思及此,我又笑了。
李乘一直在我病床边站着,我妈哭得情绪平稳后,凑过来和我说:小兔崽子,你可算醒了。
我妈很多年没这么骂过我了,但小时候我爸是大兔崽子,我是小兔崽子,在家里都是被我妈制裁的。
突然听到她这么叫我,我还挺怀念的,时光好像回到了从前,我毫无生病预兆的时候。
我爸也凑了过来,说:感觉怎么样?这是几?
我爸可能怕我做个手术就傻了,竖起手指,冲我比了个耶。
我哪有力气开口说话,这导致我爸怀疑我真的傻了。
很快的,医生来了。
那位我熟悉的周叔叔带着学生和护士风风火火地赶来。
出于礼貌,我应该跟他打招呼,但现在我是病人,病人可以没礼貌。
他们忙忙活活地又给我一通检查,检查完我看见他笑了。
周叔叔岁数也不小了,得有六十多了,单身了一辈子,纯粹是为了医学献身了,不过把我们这帮邻居,还有他的那些学生当自己的孩子,时常劝我们:能不学医,还是别学了。
但没办法,没拦得住任何人。
我的手术他亲自操刀,我那时候觉得就算死了,死在熟人手里也挺好的,毕竟我这么多年没少给人家添麻烦。
可是现在,他说:挺好的,之后好好接受治疗,咱们只要以后不复发,那就是赢了。
哦,还是有复发的可能性。
我想问问我手术结果到底怎么样,那位置长得很离谱的瘤切出来之后给我拍照留念没有。
但没人采访我,没人问我的术后感言,都簇拥着周医生,七嘴八舌地讨论我的病情。
至于李乘,他在这种时候就是个哑巴,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冲他抛媚眼,但可能失败了,他始终没有表情上的变化。
这事儿该怎么说呢?
我以前以为迈出一步去手术已经挺艰难了,但后来才知道,后续治疗的过程可比手术糟心多了。
因为脑袋被开瓢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丑得要死。
我都后悔让李乘来医院看我了,万一我这种形象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以后还怎么对我产生下流的邪念?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李乘来得太频繁。
是他跟我说的,手术还算成功。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肿瘤位置长得不好,周医生也说过,很容易切不干净还伤到脑补神经,但我可能真的幸运吧,也可能是人家周医生医术高明,总之就是切干净了,还没伤到任何重要的神经。
我觉得这事儿真的要感谢周医生,感谢他为医学献身大半辈子,顺手救了我。
术后挺遭罪的,每天在医院我都觉得自己不人不鬼。
但李乘几乎每天下班都来看我,还给我爸妈带饭来。
有一天李乘不在,我妈满腹心事地坐在了我床边。
有话就直说吧。我说,是不是咱家没钱了?
啧!不是!我妈底气十足地说,咱家底还是厚实的。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我妈看看我,又瞄了一眼门口。
鬼鬼祟祟的,看起来有点做贼心虚。
女士,别这样。我说她,咱俩亲母子,有什么话不能说?你要甩了我爸吗?
你能不能正经点!我妈说,那我就直说了,你跟那个李乘,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我妈一提李乘的名字我就开始笑,笑得像待嫁的少女遇见了心上人。
就那种关系呗。我说。
我妈:你确定?可人李乘怎么不承认呢?
啊?
我看你那破信了,说喜欢人家。你在医院这段时间,那孩子也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们。
不是,不应该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吗?
你别打断我。我妈说,我看你们俩应该是那种关系,就问了他一下。结果他说你俩没谈对象,他就是你一朋友。
我不笑了。
李乘可太无情了。
他该不会真的等我一病人疯疯癫癫地追他吧?他先上位,我之后再给他补个名分,就不行?
第33章
李乘来看我的时候,我耍了一下脾气,故意不跟他说话。
但他好像一点都没在意,只是问我:不舒服?
可不是不舒服么,心里不舒服。
我躺在床上哼哼,一哼哼他倒是吓着了,说着就要去找医生。
我把他叫住:哎,你急什么!
我告诉他:等咱俩聊完,你再找医生也不迟。
我想的是,如果等会聊完,他伤透了我的心,那确实需要医生的抢救了。
李乘可能觉得我会这么说话证明没大毛病,又回到了病床边,坐下了。
他看着我:是心情不好?
行,还挺聪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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