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春信将至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何仙咕-gl在线阅读(41)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我去热饭!春信语气故作轻快。

饭菜在餐桌摆好,春信蹦跶着去叫她,却看见雪里把被子和枕头都抱到客卧,又拿了她的眼镜盒、书和水杯,还有手机充电器。

我在客卧住一段时间。雪里站在门边说。

热饭时候心里就慌慌的,春信现在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早就猜到了。

蒋梦妍听见动静走过来,两个屋探头瞧一眼,怎么了?吵架了,闹分居呢。

她说笑着,春信也苦着一张脸笑,那你住吧。

蒋梦妍撞撞她肩膀,姐姐闹脾气啊?是不是你又调皮了,还是她抽疯了,妈妈帮你把她撵回来。

不了。让她自己在那吧,她想呆就呆呗。

她情愿走就走吧,要来,也是要心甘情愿来,何必强求呢。

小孩吵架大人管不着,蒋梦妍互相安慰两句就走了,回到沙发上,扯了毯子盖住自己靠在赵诚肩膀上看电视。

春信把饭分成两份,抬了一份放到她房间里,得到她一句生分的谢谢,她闷声没搭理,抬着自己那份饭回到房间,用勺子挖着吃,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混在饭里囫囵着咽下去。

她不明白怎么突然变这样了,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春信好委屈。

除了刚搬新家那次,闹别扭自己在客卧睡了个午觉,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们没分开过。连坐火车去康城,那么远的路都得挤一个铺。

平时小打小闹没上过心,这次好像很严重,比以往所有加起来都严重。可春信好糊涂,到底是因为什么?!

吃完饭春信打开门出去,一拧客卧门把手,反锁了,她曲指敲两下,我收碗,你吃好了吗。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句,我待会儿自己收。

不是喊的,隔着木门传过来,春信听得很清楚,说明她就站在门边。

这么近呢,就隔着一扇门,也不愿意跟她当面说。

爸妈还在客厅,电视里打小日本鬼子呢,炮声枪声轰轰响,春信端着碗去厨房洗,然后洗澡,吹干头发回到房间,发现空调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房间吹得暖暖的,她急忙去拧客卧的门把手,还是锁着的。

她拖着步子走回去,无精打采在床边坐一会儿,掀开被子躺进去睡觉,脚摸到个热烘烘的东西,是灌好的热水袋。

春信又掀开被子下床,在抽屉里翻冻疮膏,不想跟她说话了,站在客卧门口发短信。

出来拿冻疮膏。

十几秒回复就到了。

放门口吧。

春信脾气有点上来了,想臭骂她一顿,又不好让爸妈听见,站门口,气得摇头晃胳膊,恨不得一拳把她头锤瘪。

回房间里,对着地毯上的大熊一顿暴打,好气好气,气死了气死了。

躺床上脚摸到了热水袋,又十分后悔,下地戏很多地抱着大熊哄,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对不起

客卧没空调,雪里抗冻,被子里捂热了不漏风进来就不冷,仰面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感觉铡刀从后脖子移到前面喉咙管,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左比划又右比划,思考怎么让她更难受,吊着不死受煎熬。

好多年了,以前的事好多都没印象了,却在今夜莫名忆起许多细节处,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届时怎么跟她交代呢,在她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时如何答复?

在她的专业领域里,人人常常会说起动机这个词,法庭上辩护时,她也曾无数次说起过。

她知道很多人的动机,替他们分析他们的动机,这么多年却一直搞不清楚自己。

雪里并不擅长为自己辩护,也没有那个必要,她证据确凿,理应接受审判,受到制裁。

摄影、旅游、做公益、绘画、舞蹈、打游戏、看书解压的方式那么多,雪里选择喝酒。

凌晨五点从酒吧出来,醉醺醺坐在马路牙子上,看见超速行驶的车辆残影,常在想她怎么还没喝死?还没被车撞死?

