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能算宫殿,只能称作佛堂,小而朴素。
这地方也有密道?
杭絮把门一间间踹开看,仇飞云跟在她的身后,无不担忧地问道:王妃擒住陛下后要做什么?
她正弯腰检查床底,灰尘迷眼,她一边咳嗽一边问,你担心他?
不、不,我只是随口一问。
她直起身,又去挪动衣柜,放心,他好歹也是个皇子,我们当然会好好对待他。
在死前。
把所有房间检查完毕,杭絮依然没能找到密道,她连后院的砖都翻了一边,最终把目光投向那间供奉佛像的屋子。
她走近,推了推门,没锁,门吱呀一声开了,没有意料之中的灰尘,让人生疑。
大门正对面一座金光闪闪的佛像,低眉垂目,威严慈悲。
她把佛堂检查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不由得奇怪,难道容敏骗了仇飞云,还是仇飞云骗了她?
杭絮侧头看仇飞云,对方神色有些紧张,眼神不敢看那座佛像,王妃,我们快出去吧,不要冲了撞佛祖。
大约不是后一种可能。
那是容敏骗了仇飞云?
也不大可能,他大可以不把这消息告诉仇飞云,没有必要骗人。
那应该就是自己还漏了地方没找。
杭絮环视佛堂,寻找自己忽略的地方,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佛像上。
对了,佛像后面她还没找。
她大步向佛像走去,仇飞云匆匆跟在后面。
待看到她把香炉搬开,跳上桌案,欲爬到佛像后面,声音焦急得几乎变了调,王妃,你要做什么!
杭絮只当没听见,她翻过佛像,来到背面,蹲下来看底座,有明显的灰尘印子,说明曾被移动过。
她用力推开这座金身佛像,底下果然出现一个暗门。
没了佛像的阻隔,里头的数道呼吸声便清晰如近在耳边。
她轻轻瞧着暗门,感受它不俗的厚度,暗道容敏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前朝帝王重佛,广修寺庙,本朝虽多加抑制,但尊佛的心理在民间流传广泛,这种亵渎佛像的事,在许多人看来是极大的不敬。
莫说像杭絮这样搬动香炉,挪动佛像,许多人连搜查佛堂也不敢,更别说发现密道。
而佛像和暗门完全拦住里面的声音,就连杭絮也很难听见。
王妃!
仇飞云跪在蒲团上磕头告了罪,才绕过桌案来到杭絮旁边。
您快下来
杭絮食指抵住嘴唇,这是噤声的意思。
仇飞云住嘴,看见佛像旁的人侧头,似乎是在听什么声音。
片刻后,杭絮把佛像挪会原位,跳了下来,落地轻巧无声,而后锁链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她走出佛堂,仇飞云跟在身后,娘娘,上面是什么?
有条暗道。
她把门合上,盘算着能不能上个锁。
那陛下
在里面。
杭絮顿了顿,又道:跟他几十个侍卫一起。
这就是杭絮没动手的原因她打不过,脚上的链子净拖后腿。
放火也不是不行,控制不好度,把容敏烧死了就不好。
现在只能等珟尘来再说。
她在台阶上坐下,歪头看仇飞云。
别站着了,坐下吧,还要等好久呢。
杭絮没想到人来得那么快。
这里是皇宫的西北角,应该是最后清查的地方,但坐下不到两刻钟,她就听见马蹄声踏踏响起。
这声音在佛堂前停下,仇飞云紧张地站了起来,她却坐在原地,仰头望着来人。
士兵在见到院中的人后惊了惊搜查了大半宫殿,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人。
你是谁,在这干嘛!为首的士兵喝道,看来他并不认识杭絮。
嗯我在等人。杭絮想了想,答道。
皇宫已经没人,你们不要再等了,快走吧。
不,她坚定地摇头,他会来找我的。
怎么回事,在门口站了这么久?门外又响起马蹄声。
为首的士兵回头行礼,校尉,这里有几个宫女,属下在劝她们离开。
我去看看。
那人下马,士兵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入院中。
杭絮见到来人的脸,不由得笑起来,刘校尉,好久不见。
刘校尉惊讶得失声,小、小
大人,您认识她?一个士兵疑惑问道。
问个屁!
刘校尉反手拍了那人脑门一下,叱道:这是王妃,给你画像看了个屁!
对方从怀里翻出画像,抬头低头几番对比,恍然大悟,真的是王妃娘娘!
愣着做什么!刘校尉又赏了他的脑门一巴掌,还不快去喊王爷和将军!
那人捂着脑门奔出远门,而后马声远去。
刘校尉则来到杭絮面前,顺着她湿透的衣物见到脚上的锁链,不禁叹了一口气,小将军,你受苦了。
容敛好吃好喝地伺候我,称不上受苦。
杭絮拍拍对方的肩膀,刘校尉,你带锯子了没?
对方自然是没带锯子,但刀剑和人手足够,在数人合力撬拨,断掉三把刀后,那锁链总算从她脚上脱离。
锁链落地的下一刻,杭絮便忍不住跳起来,这种轻快的感觉让她仿佛背生双翼,能跳到天上去。
翅膀毕竟没有长出来,她也不过比以往跳得稍微高了一些,但这毕竟是令人高兴的。
她从台阶上跳下去,又跳上来,活动着久经拖累的脚腕,不忘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刘校尉。
刘校尉听罢,吃惊道:那二皇子在佛堂内?
对,他身边带着几十个人,你们不要贸然行动,多等些人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冲进来,道:王爷快来了!
刘校尉笑道:小将军,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们有多难熬。王爷的眼神简直要冷死人,我们都不敢去见他。
现在好了,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杭絮没回应,她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我要不要先换套衣服。
但这个问题也只是想想,因为下一刻,奔腾的马蹄声在院门前戛然而止。
容琤下马,走进院内,急促的脚步声在见到杭絮后停下。
他着一身铠甲,银色的甲片糊满血液,看不清原色,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脸上也溅着血,还有几道伤痕。
明明刚从战场上厮杀下来,但那双望向杭絮的凤眼中,却没有半点煞气,反而茫然无措,像个近乡情怯的旅人,日思夜想的爱人就在面前,短短几丈的距离,却不敢继续前进。
珟尘。杭絮笑起来,又叫了一声,珟尘。
容琤仿佛被对方的笑眼烫到,慌忙低下头,去解自己浸满血的腕带,刚解完一只手,杭絮便冲过来抱住了他。
她环住男人的腰,踮起脚,鼻子蹭着他的发梢,透过血腥去闻对方身上独有的香气,声音发闷,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