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说了一大通,一抬头看见男人还杵在原地,嘴里也叽里咕噜地说着话,很着急的样子,一下子愣了。
这,你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啊
他说你这个药好,一喝进去,身体就热了起来,很感谢你,问药多少钱。
哦哦!
小徒弟恍然大悟,而后摆摆手,师父说了,今天是义诊,不收诊费,只收药钱,但这几味药便宜,要不了多少钱。
杭絮把小徒弟一开始的叮嘱连带现在的话,一起翻译给男人听,对方仍坚持要给钱,小徒弟没办法,只好收了对方的十几个铜板。
那铜板光洁如新,上面的年号还是前朝的,估计是不知从哪里得来,一直都没有用过。
送走了男人,小徒弟好容易得了空,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余光瞥见站在一边的杭絮和容攸,忽地一怔,刚才似乎好像是瑄王妃在说话?
他意识到这一点,跳似地起来,起来,想给两人行礼。
杭絮手疾眼快。按住对方的肩膀,免得这人跪在雪地上。
不必行礼,我来向你问些事情。
小徒弟点点头,王妃尽管问。
他下意识想坐下来,下一刻又逼着自己站直了。
前几天是不是有个商人拿着我的令牌来找陆大夫治病?
对。
他伤得怎么样?
谈到跟病人有关的事,小徒弟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伤得可重了,外面看着不严重,衣服一掀开,里面全是青紫淤血,还断了一根骨头,不知道是什么人,下了这么狠的手。
也亏得他能忍,一路走了过来,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一声都没吭。
杭絮蹙眉,她只会粗浅的诊脉,没想到这人伤得居然这么重,绝不是伊迪里兄弟俩所说教训一下的程度。
若是知道对方伤重,她绝不会让这人独自走过去,不知会不会加重伤势。
他现在在何处?
师父说这人被伤了内脏,要好好养着,把他放在我们旁边的小帐篷里去了,方便随时换药。
对了,现在正好是换药的时辰,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这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王妃的令牌。估计对王妃而言还挺重要。
杭絮颔首,带路。
第189章阿景,你不许学他们。
陆太医的帐子就在车队周围,商人的所在自然也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
进去之前,杭絮打量了下帐子的外表,比正常的要小上一半,布料看着很新,像新支的。
小徒弟掀开帘子,让两人进去。
里面空荡荡的,旁边是一个药柜,上面满是瓶瓶罐罐,中间摆着几张床铺,倒也不算拥挤。
小徒弟指指其他的几个人,里面的人,要不然是受寒高热,要不然是滑倒摔断了腿,像他这么严重的,还是第一个。
他走到药柜边,从里面拿下几个瓶罐放进怀里,来到最里面的一张床铺。
欸,江丰,快醒醒,换药了。
床上的人似乎正处在昏睡中,小徒弟叫了好几声,被褥才有了起伏。
这时候,杭絮也正好被容攸拉到了床边。
女孩紧紧盯着床头的人,见他脸上发黑的几块血痕,神色更是担忧。
叫江丰的商人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床边的小徒弟,手臂撑着床铺,就想坐起来,小陆大夫,您来了。
他受了重伤,虚弱得很,前两日大多数时间在昏睡,现在就算身体好了点,也仍然十分疲惫。
小徒弟连忙把怀中的瓶罐在床边摆开,空出手按下江丰,干什么呢,赶紧躺好。
江丰点点头,躺了会去,一转头,看见另一边的杭絮,眼中起了惊讶和惶恐,你、瑄王妃怎么来了。
他原本不知道杭絮的身份,但陆太医可清楚得很,一见那令牌便说了出来。
杭絮颔首,我和她来看看你。
江枫问言,用力抬起脑袋,终于看见远一点的容攸,恩人,您怎么也来了。
容攸抿了抿嘴,走上前,把提了一路的礼物放在床头,这是给你的礼物,不知道送的好不好
江丰伸手把礼盒推了回去,这礼物我不能收。
恩人救了我,我感激不尽,应该是我送礼给你,怎么还倒过来了。
容攸摇头:你不要叫我恩人,你伤的这么重,我怎么算救了你。
她的语气低落,我应该早些过来的。
恩人不要自责。江丰不动声色地把礼盒推到容攸的身边。
要不是恩人,我哪里有活命的机会,估计早就被那两个北疆人给打死了。
这伤也不是什么大伤,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全了。
想什么呢,还十天半个月。
小徒弟调好了药膏,正在解江丰伤口上的布条,就你胸口那条骨头,养好就要两三个月,更别提肺腑里的伤了。
江丰尴尬地笑了笑,我底子好,好得快。
再快也快不成半个月。
小徒弟洗干净手,把药膏一点点抹在伤口上。
商人笑容立刻收住,牙齿紧咬着,脸颊一抽一抽,方正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徒弟还是没有说清楚,江丰的身上何止淤青,更有大片破皮见肉,血肉模糊的地方。
它们遍布男人的胸膛,想必是在地上摩擦导致,不算重伤,但足够让人疼痛难耐。
小徒弟涂药十分细致,涂完正面,把人侧过来,又涂背面,再绑上细布,防止沾染,忙活了一刻钟才好。
杭絮见惯了各种伤口,看见江丰身上的伤,只是皱眉,没有其他神情,可容攸还是自上次阿布都受伤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怖的伤口。
她侧着头,但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望向伤口,一颗心紧揪起来。
江丰缓了好一会儿,脸色苍白地笑起来,让恩人见笑了。
他把脑袋挪了挪,尽力看向杭絮,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请瑄王妃帮忙。
你想问你的香料?
商人一愣,王妃怎么知道?
杭絮没回答,你的货品我已经收整好了,你那几个伙计我也知会到,不必担忧。
那就好。
江丰点点头,舒了一口气,两日来的担忧终于放下。
杭絮继续道:你放心,你的香料我会一直看着,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江丰真心实意道。
不必感激。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对商队保护不利,让你受了伤。
算起来,确实是我和她对不起你。
出门行商,遇见各种事都不寻常,被人打一顿,倒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那位大人还打了回去,替我报了仇。
江丰头仰在枕头上,神色没有怨愤,倒满是感慨。
做商人的,本来就有风险。
我十年前在百越收香料,被人骗进了瘴林里,差点就要没命了,还好有兄弟来救。
来北疆之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没想到一下子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当时他听到朝廷招揽商人的消息,也是孤注一掷,变卖家产采购香料,千里迢迢从南方赶到京城,稍作休整,又前往了北疆。
无论如何,保护商人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杭絮的神色平静,若只因他们是王子贵族,便能将大家随意欺辱,不提我宁国的颜面,这种事多发生几次,还会有谁想来北疆买卖货品。
大家千里迢迢,从中原来到北疆,是为了卖货赚钱,但绝不是为了受人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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