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突如其来的「砰」一声,我蓦地一激灵。
距离我仅仅半米,我本能捂住耳朵,面色煞白。林宗易一把拽起我,拽到身后护住,他面不改色逼近房门,锁芯被人从过道外打破,金属壳卡在门锁一截缆线的空隙里。
他不露声色瞄准,脊背紧贴墙根。
门缝越开越大,地板逐渐投射一具男人的倒影,灰色的皮鞋,同色的棉质长裤,衬衫下摆没来得及扎进腰线内,在胯部垂着,扣子也不规整,看得出匆忙而来。
林宗易等待他整个人进来,长腿忽然跨出,武器赫然抵在冯斯乾脑后。
他们身型都十分高大,一前一后对峙,画面如同战场中浴血厮杀闯出一条血路的两匹烈马,我从未见过如此强势刚硬的林宗易,第一面开始,我印象里他便是温文尔雅的风度,眉目也百般柔润,极少露出这副危险诡谲的模样,或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面目。
杀伐果断,狠厉冷峻。
我心跳骤停,脱口而出,宗易!
冯斯乾步伐止住,只片刻沉默,旋即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林宗易面无表情,你以为什么意思。
冯斯乾本来垂下的眼睑,不着痕迹又掀起,定格在前面布满霓虹的落地窗,送我一支是吗?
他停顿一下,宗易何必费事,你身边恰好有我看中的,无须额外再赠送我什么。
他这话意有所指,激怒了林宗易,斯乾,别太过分,你说呢?
冯斯乾脸上喜怒不辨,殷沛东名下9%的股份收归囊中,暗中收购了5%的散股,这两者全部到手,你的地位仅次于董事长。这盘棋下得这么滴水不漏。
他侧身,与林宗易四目相视,我染指你这点代价,想必宗易你不当回事。
你一清二楚,我是干什么的。林宗易身体前倾,压迫感极重,连一向以气场压人的冯斯乾在某一瞬间都败下阵。
斯乾,适可而止。
冯斯乾感受到武器直击自己的力道,稳而狠,不是走过场的架势,他身躯有刹那的紧绷,但很快恢复自然。
冯斯乾算准了林宗易不会贸然动真格,这不是他的地盘,他不具备封口的势力,因此哪怕再大的火气,林宗易都不可能自寻麻烦。
冯斯乾波澜不惊系上领扣,最初不就是我的吗。
林宗易眯着眼,像深夜的海面翻腾着惊涛骇浪,刮起海底更为激荡猛烈的漩涡,现在你没资格碰。
武器抵住的部位隐约渗出淤红,林宗易没收敛,腕力直逼,越来越狠,冯斯乾颧骨以上那块皮肤几乎被压得褶皱变形。
他系完纽扣,手扼住,一寸寸撇开自己脑袋,倘若任何事都可以用你的方式解决,你的会馆丢不了。宗易,我相信你不会鲁莽到两败俱伤。
我目睹他们的对峙,紧张到战栗。
冯斯乾挪动着武器指向了窗台,林宗易撂下。
冯斯乾眼底笑意越发浓,他有条不紊抚过蹭出伤的额头,那地方皮薄脆弱,大约太疼,他淡淡皱眉,我断掉你会所的财路,你夺了我势在必得的股份,我们打平。
他同林宗易擦肩而过的一霎,视线扫过我,又想到什么,他嘴角噙着一丝笑,不,我险胜。
他说完扬长而去。
我哽在喉咙的一口气,彻底吐出。
他们截至目前依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撕破脸,林宗易部署刘桐向董事局揭发,冯斯乾不在场,暗算林宗易的会会馆,冯斯乾同样没有出面,而是通过例行检查翻了他的船,对于高段位的商人而言,不当面过招都属于暗箭,可收可放,给自己留余地。
林宗易威胁冯斯乾,照样没有言语上挑明,一旦直截了当戳破,谁都休想毫发无损,必须有一个说法。
然而殷家的亲缘横亘,以及各自的把柄,注定他们无法在这关头戳破,只能保留最后的体面。
我站在原地注视林宗易,他盯着脚下被穿堂风吹晃的一束灯影,没有过多表露什么,韩卿。
他喊我名字,收拾东西,跟我回江城。
他朝门外走,我及时拉住他,宗易,我自己收拾。
他不言语,算作默许。
我说,我马上回来。
我夺门而出,直奔隔壁9202号房。
那个接机的男人此刻在房中,他对冯斯乾说,林宗易的阵营里有三位股东支持,而且他的具体身家不详,万一他豁得出高价从他们手上收购股份,冯董,林宗易要超越您了。
冯斯乾太阳穴的筋脉微微暴起,阻截他。
男人一脸为难,要阻截他,首先殷沛东的股份无论如何不能落他手里。这需要您想办法了,冯太太是否能利用上。
冯斯乾拿起烟盒,用打火机点燃一支,斜叼在唇边,殷沛东没给殷怡,他在防我。
男人说,接下来就看索文集团会不会倾覆在这笔工程上了。
冯斯乾作出手势提醒男人,紧接着越过男人头顶,看向后面的我。
我主动开口,我来拿行李。
他望着我一动不动,他不松口,我没敢进去。
良久,冯斯乾问,你这趟盘算了什么。
我心脏咯噔一跳,下意识否认,在你眼皮底下,我能盘算什么。
他冷笑,林宗易不是冲动的人。除非他配合你演戏,再或者
他一挥手,男人退到一旁,林太太本事的不小,我从前低估你了,能让一个半生将女人操纵于股掌之上的男人,对你动那么一点情。
他漫不经心摊开手,把玩着一个物件,我仔细一看,竟然是我的手机。
我顿时呼吸急促,后背也弥漫开大片汗渍,你查我手机?
他扬眉笑,怎么,林太太的手机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吗。
冯斯乾很可能在诈我,我故作镇定,你自己翻不得了。
我走到衣柜位置,摘下长裙套在睡裙外面,眼角余光瞄着冯斯乾,他放下手机,迈步走向我,我一抖,裙摆撕裂一道口。
他挑起我下巴,真是一只八面玲珑的小狐狸。
我上半身后仰,躲避他的触碰,他察觉到,手一发力,扣住我扯回,结满厚茧的掌心从下颌沿着颈部滑落,流连过我锁骨和一颗红痣,红痣原本妖娆醒目,被裙子遮住才若隐若现。
我从来没忘记冯斯乾在办公室那一句,韩助理胸口的红痣很漂亮。
很少有男人在评判女人的身材与姿色时,让人不反感不厌恶,反而认为他的直白很坦荡绅士。
他此时摩挲着那颗红痣,也说了一句,早知有今天,我当初绝不手软。
我不明白冯斯乾何时手软过,我之所以触犯他底线还安然无恙,一定是他权衡利弊的结果,他留着我有用,他领教了我的手段,代替关宸俘虏殷沛东轻而易举,当然也确实和欲望有关,他觉得刺激,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征服感,不论我抗争还是假意驯服,都勾起了他内心隐藏的野性与疯狂。
可这些并不足以令冯斯乾手软。
我仰面凝视他,你因为什么手软。
他抽着烟,偏头望向窗外灯火朦胧的夜景,没有回应。
不过男人明白了冯斯乾的深意,他在角落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讳莫如深。
我迅速收拾完衣物,拖着行李箱离开房间的时候,冯斯乾伫立在窗下,维持着抽烟的姿势,指尖的香烟烧出长长一缕灰烬,无声无息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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