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男人跑去,每一步都带着不适,却不肯停下。
容琤比她更快,在杭絮即将走出院门时就折返,扶住对方。
一个瓷盒被放在他的手上,入手温热,是杭絮身上的温度。
北疆风雪大。
你不许感冒了。
太阳升到高空的时候,杭絮把椅子搬到院子里,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让酸痛的身体舒服了许多。
一个灰衣的人影眨眼间出现在院子中间。
她眯着眼睛,隔着蒙面的布辨别一会儿:壬四?
灰衣人颔首:拜见王妃?
你出来是为了何事?
王爷让属下去查王妃中毒之事。
查出来了?
壬四点点头,杭絮笑起来:不愧是王府的暗卫,动作真是迅速。
虽是二皇子,王妃不必担心,我们也有办法
不必了。
她的笑容加深些,走之前,我给他下了点东西,够那人受的了
杭絮又拿出自己记录疑点的那张纸,把折痕抚平,在上面的各项边又加了点东西。
仲武、玉佩、皇后,旁边打了一个圈,代表已有了眉目和线索。
杜津远在努力查着于仲武有关的事;孤女手中的那枚玉佩她怀疑也是容敛所为,已经派人潜伏在她的周围。
印章、士兵、四夷殿书信则保持原样,表示还毫无进展。
她的视线在这几项中逡巡,若有所思。
那印章的纹路的确复杂,不可能仿造,但印章从始至终都留在杭家,不可能被人偷去,除非
除非是曾经拿到过印章,用蜡油倒模,才能复刻的分毫不差。
如果印章在杭家不曾失踪过,那便只能是留在杜家的时候被人偷走过。
可印章是何时被雕刻、何时被送出,这些只有杭文曜和杜羲纬才清楚,现在两人一个在天牢,一个在大理寺地牢,倒是都很难见到。
按找柳阳景的性子,就算她去恳求,想必也不会放行,让自己见杭文曜一面。
但杜羲纬,想见一面却不太难
不过杜津远还在查仲武的事,她的计划还需再搁置一会儿。
于是只剩下一间可做的事。
杭絮在四夷殿三个字上打了个圈。
在前几日翻找北疆各部落风俗的时候,杭絮发现科尔沁和塔克族的图腾有些相似。
科尔沁的图腾是独狼,塔克族则是一只鹰,两种动物符号化后,喙和尖长的吻部就显得像同一种东西。
而孤女手中的那枚玉佩,现在回忆起来,是介于狼与鹰之间的模糊感。
不难想象,这又是一桩可以栽赃的罪证,杭将军府中藏有科尔沁的玉佩,岂不在铁证上又压了一块巨石?
可不知为何,在面对皇帝时,柳阳景并未把这件事说出来,难不成是没有发现?
不、不对,凭柳阳景严谨的个性,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之间的联系,再说,他亲口说过,之所以去查四夷殿,就是因为发觉玉佩有异。
舌尖抵住上颚,杭絮压下有关柳阳景的疑虑。
不管他如何,四夷殿是一定要去一次的。科尔沁和塔克都是北疆的族群,想必知道书中没有的一些消息。
再者,她特意翻了十一年前的战报,塔克族闯入蓟州劫走容敛时,科尔沁的部落正巧游荡在蓟州边境。
科尔沁使团中有不少年长的战士,说不定知道有关那时的事。
杭絮本想下午就出发,无奈身体无法支撑。
倒不是走不动,她虽然四肢酸痛,但练武比斗,哪个不会让身体酸痛,不至于走不了路。
只是那处磨得厉害,一走路便生出奇异的痛感来。
她只好无奈地在王府躺了半天,翌日一早便收拾好东西,向朱雀门进发。
杭絮虽不像杭景,被限制了出行,可进入皇宫时,仍多出通报理由这一项。
不止如此,她听说宫中的四夷殿周围也被设了重重的防卫,里面科尔沁的使者全都不能外出,每座宫殿每个小院都设了岗哨,守备极度严密。
就算进了宫,怎么绕过守卫进到四夷殿内,怎么成功和阿布都交谈,都是个难题。
她用的是探望皇后的理由,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本以为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宫人,说不定还能见到宋辛,却没想到见到的是小跑来的容攸。
容攸提着裙边,小跑着绕过墙角,见到杭絮的时候,顿时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便从宫道的一端跑过来。
跟杭絮并肩走着时,她仍小小喘着气:不知道是什么规矩,必须要一人接应絮姐姐才能进宫,我正好在母后宫里,就过来了。
皇后最近身体可还好?
杭絮略有些担忧,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对方忽然的疼痛。
少女用力地点点头,脸上浮现笑意:母后的身体好多了,食欲也变大,脸色都有了血色,多亏了宋大夫。
那就好。
她松了一口气,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皇后和腹中的孩子有了什么差错。
宋大夫说,母后的肚子是刚好九个月,好好调养,能撑到足月再生产,还有一个多月呢。
她的声音忽地低下来,朝杭絮看去,眼睛弯弯的,这样的话,絮姐姐的时间又多了些。
她一愣,阿且也知道了?
是我向问刘喜的,他本来不想说,我求了好久才告诉我的,还让我不许说出去。
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絮姐姐一定要跟我说。
容攸说着,脚步忽然停下,回头看去,像是疑惑杭絮的顿步。
絮姐姐?
有一件事,确实要阿且帮忙。
你能进去四夷殿吗?
第143章从那日在御书房里,她
四夷殿?
容攸重复一遍,絮姐姐要去见阿布都?
杭絮点点头:不错,一些问题,只有科尔沁的人才知道内情。
阿且去过四夷殿许多次,可知道附近有何岗哨的漏洞?
容攸思索了许久,最后摇摇头:好像没有。
对不起,没有帮到絮姐姐。
她失落地垂下脑袋,明明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帮忙,可连一件最简单的事也做不到。
看着对方颓丧的模样,杭絮连忙安慰,没关系,是我强人所难了。
四夷殿的守卫森严,进不去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容攸却真心实意地失落起来。
她摸摸对方的脑袋,好了,笑一笑,待会儿皇后看见你,又要担心了。
女孩揉揉眼睛,这才笑起来。
两人沿着宫墙走了许久,坤宁宫的牌匾近在眼前,容攸忽地转过身,看向杭絮。
絮姐姐,我知道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怎么进去四夷殿了。
我听刘喜说过这事,四夷殿的布防他也参与了,肯定知道哪里没人值守。
絮姐姐,你等着,我去找他!
她不等进到坤宁宫里,朝杭絮挥挥手,便小跑着离开了,背影消失在转角。
杭絮连叫一声也来不及,只好叹一口气,只身一人进了宫门。
皇后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躺在一张摇椅上,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连摇椅晃动的响声也被压得沉闷。
见到杭絮,她从椅子上半起身,王妃来了,怎么不见十六?
阿且忽然有事,半路上离开了。
这回答显然太拙劣,皇后听罢,笑一笑,也没追问。
她看向宫殿西侧,那是小厨房的方向,此刻正飘着丝丝的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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