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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里一直背着那个大书包,倒也没被抢走,车门嘭一声被砸上,春信脑袋紧挨着笼顶,朝着院坝里狗笼的方向。

车子开走了,她坐在雪里身边低声哭泣,喃喃:狗狗,狗狗

雪里摸摸她的脑袋,我们救不了所有的小狗。

第22章

车窗外看不见楼房了,绿树飞过,天空湛蓝无云。

车速放缓,开始走上坡路,一路都鸣着笛。

糟了,盘山路,被卖到大山里去了。能不能跑掉可真难说。

雪里懊恼,这一手好牌让她打得稀烂,春信还安慰她,别怕,我们还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我就开心。

和冬冬在一起就好,干什么都好,被卖到大山里春信也不发愁,反正冬冬在呢,世界末日都不怕,心态超好。

进了山,春信人也精神了,常常睁圆了眼,脸贴在笼子上,定定看着车窗外。过会儿扭头跟雪里说:我看到槐树了,槐树开白花,花可以吃。

雪里嗯一声,我在康城的时候,我奶奶给我做过槐花饼。

好吃吗?

还行吧。

什么味道呀?

花味儿,饼味儿。

说了当没说。

春信继续贴着笼子费力地看窗外,看累了就靠在雪里肩膀上,还要多久才到啊。

雪里捏捏她的手指头,你不害怕呀。

春信说:到底是什么人要花钱买我呢。

她是真想不明白,妈妈、爸爸,爷爷奶奶都不要她,她的亲人全都不喜欢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然还要花钱买她。

车子停下,开车的男人打开笼子提她出去,她原地伸个懒腰,回家似的松快,终于到了。

男人挺意外她的反应,春信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对方更加莫名其妙,春信已经跟他聊起来了,买我的是什么人家啊?我爸爸不要我了,我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他们不要就算了,我希望这家人对我好点,别老打我骂我。

想到她是被亲爸给卖的,男人倒也不意外,只是笑,别的什么也不讲。

雪里隐约听见火车的鸣笛声,她回头看,车子是从土路上开过来,路两边有碎沙,山里可能有沙厂,这是沙厂修的路,大车的痕迹很明显。

路边有栋红砖砌的平房,两层高,门前有个院坝,院里有棵树,没有围墙。

房子不大,一楼是堂屋和灶房,二楼住人,房子里出来两个女人,提着她们上楼顶。房顶上有间青砖小屋,应该是后来加盖的,女人也不关她们,锁了楼梯口的大铁门就下去了。

这还不是终点,这里的山还不够深,只是个中转站。

哪怕她们全程跟随,头脑也保持清醒,还是不知道这是哪里,面包车走无标识的土路,看不到路牌,当然也就搞不清楚方位。

俩小孩在房顶上转悠,弯腰往下看,两层楼五六米,对于小孩来说,这太高了。

屋顶上的小房子没有门,里面一张小床,一个方柜,一根三条腿的板凳。

为什么不把她们关在房间里呢,雪里很快知道了答案,还没过半小时,那辆红面又回来了,两女一男合力从房子里把一个女人押上车。

那个女人头上套着米口袋,双手被反绑,她剧烈挣扎,被踢中膝盖跪倒在地,男人快速用麻绳捆住她的脚丢上车。

红面绝尘而去,两个女人返回房间,不一会儿上楼送来饭菜,拿根木棍邦邦邦敲着铁门,唤狗一样,吃饭哩。

春信伸长脖子凑过去,吃啥好吃的。

那个女人竟然也回答她:素豆角,素南瓜,米饭。

一个铝盆里装的煮南瓜和豆角,两个小碗装的米饭。

春信把碗端过来,我超级喜欢吃豆角。

那女人走一半回头看她,春信说:这个南瓜好甜哦。

可能是没见过话这么多的小孩,女人下楼下到一半,又折返伸个脖子在那看。

春信和雪里蹲在地上乖乖地吃饭,觉得米硬,还知道把菜汤倒进碗里泡着吃,叽叽咕咕说些大人听不懂的小孩话。

整得她挺莫名其妙的。

山中蝉声不绝,烈日炙烤下,平房顶上气流虚幻扭曲。吃完饭她们就回到小房子里去睡觉,女人上来收碗的时候,从大铁门口看见她俩睡得很熟,可老实。

傍晚时被敲铁门的声音吵醒,俩小孩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去吃饭。

还是中午吃剩的豆角南瓜,那女人靠在墙上看,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倒是安逸,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春信抬头说:我在家也干活的,我会洗碗和扫地。

雪里一般是不讲话的,且旁人说什么她基本上没有反应,看起来像是脑子不好使或者耳朵有问题。

那女人下楼去,过会儿上来往地上放了个小碗,竟然是小半碗回锅肉,虽然也是吃剩的,好歹是能见点荤腥了。

春信哇一声,谢谢阿姨。

之后一大一小不知道怎么就聊上了。

一般被拐来的小孩,离开家来到陌生的环境,就算不哭不闹也都是害怕的,刚领回家的小猫一样,团在角落里不吃不喝。

人贩子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不听话揍一顿就老实了。

春信呢,平时应付老太太的经验全用这上面了,叽叽喳喳个没完,一直跟她打听买自己的人家,又说自己爹不要妈不要,谁也不喜欢,在家里本来也是呆不下去了。

她自己想不到这些,都是奶奶平时跟她讲的,告诉她,她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这种话雪里在尹家常常听到,春信复述时几乎一字不差。

女人靠在楼梯扶手上跟她说:因为你是女娃娃,你要是个男娃娃,你爹肯定不会卖你。但是也有要女娃娃的人家,要女娃娃的多得很。

春信歪歪头:为啥呢?

那女人又不说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卖去山里给人养大当媳妇正好,还不会跑,跑也跑不远。

春信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缘由,她天真想,如果是真想要小孩的家庭,也许会对她好。

她迫切想有个家,于是不停追问:买我的到底是什么人家?

那女人意味不明笑,尽量给你找个好人家嘛。

哪里有什么好人家,不是傻子残疾就是老光棍。

山里的夜极黑,大风呼呼刮,满山树哗哗响,四处看不见一点灯火,噪鹃声悠远绵长。

深黑色的山脊像蹲伏的野兽,风声是它们威胁的低吼,天地广阔、苍茫,寂凉。

这里好大好黑。

春信站在屋顶上,缩着肩膀,双手握拳抵住下颌,第一次产生离家的无助和恐惧感。可她想到自己平时躺的那张小床,想到爷爷奶奶的脸,也没有多少渴望归家的思念。

天地辽阔,竟没有属于她的一处角落。

太静了,周围没有一点人的声音,两个孩子依偎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如一叶小舟孤单漂浮在寂海。

雪里说:后半夜等她们睡死了,我们就跑。

春信圆圆睁着眼睛,嗯嗯点头。

没有钟表,也没有手机,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只能通过自己瞌睡的程度来判断。

春信到底还是个孩子,不一会儿就靠在墙上睡着了,雪里没有叫醒她,出去四处看看。

天空并不是纯粹的黑,遥远的山脊上能看到属于城市的小半边红色的天,那是她们今晚逃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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