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不吭声了,抱着手站在墓碑前,半塌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林虎已经习惯老陈头这样,每回来话都不多,不是电视上拎瓶酒对着碑边喝边哭说好几个小时的那种,就是站着,说两句闲话。
差不多十分钟后,老陈头跟回了魂似的松开手,抻了个懒腰。
走!老陈头拍拍陈林虎,回家回家。
不再待会儿?陈林虎问。
事儿都办完了,衣服也送到位了,老陈头说,反正她要不满意,自个儿就给你托梦让你重画了。
陈林虎对这套理论感到哭笑不得,但也没多说什么,往年都这样,陪着老陈头回停车的地方。
来的时候心事重心情差,可能是因为在这地方又见了面去了心事,老陈头回去的步伐就又精神抖擞健步如飞了,陈林虎都得跟在身后小跑。
张训就看了一会儿随手带过来的书,一抬头就瞧见陈家一老一少已经飞奔回来,还以为是怎么着了,惊讶道:这么快?不多留会儿?
以他从陈林虎的叙述中得知的情况来看,还以为至少得待到中午,没想到十点半多点儿就已经结束了。
留什么,这不见过面儿了吗,老陈头边说边拉开副驾的门,说什么也要坐前排,回吧,这附近有家店卖的驴肉火烧特好吃,现在去还能买着,中午上人就抢没了!
张训张着嘴看看老陈头,又看看陈林虎。
走吧。陈林虎没辙,只能屈居后排,一直都这样。
张训也得跟着拉开车门,边发动边说:您不多说几句?好不容易来这一趟。
每天都搁心里说呢,老陈头笑着摸摸自己的光头,用不着特地来嘱咐两句。人没了就是没了,没魂儿你跑坟头说也没用,要是有魂儿,那就只活在活人心里啦。
陈林虎没听老陈头这么说过话,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回答。
陈明理陈大爷活得特别对得起自己的名字,没什么大江大河那样壮阔又无人能及的性格,但走到哪见到什么事儿,他都有自己一套对得起别人和自己的看法。
从后视镜里几次抬眼看陈林虎,张训抿抿嘴唇,这会儿特别想亲他。
就是忍不住。
给你看看,跑这一趟总得见个面吧。等红绿灯的时候老陈头从自己随身带的兜里掏出个本子,就是他平时记账用的那个,翻开从封皮的夹套里掏出张照片给张训瞧,我老婆!
张训看了几眼,顿时明白陈林虎的好长相是遗传了谁。
照片上的这位陈太太长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剑眉亮眼英气十足,笑的时候挑着嘴角,可能是因为性格和气质的区别,陈兴业都没有他过世老妈的这份儿飒爽,反倒是陈林虎,简直跟她像到家了。
漂亮。张训笑着竖竖拇指,难怪您喜欢呢。
人也好着呢,各方面都好。老陈头洋洋得意,扭头还跟陈林虎说,你都没机会瞧,就光看照片儿了,吃亏了吧你!
陈林虎塞他块儿带的糖:吃你的吧,少气人。
爷孙俩呛呛两句,张训笑着听。
车开到宽阔的主干道,广播里开始放老情歌,邓丽君的嗓音甜得很,车里都跟裹了层不变质的蜜似的。
张训的余光瞧着老陈头把照片放好,把本子压平,忽然脱口问道:您觉得人能靠感情过一辈子吗?
陈林虎的目光唰一下落在张训的后脑勺上。
这话问完张训才反应过来,自己也纳闷怎么就问出口了。
可能是因为这种问题,你找哪个年轻人问都显得过于虚幻,只有从真走了大半辈子的人嘴里听到的才算作数。
除了身边儿这个老头,张训也没人可问。
老陈头倒还是乐呵呵的搓脑袋:那句话咋说来着,生活就是
一地鸡毛。张训说也说了,只能笑着接口。
对,生活就是一地鸡毛,说的没错啊,老陈头说,但我吧,就觉得感情就得是拔了毛炖成汤的老母鸡,不然光见着毛没法解释鸡去哪儿了。
张训和陈林虎愣了好几秒,忍不住直笑。
谁不是站鸡毛堆里过日子的。有的人看见被生活拔了毛的感情就恶心,有的人不爱喝汤,还有的人喝了觉得没味儿的,也有喝半道发现锅里有死耗子的,更多的是觉得汤当不了饭吃的,老陈头也笑,拍着大腿随意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辈子短的很,我喝着喝着就到底了。觉得好喝呗。
风格相当奇妙的形容,也不知该说是贴切还是不贴切。
就跟老陈头这话说的内容一样,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但陈林虎心里却有点儿明白他爷是什么意思我能,你们能不能关我屁事。
张训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目视前方开着车没吭声,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刹车!刹车!老陈头大吼一声,驴肉火烧还没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第一纯爷们儿:陈明理(狗头
因为秃头,所以很强(胡说
第57章
回程的路上老陈头心情大好,坐副驾上又啃火烧又喝可乐,还叨叨着想开车,把张训跟陈林虎吓了一跳。
到了家属院楼底下还精神抖擞,俩人合伙才把他给劝回去,当天下午陈家的麻将桌就又支了起来。
低气压了好一段时间的二单元重新回温,陈林虎见他爷又能在牌场上驰骋也松口气,打包了家里的吃的喝的,拿上平板去二楼。
张训一大早起床又忙活半天,回来倒头睡到刚才才醒,正迷瞪着眼窝在沙发上跟猫随手打架,听见陈林虎开门的动静:老头还行吗?我在这屋。
挺好,刚把麻将桌支起来,丁宇乐他爷奶飞奔着进我家的,动作比丁宇乐都利索。陈林虎心情也好,话不自觉地多些,拎着手里的豆沙包和橙汁给张训晃了晃,我爷自己包的豆沙包,吃吗?
让你一说嘴还真有点儿闲,张训捞过袋子拿出个豆沙包咬了一口,味儿不错!
陈林虎踢踢张训横躺着搭沙发扶手上的腿示意他让个座:中午看你吃的不多,就估计那羊肉汤味儿太膻了你不爱喝。
其实也不光是因为味道,还有开车那会儿跟老陈头说的那些话,让张训有点儿吃不下饭。
真是个好人,张训一想到这么个快乐小老头知道他跟他孙子的事儿是什么心情,就胸闷。
但这话张训不打算跟陈林虎说,没必要,只能让这爱钻牛角尖的玩意儿跟自己一起心烦。
谁啊你,上来就跟屋主抢座位。张训不让,懒懒地躺着不懂,肚皮上还压着只肥猫,去,把我烟跟打火机拿来。
陈林虎不乐意,一手拽着张训脚踝一手把他宽松的运动裤往上拽,露出一截匀称的小腿:我不上来你自己都不愿意动是吧?见着我就使唤我。
脚被挠得痒,想躲又被陈林虎攥着脚腕,张训边笑边蹬腿,肥猫很生气的跑了,吃一半的豆沙包差点掉地上:累啊弟弟,我一大早爬起来的,昨天晚上写稿子写半夜你又不是不知道。
手心让脚踝骨轻硌着,第一次攥张训脚踝的记忆又浮现,和那会儿朦胧的悸动相比,现在的感觉更清晰强烈。
陈林虎的心被烫的又软又热,不挠他了,拧开瓶橙汁递给他:吃完了再说。
张训赶紧把脚从他手里抽回来,给他让个位。感觉就这么几下身体就有点儿不由自主的绷紧,这是个没心没肺的犊子,总跟撩拨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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