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年,我在宗门潜心苦修,很少有出来的时候,偶尔一次拍卖会认识了阿箬,久而久之成了朋友,有些不开心的闲事也能彼此谈谈。是我没处理好这才惹出这么多事端。
周洛夜再三致歉后,在离去前约好要和明心几人一同前去探查奉火宗。
入夜,繁忙的城池再一次迎来暮归,嬉闹的孩童从街头巷尾一窜而过。
明心靠在窗边把玩鬼草花穗,这是燕纵白天送她的那株,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细碎的花穗还如同挂在枝头一样鲜活。
晚饭散去,各自回房休息后,明心就没再见到燕纵,她尝试着用神识感知,但隔壁房间没有人。
燕纵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早上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再次盘桓而起,明心有点烦躁,拿出通讯玉佩想传讯,动作到一半又停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脖颈后传来炙热感,体内的灵气无声运转,好似盘活了一样。
夜色渐浓,玩闹的孩子都回了家,喧嚣的街道空寂无人。
飞仙阁,主院。
偌大的宅院没有点上一盏灯,轻薄的月光找到白玉石砖上,反射出瘆人的凉意。寂静无人的堂殿,白日的云家家主不知被什么一把掀到地上,顿时气血上涌,吐出一口鲜血。
肆虐的剑光薄寒,照到脸上,清脆脚踩地砖声,正一步步沉稳走来,云家家主忍不住咳了一声,再抬头,看到一柄青锋长剑无风自鸣。
白靴之上,是那袭空青道袍,万剑之尊的雪名剑主居高临下,黑眸沉寂无波。
翻涌的雷霆剑势里,云家家主只有恐惧和惊骇,她甚至抬不起一点点反抗心思。
雪名剑一闪而过,须臾停下时,离眼珠子不过一寸,嘴角的鲜血还没擦去,扑面而来的杀意让云家主惊恐地仰起头,屏止呼吸。
阵眼在哪里?
云家家主:我我不知道。
杀意翻涌,云家主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求生欲迫使她继续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明师伯当年也未曾告诉我阵眼在哪里,气血上涌,她被迫咳了一声,如今先生就在何足道客栈,剑尊你又何必再生事端
燕纵垂眸,漆黑的眼眸不带一点情绪,云家家主甚至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比沧海蜉蝣都不如。
你威胁我?
不是,我
当年重铸封魔阵,埋进去的有谁,你不会忘了吧?怎么,想给明雩当狗腿?他要保封听你就背弃明心替他隐藏阵眼?
云家主浑身一颤,血色退去,面色苍白,她咬着牙支起上半身:我没有背弃先生。
燕纵没接话,汹涌的剑势震荡寰宇更强势地要将她压服。
云家主却宁肯七窍出血,也要继续说:明师伯也没有背弃先生,他和你一样,并不知晓全部的经过
燕纵冷漠打断:告诉我,阵眼在哪里?
体内的金丹在凶悍的剑势里,已经有溶解的迹象,耳朵里都是嗡鸣声,云家主甚至听不清燕纵在说什么,一股气支撑着她勉力解释:我不知道阵眼在哪里。三百年过去,封先生肯定已经不在了,哪怕您进得去,又能做什么呢?
无论多少年,所有伤害她的,背弃她的,在我这里,都逃不过,你一样,明雩也一样。
不管封听是死是活,这个阵他要进,如果封听还活着,那便杀了;如果他死了,那就挫骨扬灰再杀一次。
那样漆黑偏执的愿望,再一次从这个无情无欲的身体里流溢出来,微末的一点,却已经比汹涌而来的潮水更让人窒息绝望。
云家主一片苦涩,只觉得吾命休矣。三百年时光在脑海里走马灯闪过,在幻阵里笑着递给她食物的女修就像神仙一样,再往后多少记忆都暗淡在她的光辉之下,可她没能再见一见她;没能告诉她,她做到了她嘱咐的事情;也没能再见一见她的女儿。
她悲哀地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然而,却在一瞬间,降维压制的凌冽剑势悄然退去,无声无息。
凉薄的月光倾洒,财富堆出来的院落里,哪里还有什么大乘剑尊。
同一片月夜下,明心捂着快要涌出体内的木灵气,对着传讯玉佩道:燕纵你什么时候回来?
传讯的消息在另一端瞬间被接起。
过了一会儿,燕纵的声音如泉水激石:低头。
倚在二楼高台窗前的明心下意识往下看,长街月光依旧,晚樱飞舞,青衣的剑尊手里拎着点心,正微笑着抬头望向她。
那一刻,风过茶幡,万物褪去颜色。三百年虚空一掷,两个人都如同当年似的,明心冥冥之中像是被蛊惑到,歪头回应那难得一见的笑,纵身就往下跳。
裙袂飞扬,顺着晚风清月,她看起来明媚张扬地如同展翅高飞的凤凰。
第44章044双更合一
【第四十四章: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
啊,有人跳下去了
不知是哪间客房里的住户目睹全程惊叫出声,引来更多的人推开窗户围观,还有的要报官,但这些明心都顾不上。
失重下落的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记忆如走马灯在脑海里闪过,那是三百年前的某年某月某个夏夜,在这条长街上,她也像乳燕投怀一样奔向燕纵。
隐秘的高兴席卷而来,在她面前的燕纵微微的怔愣后,毫不犹豫地接住她。
青衫白裙扬起又落下,一墙之隔的客栈爆出哄堂喝彩。
小子身手不错啊!
大半夜的,这俩不会是私奔的吧
小年轻还挺会玩儿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那是一群没有修为的凡人,人到中年,一身风霜,却改不了看热闹的毛病,明心也傻乐,心想,这位燕小哥儿哪里是小年轻,他比你们祖宗都大。
明心揶揄地看燕纵,却突然听到两声惊呼。
楼卓之:小、小师叔!
玉芝芝:小、小师叔!!
明心:
燕纵:
明心从燕纵怀中一窜落地,反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拉燕纵:快走啊。
衣袍裙角一闪而过,明心慌不择路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是修士,可以飞。等到停下来,已经是月上中天,周边是浓厚的森林,月光斑驳地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一丝血腥气从燕纵身上散逸出来,明心抬头看燕纵,看着看着,忽地笑出来。
笑声在幽静的森林里,被夜风带远。
其实也不用跑的,就是下意识。明心解释道,可能是以前我总被我哥哥教训,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他就会拿着这么长的棍子来追我,还会罚我抄经书,什么道经,世界经,哪本厚就让我抄哪本,实在很过分。
明心比划了一下棍子的长度。那是他们家的家法棍,她爹娘每回出门都会把棍子郑重地交到明雩手上。
我不会打你,也不会让你抄书,燕纵唇角一抿,我可以帮你抄。
燕纵眼底有光,为心上人无底线让步。
诧异一闪而过,明心弯眸笑道:好啊,那下回你帮我抄,不过你的字要跟我像一点,小时候卫煦也帮我抄书,但我哥看一眼就能发现,也不知是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