她很清楚自己怎么没死,因为还有妈妈,不能让妈妈一个人承受这些。

妈妈每年都去给春信献花烧纸,一烧烧很多,天地银行的粉色大钞票,上面一大串零,一大沓一大沓烧。孩子从小受穷,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在那边可别受欺负。

后面墓园不允许烧纸了,妈妈还是偷着烧,被逮住罚款,她老老实实掏钱,说值当的,不亏,只要孩子不被别的鬼欺负。

再后来本地的小厂不生产那种纸钱了,她托人从外面带。

女人蹲在地上火盆边碎碎念,咱拿了钱,雇佣两个鬼保镖,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别省着,大姨七月半还来呢,一年来两次,钱不用省着花

其实春信走的时候生活已经在变好,说房租押一付三时,说买了很贵的工具书和练习皮时,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那时候已经不缺钱了。

她有钱没钱都能活,她缺的是活下去的念头。

雪里不能原谅那样的自己,她确实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到现在也是。骂自己那些话一句没说错,就是冷漠自私,遇见点事,脑袋鸵鸟一样直接往土里一扎,装死。

雪里已经在适应春信讨厌她的日子,她们分开的日子。

第二天上学时某只矮冬瓜还是像昨天那样,小媳妇似踩着人脚后跟撵,猛地驻步,她撞在人后背,脚滑险些跌一跤,被雪里反应很快地提着胳膊站好。

你有本事别管我啊,让我摔啊!她原地跳脚,管我干嘛!

两人三四米开外的地方还跟了个人,谭松脸埋在羽绒服领子里,在雪里转身后小跑追上去,轻轻拽了拽春信的衣袖。

你们吵架啦。

要你管!!她恶声恶气。

谭松不说话了,落后她两步,慢吞吞走,春信回头问他:跟着干嘛?

他说:我怕有坏人。

人家意思是我怕你们遇见坏人,春信脸色倒软和下来,行吧,那你跟着,我保护你吧。

雪里走在前面听见他们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想她们还真是两个极端。

春信就是这样,明明自己都一地鸡毛,还总愿意去管别人的破事,与别人共情。

她说她从来没有真正恨过谁,包括尹愿心,觉得没必要。她说她不愿意去想那些难过的事,不愿意去想谁欠了她,对她的坏。

我想想午饭,想想花,想想树,想太阳想月亮,我想什么不好,我非得去恨谁,我吃饱了撑得我。

雪里也心存侥幸,但她不敢赌,就像开庭辩护时总要事先准备好所有证据资料,与其被动接受,她的习惯是提前模拟和训练。

这样铡刀落下时,也许就不会太痛。

今天平安夜,明天周六圣诞节,同学们都在商量到时怎么玩,人心浮动,上课也难安静下来,课堂上总有人嗡嗡哼哼。

春信硬憋着一整天没当雪里的跟屁虫,只是时不时用小镜子照她,看她一如既往无聊地书写和阅读。

看吧,没有春信,有些人在那坐上一整天也没人跟她说半个字,真可怜。

她得意洋洋,用记号笔在镜子上画了猪耳朵猪鼻子,镜子再移过去时,跟雪里的脸完美重合,春信拍桌大笑,邀请前后桌同学一起欣赏,大家狂笑。

热闹喧嚣烟花般短暂,放学时落差感重新涌上来,同学们三俩结伴,有说有笑,雪里安静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注意她有没有跟上,双手却藏在衣兜,只是单纯责任感,要看好她。

春信垂头丧气跟在身后,她不喜欢参与别人的热闹,大家都在计划过平安夜,她要做点什么呢?雪里不理她,她也不想找别人。

路口等红灯时,有几秒的失神,好像她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应该在哪里?又不太想得明白,最近这种恍惚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夜里躺在空空的大床上,春信已经不生气了,就是郁闷。情绪莫名伤感,仰面悄无声息流着眼泪,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这样流过一次泪。只是这次不是为自己。

恍恍惚惚,忆起很多东西,这感觉如何形容呢?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做过的一场梦,梦中经历在醒来时便已忘却,只在看到某些特定场景时深感似曾相识。

我好像在哪里经历过同样的事。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