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那时候他还没喜欢上她,但这画面在不知不觉中刻进了他心里,以至于在听到她这么一形容后,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记忆里提取出这一幕:
他看到了站在四楼窗口的她,当时陆钊问他在看什么,他还装模作样地敷衍了句:在看月亮。
那晚的月亮也确实又圆又亮。
我把它放在了你的课桌底下,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会被许岩拿走。乔司月揪住他衣服,哭着控诉,他凭什么拿,凭什么扔了我给你的东西。
林屿肆垂眸,看见她因过度用力泛白的指甲印,心疼死了。
将她的手包进掌心,覆在她耳畔:你听我说。
她抬头,看向他。
又是一阵风吹的声音。
然后才是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的难过、愤怒,也知道你的遗憾。
九年听上去很漫长,但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山未移,水未涸。
我爱你,你也依旧爱我。
所以,我们什么都没有失去。
乔司月。
她眼角湿漉漉的,声音轻而碎:嗯。
不哭了。
林屿肆虔诚地捧起她的脸,略粗糙的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哑声说:我们,来日方长。
第54章54你哭着问我,为什么迟到这么多年
昨晚哭了太久,今天起来眼睛还是肿的,乔司月伸手摁了摁眼皮,挺疼。
下楼看见他正站在流理台前,她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脸埋在他后背轻轻蹭了下。
他身上是冷的,衣服沾了些露水,有些潮,你早上出去过?
林屿肆嗯了声,天还没亮去了趟墓园,本来这次回来是想带她一起去祭拜叶晟兰,但考虑到昨晚发生的事,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这地方,原定的计划只能往后延。
他关上水龙头,手往毛巾上抹几下,托起她下巴,轻轻往上一带,眼睛肿得厉害。
一个轻柔吻落在红肿的眼皮上,随后说:去沙发上坐会。
她乖乖照做,没多久看见他拿着两个水煮蛋出来,热的,滚在眼睛上很舒服。
看不见他,就用手感受他的存在,手指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胳膊,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昨晚没睡好,辗转反侧多次,就着微弱的光,看见他额角密密匝匝的汗,可唤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林屿肆动作停顿片刻,我梦见倏然止住,摇头,没什么。
乔司月不催,她知道他一定会告诉自己。
过了半分钟,林屿肆哑着嗓子开口:我昨晚梦见你哭着问我,为什么迟到了这么多年。
反反复复同一个梦,同一张脸,同一种哭腔,她的脆弱和无助像一把冰剑,精准地刺在他心头,又冷又疼,醒来后,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乔司月沉默了会,握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推,总算又看到了他的脸,憔悴的模样。
她郑重地说:昨晚哭了一场,想明白了很多事,你说的对,过去的事情我们改变不了,但未来还有无数个明天等着我们。所以,我不会再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难过而且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不可能问你这问题的,你也别矫情了。
确实是他矫情了。
林屿肆展眉一笑,眼睛好点没?
好点了吧。
先去吃饭,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磨磨蹭蹭一番,出门已经是十点,太阳拨开云雾,泄出一丝光亮,天晴了。
到地方才知道是很久以前来过的那家台球室,乔司月一眼看到小黑板上一杆清台的记录。
第一名林屿肆3分35秒
第二名许岩3分36秒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只不过当初没注意到的细节到这一刻明朗,乔司月问:你是那会就喜欢上我了吗?
比这更早。他坦诚。
她愣了下,笑起来,唇角浅浅的一轮弧度。
老板还是周炳,体格壮硕不少,发腮严重,笑起来跟弥勒佛一样。
面前这女人瞧着眼熟,过了好一会,周炳才找到蛛丝马迹,笑着拍拍林屿肆肩膀:到底还是被你骗过来了。
骗?他斜眼过去,不纠正,拿起球杆,给我记个时。
你这还是第一名,没必要再刷一遍记录。真给他闲出屁来了。
不把记录抬高点,省的有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以为谁都可以肖想。
说什么呢?周炳一个字没听懂。
还是一杆清台。
2分59秒。
乔司月小步跑过去,眉眼弯弯的,厉害。
林屿肆拨开她额角的碎发,也笑,刚才他跟你说什么?下巴一昂,指的周炳方向。
她实话实说:他跟我说,我离开后的那段时间,你过得不太好。
我怎么觉得你听到我过得不太好,心里挺开心的。
乔司月错开同他的对视,一半一半,我也心疼你。
算了不逗她了,她开心,他也开心。
这次的休假很短,傍晚林屿肆收拾好行李,买了九点的车票,车钥匙没带走。
把车留给你。这几天出行方便点。
那你呢?乔司月问。
我坐动车回去。林屿肆又说,这几天你就住这,把你弟也接来。
三年前方惠珍搬回明港,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生活,后天是她六十八岁生日,乔家三兄弟商量着简单庆祝一番,正好赶上周末,年纪尚小的几个孙子孙女不上学,都会到场,乔司月更加没有理由不去。
乔司月没有拒绝他的提议,拒绝没用,何况她根本没法拒绝他的爱。
你要平平安安的,张开手臂抱住他,我会想你的。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薄薄的一层料,胸膛还是硬,但他向着自己的心是柔软的,软到一塌糊涂。
林屿肆先回了趟公寓,补了五小时的觉,换上衣服,开车回到站里。
体能训练结束后,宋霖全身像被淘洗过一遍,脑袋伸到水龙头下,狠狠浇了把,拽起领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水渍,眯眼问何睿:睿睿,你有没有觉得肆哥今天特别狠?
今天没什么风,何睿晃着手腕给自己制造清凉,正常操作,毕竟到更年期了。
宋霖竖起大拇指:精辟。
后来那几天,每到休息时间,站里的小孩发现他们的队长总会拿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有次何睿实在没止住好奇心,凑上前,噗地笑出声来,哟肆哥,林大队长,搁这画火柴人呢?不是我说,咱没这天分就别逞强,伤人伤己。
宋霖上前,跟着笑到前仰后合,别这么说我肆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画的是一男一女的。
林屿肆:
宋霖指了指左上角:这是饼吗哥?
林屿肆似笑非笑地睨他眼:你这辈子是没见过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