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体香十分安抚神经,彭朗平稳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彭朗遵守和季长善的约定,先绕道接上老院长夫人,才回到西瓦台附近接苏涵水。他们言谈如常,抵达机场休息室后,苏涵水陪老院长夫人说了会儿话,彭朗去窗边给季长善打电话。
通话结束,他站在窗边,眼望错落有致的飞机,莫名想念季长善身上的香气。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跟老院长夫人和苏涵水知会一声,去吸烟区缓解烟瘾。
外面下了场雨,飞机延误至凌晨。彭朗怕打扰季长善休息,登机前给她留一条消息。
隔了五分钟,季长善回复一路平安,彭朗看过后锁住手机,抽完手里半截烟头,第六次从吸烟室里走出来。
苏涵水鼻子灵,嗅到烟味儿皱起眉头,倒是没像从前似的叫彭朗别抽了。
她扶老院长夫人起身,老太太膝盖不好,彭朗搀住她另一边胳膊,三人乘摆渡车登机。
不多时,飞机闯入夜云,跨越近一万两千公里,降落戴高乐机场。
彭朗在小巴黎有两套房子,一套是留学时的公寓,另一套在十四区,三室一厅,挨着丹费尔罗什洛地铁站,离蒙帕纳斯公墓也不远,走路只用十二分钟。
老院长的家族墓地就选在那里。
巴黎是一座经久不变的城市,也许从老院长祖父辈买墓地的时候,这地方就自由散漫得没有店家在清晨六点半卖早餐。
彭朗请司机先送老院长夫人和苏涵水,她们住十四区那套房子,他自己则回到十六区的公寓。
这套公寓四十多平方米,买下五六年,彭朗每次到巴黎都习惯住在这里。
他下车时,公寓对面的糕点坊即将营业。
八月上旬的巴黎,七点多钟天际已经明亮,他们过着夏令时,和国内差六个小时。彭朗算算国内的时间,猜季长善正在午休,便给她拨了一通电话报平安。
季长善早在等他的电话,很快接起来,声音管理到位,像往常一样平淡。
彭朗问她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季长善不能承认自己想被彭朗抱着睡觉,所以回答:还是一个人睡地方宽敞。
你不想我么?
想你干嘛?
彭朗嘴角弯起,慢条斯理道: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33.八卦相信男人是愚蠢的。
光听彭朗的声音,季长善就能想象出他嘴角的弧度有几分。
男人太擅长讲风话,就容易显得轻浮,然而彭朗说起这种话,语调沉静且缓慢,像是用最坦诚的语言描绘真心,呈给季长善看。
她坐在办公桌前,眉间藏笑,眼睛低垂着,指尖随便捻动一沓文件,并不正面回应彭朗。
他自觉汇报今明两天的行程,无非是倒时差看画展,去博物馆选几本画册,再见一见朋友。
彭朗也会见苏涵水,他们两个去帮老院长的夫人采购一些日常用品,顺便置办几个摆件和订做花束,给老院长的家族墓地装饰一下,好不显得萧条。
季长善默默听着。天高太太远,他在那边到底做些什么,她想管也管不了,只能说服自己相信彭朗的自我管理意识较强。
他慢慢说完,季长善的手指还在翻动文件,过了两秒钟,她才嗯了一声,忍不住提醒名义丈夫:别忘了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我也不想被雷劈死。
季长善暂且宽心,叮嘱道:你按时吃饭,好好睡觉,别回来瘦一圈,怪难看的。
彭朗领会太太的关心,答应她尽量保持原有风貌,不过万一思念使人消瘦,也请她多包容。
这个男的满嘴胡话,季长善听笑了,想装冷淡没装成,清了下嗓子说:你回来,我可以再做一碗西红柿牛肉面。瘦了就补一补,别可怜巴巴的。
彭朗在电话那头笑,无声无息,季长善听不见也看不着,但是随着他笑。
她办公室斜对着下属的集体工位。远方管理层的办公室都用透明玻璃做墙,季长善平常为了监督下属工作,不怎么拉下百叶窗帘遮挡办公室内部。
下属们吃饱喝足回到工位,一实习生往嘴里塞着蚕豆,嘎嘣嘎嘣咀嚼中,不经意往前方一瞥,玻璃墙内,他的顶头上司正把眼睛弯成月牙,这是他实习半年以来从没见过的。
季总监还会笑呢。他扯一扯旁边人的衬衫袖子,朝玻璃墙抬下巴颏。
部门老油条听见新人的疑惑,捧一只保温杯近前来,眼睛朝玻璃墙内望着,端起杯子吸溜一口热茶,不小心烫了舌头。他龇牙咧嘴片刻,拿出公司老人的架势,拍一拍新人的肩膀,不瞒你说,我也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邻桌的两个女同事凑过来,让大家仔细看看季总监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什么。
遥遥觑那么一眼,蓝宝石鸽子蛋就赫然入目。
众所周知,季总监上班基本不戴首饰,眼下非但戴戒指,还眉间带笑,像极了在跟谁谈恋爱。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为了不引人注目,季长善的下属们分散在各自工位,通过微信群聊互通有无,探讨季总监为何这样。
有人分享自己曾几次在下班时,看见季总监上了同一辆国产长安;另一人立马哒哒哒回复:上次我去川菜馆吃饭,不知道认错了没有,但是好像真有个男的给总监擦嘴!!
聊天室内热火朝天,每一位下属的脸上都洋溢吃瓜看戏的快乐。
陈月疏迈入销售部领地,下属们余光扫见上司的上司,全然不像看见季长善似的胆战心惊。
大家稍微收敛乐不思蜀的嘴脸,向陈总监问好。
陈月疏点头微笑,面目可亲,正如一直以来向公司上下展示的那样,温文尔雅。他迈向季长善的办公室,在门口象征性敲了两下门,随后推门而入,把玻璃门关得严丝合缝。
季长善还没挂电话,见陈月疏不请自来,眼角眉梢的笑意骤凝固。
她跟彭朗说一句自己要工作了,便撂下电话。
陈月疏拉开季长善对面的椅子,大方落座。她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陈总监来是为了什么事。他的坐姿优雅端正,双眼数年如一日,温情脉脉地打量季长善,以前没见你这样笑过。
季长善不想浪费时间跟陈月疏叙旧,于是沉静道:陈总监有工作就谈工作。
玻璃墙外,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墙内,陈月疏的双手因而规矩老实。他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单,推到季长善面前,下午有一场商务宴请,我想你应该有兴趣的,长善。
闻声捡过白纸,季长善展开折痕一看,名单上的人物来头不小,其中秋蕙卖场的冯总也在列。
秋蕙卖场依旧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陈月疏一天没升官发财,他就得为了华北大区的业绩宵衣旰食。
他社交手腕强悍,春季时节,远方中国大区的副总过生日,陈月疏斥巨资送了一套十九世纪的古董盘,对方爱不释手。那副总原本只和陈月疏聚过几次餐,经过送礼拉拢,陈月疏获得和副总单独约饭的机会。
席间,陈月疏言谈恰当、举止有礼,给副总留下深刻印象。副总有意提拔陈月疏为己所用,逢大型聚会就叫上陈月疏,逐渐引领他加入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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