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倚在楼梯口与客人调笑的明妆,看见崔呈衍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出来,便找了个理由随意打发了客人,笑嘻嘻地迎上去。
公子,这么快呀?
她娇笑着捂着嘴,含糊其辞的言语让人浮想联翩。
可崔呈衍却无心与她周旋:还请明妆姑娘让一让。
怎么像块木头似的?
明妆心里嘀咕,但脸上仍是挂着笑,娇嗔道:有心事?要不去我那?
说完,便像没了骨头似的,故意往崔呈衍的怀里贴,一个不小心,还露了半个肩头。
这场面,要多香艳有多香艳。这京城之中,但凡是个正常的纨绔子弟,就没有人能挨得住她的刻意引诱。
可是!咱们的崔小公子,是那正常人么?
只见崔小公子抬起眼皮看了明妆一眼,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的同时,伸手将她扶正。
明妆姑娘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已有妻房的崔小公子义理直气壮地关心道。我听闻有种软骨病,会让人像没了骨头似的站不住,这病可大可小,姑娘要
被迫站直的明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心里早就忍不住将这不积口德的夫人奴骂了千百遍。
多、谢、公、子、关、心!明妆咬牙切齿地道谢,但表面上仍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芳菲楼的当红花魁,接二连三地在同一人这吃哑巴亏,说出去都怕人笑话。
明妆在心里劝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毕竟是柳大人的朋友,就当给柳大人一个面子。
崔呈衍装作没听出明妆话里的怒气,绕过她便要下楼。
再次被无视的明妆有些生气,她喊道: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崔呈衍惊讶道:姑娘还有事?
呆子!真是个呆子!
现在的断袖之癖都这么不解风情吗?明妆不懂,明妆很气。
见明妆一直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崔呈衍不解地问: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明妆正欲开口,却转念一想,要是能让这位夫人奴公子吃点亏也好,便含笑道:不,怎么会呢?
崔呈衍眼中的怀疑更重了。
今天这一个两个的,怎的都这么奇怪?
公子,我看你生得好看才提醒你。明妆神神秘秘地说。方才你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一位公子来找您,只不过让老鸨打发出去了。
我瞧着有些眼熟,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你说巧不?他一走,我就想起来那是谁了。
明妆往前走了一步,唇畔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崔呈衍神色紧张地出了芳菲楼,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赶。
要命!良良怎么会突然跑到芳菲楼来找他呢?!
公子,你说你那位醋劲大得很的夫人又会怎样处罚你呢?
明妆戏谑的笑仍在眼前,崔呈衍不太敢去想温良会怎么对他。
他知道,温良只是死鸭子嘴硬,表面上满不在乎要与他划清界限,可实际上,良良比谁都在意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崔小公子满腹心事,一心只想抄近道快点回家。
行至一处僻静小巷,一只手冷不丁地从旁边伸出来,将他拽了个措手不及。
崔呈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京城之中遭遇劫匪了
救唔!
还未来得及呼喊,只见那个无比熟悉的人一脸凶狠地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抵在墙上。
原来,崔小公子也会叫救命?温良揶揄他。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宿在芳菲楼?
芳菲楼这种地方,当然是吃饭住宿娱乐一条龙。
至于是哪种宿就不得而知了。
崔呈衍放弃了抵抗,因为他从温良的眼神中就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必然是凶多吉少。
温良松开手,低头闻了闻:好重的胭脂味。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想到崔呈衍方才在芳菲楼不知抱过哪位花魁姑娘,温良就觉得犯恶心。
不关我的事!
崔呈衍冤枉极了,他着急解释:明妆姑娘自己凑上来的,我已经推开她了!
难怪明妆前后两次都故意找他说话,原来还埋着这样一个坑给他踩!谁叫他后来老想着陆明的事情,忘了警惕呢?
千金难买美人笑,明妆姑娘可是芳菲楼最红的花魁
温良瞥见崔呈衍颈侧的唇印,语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呵,能让她投怀送抱崔小公子,魅力不浅啊。
崔呈衍紧张地看着温良,丝毫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良良一定要相信我!
温良皮笑肉不笑:我说的也是真的,崔小公子又何必与我解释?
他本来担心崔呈衍有事才跟了出去。结果到了芳菲楼,那人精老鸨拉着他东拉西扯,就是不告诉他崔呈衍在哪个房间,还不让他进去找人。
温良气坏了,但也没有办法。
他只能趁老鸨不注意的时候在芳菲楼门口向里面偷瞄芳菲楼的布局,是房间门对着中央大厅,是回廊形结构。
明妆柔弱无骨地倒在崔呈衍怀里的场景,恰好被温良看了个正着。
好你个崔呈衍!第二次来,就勾搭上了芳菲楼里的头牌!
温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就阴沉了下来。
人家崔小公子在温柔乡流连忘返,而自己却老担心人家会在外面出什么事情
温良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无可救药的那种。
亏他之前还信了崔呈衍的话信他是真心的
温良转身离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明妆姑娘似乎也看到他了。
明妆姑娘侧着脸对崔呈衍说话的时候,唇角扬起的弧度,分明就是对他的挑衅。
良良?崔呈衍见他想事情想出了神,便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你你别生气
虽然平日里的良良也有过吃醋的时候,可今天的反应怎么好像有点过了头?
崔呈衍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只得坦白道:我真没有做什么。陆明是豫州城来的举子,他约我来芳菲楼谈事情,谈完我就走了,真没有在那多待一刻。我保证!
跟我解释那么多干什么。回过神来的温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崔呈衍后便主动站远了些。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崔小公子该不会当真了吧?
我跟着你,无非是想提醒你。他说。那陆举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在状元客栈打听过,陆举人之前差点连客栈都住不起,现在却能住进天字号房还能请你去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喝花酒
苏相笼络人的手段,崔呈衍和温良都心知肚明。
温良认真地看着崔呈衍:子行,我知道你心里主意多。也许我的担心在你看来很没有必要,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我是真的怕你出事。
崔呈衍有些心虚:我
温良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快听。
咚!咚!咚!
是打更的声音。
崔呈衍仔细听了下,一慢两快,子时到了。
只见温良展颜一笑,将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放在了他的掌心。
子时已到,就是新的一天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莫不是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他的生辰?
崔呈衍茫然地看着温良:是么
前几日崔安还老叨叨来着,怎么真到了这一天,他却给忘了?
崔呈衍拧眉一想,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