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忘了。
希日娅说得斩钉截铁。
塔拉,你饿不饿?
饿
我要给塔拉做饭,你们回去吧。
她转向阿布都,阿布都,塔拉这几个月一直在想你,多谢你来看他。
说罢,希日娅抱起塔拉,走出了帘子。
剩下杭絮和阿布都坐在帐子里,相顾无言。
许久,阿布都才出声,希日娅看着冷酷,但是个温和的人,我没想到她会拒绝。
总不可能第一次来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杭絮倒没甚么颓丧的情绪,大不了多来几次,总能问出点什么。
自己土生土长十几年的部落,怎么可能什么事都忘记了,除非是她不想说。
她的性情固执,很难被人打动。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对了,她是什么时候嫁到科尔沁的?
六年前。
那就好。
她站起来伸展肩背,脸上带了笑意,那一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塔克族十年前南下蓟州,抢走了容敛和丽夫人,她不信希日娅不知道这事。
翌日。
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地上又积起一层厚厚的白毯。
众人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帐子周围和道路上的雪扫干净,不然走路都不方便。
杭絮起了个大早,走过隔壁的阿娜尔的帐篷,就来到了容攸门口。
她站在帘子前大喊,阿且!
来啦。
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没一会儿,帘子被掀开,容攸从里面跑出来,
她穿着斗篷,但出来的时候,仍被冷风吹得嘶了一口凉气。
絮姐姐,我们走吧。
两人昨晚约好,去陆太医那儿看望那位手上的商人。
杭絮早就问好了陆太医的住处,这会儿带着容攸在一顶顶帐篷之间穿梭。
地上的雪被清扫干净,露出下面枯黄的牧草,踩在上面有细碎的声响。
絮姐姐,你看我带的礼物,可以吗?
容攸提高手中的东西,有些担心。
要是他不喜欢怎么办?
杭絮看过去,那是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用红绸系着。
里面是什么?
人参,还有鹿茸。
都是补药啊
杭絮很少吃名贵的药材,在军队里,受了伤都是宋辛给她治病开药,他当军医当惯了,用药节省,能用三味便宜药材,就一定不用一味名贵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看医几乎全是因为受伤,很少因为生病,而受伤之人,是不能吃补药的。
受伤后,要先对症下药,将伤口养好,才能再用补药,不然药性相冲,反倒好得慢。
她将这个给容攸说了,对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送错礼物了。
可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送什么
没事的,杭絮安慰道:现在不能吃,又不是以后不能,人参这么名贵的东西,任谁收到都会高兴的。
那就好。
容攸这才放下心,松了口气。
陆太医就住在商队货车的旁边。
他的帐子极大,门洞也大,帘子轻飘飘地,被风吹出一条缝,露出里面挤挤挨挨的人群。
容攸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北疆语与中原话混杂的喧闹声音,有些紧张,怎、怎么这么多人啊?
不进去就让开,别挡路。
杭絮拉着容攸退开,一个人冲到帐子外,掀开帘子,一眨眼就窜进去了。
她见状,拉着身边的人也进去了。
实地见到,杭絮才发现,里面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帐子的正中间是几条长桌,桌子后面坐了七八个穿医袍的人,为首的那个就是陆太医。
每个人周围都围着数不清的人,商队中的人还好些,挤不进去,就蹲在一边等着,那些北疆人将衣服脱了,半个膀子露出来,使劲伸到前面,要让大夫看脉。
那些大夫忙的焦头烂额,看完这个,刚写了方子,另一个人又坐在了对面,连休息的功夫也没有。
帐子内没有生炉子,但温度不知比外边高了多少。
容攸紧紧拉着杭絮,生怕被来来往往的人流分开,两个人退到最外层,贴着帐篷,这才清净了一些。
唉,还是来晚了。
一个懊恼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杭絮转头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刚才那个冲进帐子的人。
欸,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啊?
你不知道吧,中间那个老大夫,可是皇宫里的太医!
那人没抢到位置,不吝于给人讲东西打发时间。
陆太医说,他这三天,免费帮大家看诊,不收诊费,只收药材钱。
这可是给皇帝看病的太医啊,那医术,肯定时顶好的,就算是他徒弟来治也不赖,反正不要诊费,大家当然都想来见识见识。
就是不知哪个货把消息传了出去,连草原人也知道了,一股脑全来了。
他咧着嘴瞥了一眼挤挤挨挨的众人,不知道要等多久,到晚上能不能抢到个位置。
说罢,他腾的一下站起来,往人群中挤去了。
欸,让让让让,你个年轻人,懂不懂什么叫尊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渐渐升起,从帐顶的孔洞里射进来,把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来此处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抢位置的人中不乏一些人高马大的草原人,一往无前地往里面挤,也不知他们有什么病要看。
容攸紧紧贴着帐子边,给来往的人让出位置,她转头看杭絮,絮姐姐,我们要不晚些来,陆太医好像没时间。
众人环绕的中心,老人拿块布巾擦擦额上的汗,又开始了新一人的诊脉。
我不找陆太医了。
杭絮等了这一会儿,也放弃了,看来陆太医是不准备休息,决心要在这里坐一整天。
她带着容攸出了帐篷,外面的温度比刚来时高一些,帐子四周支着好几个炉子,上面放着药罐,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她四处看了看,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烧药工,大约是陆太医的小徒弟。
她走过去,小徒弟正好把药罐里的药倒进碗里,递给一个科尔沁人。
那人身高六尺,两只手臂鼓鼓囊囊,用三根手指捏着小小的药碗,颇有些滑稽的感觉。
他低头闻见苦涩的药味,粗硬的眉头皱了皱,吐出一串晦涩的北疆语。
小徒弟茫然地啊了一声。
那人也没听小徒弟的回答,仰头将一碗药喝尽了,药碗放在雪地上,又说了一串话。
小徒弟听不懂对方的话,也不强求,把药碗收好,明知道人家也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这个症状,叫阳虚,估计是这几天突然变冷引起的,不过你体质好,这药又是我师父配的,一碗药下去,估计差不多了,要是还不好,就再来这边,我帮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