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个身,听楼下汽车发动的声响,反手合上窗帘。
傍晚,我也开车驶出小区,抵达位于市区的大队,拦住一名年轻下属,赵队在吗?
他说在审问室。
我停在三楼尽头一扇铁门外,大约二十分钟,紧闭的房门打开,赵队端着一碗泡面出来,韩小姐?
我瞥了一眼冒热气的康师傅,打趣说,快餐没营养啊。
他吸溜一大口,吃饱就行,加班不讲究。
我正色说,我来录口供。
他将面碗放在墙角,示意我进入另外一间审问室,我以为您在医院,没打扰。
我坐在椅子上,配合调查是当务之急,我不会让赵队为难。
他递给我一瓶水,冠强绑架了林恒,又通过王晴娜联系您,威胁您去救,和您当面对峙,对吗。
我答复,对。
您刺伤了冠强的大腿内侧,他刺伤了您的左肩,是他先动手吗?
我回忆了一秒,我意识到他图谋不轨,有心理准备了,是同时动手。
记录员敲击着键盘,冠强在现场有提及报复林宗易吗?
我如实说,有。
他报复什么?是报复仇蟒器重林宗易,交给他继承了大部分产业吗?
我敏锐察觉这是一个陷阱。
倘若我回答是,等于给林宗易扣了一顶帽子,他是仇蟒组织中的主力骨干,甚至是主谋,而非被迫,我回答不是,可仇蟒的确把万隆城以及云城的皇家会馆划到林宗易的名下了。
我不露声色转动着水瓶,产业是林宗易主动要求继承,接近利益的中心,才能挖掘更多肮脏的底细,他想立功,铲除这颗毒瘤,所以深入最危险的核心。
赵队明白,我是少有的口风紧,玩战术滴水不漏。
他斜倚着桌角,搓了搓手,和冠强带去的保镖打斗的那拨人,是林宗易的人吗?
我拧瓶盖的姿势一停,看来那段录像被冯斯乾保密了,赵队不知情。
我摇头,林宗易的下属,我不全认识。
韩小姐猜测呢?
我蹙眉,似笑非笑耸肩,没有依据胡乱猜测,不合适吧。
赵队看了我良久,他也笑,是不合适。
录完口供,赵队送我下楼,我正要上车,他在背后问,以韩小姐对林宗易的了解,他会趁机逃出境吗?
我握住门扶手,我担保他不会,如果他借机逃跑,我替他承担后果。
赵队一怔,您承担?
我解释,我是他前妻,他的情况在婚姻期内我不可能一无所知。
赵队也很严肃,那您还知道什么呢?
我面不改色,你们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无非是滨城的娱乐生意不干净,在云城又被仇蟒利用当枪使了。
赵队说,这些和韩小姐无关,湖城方面与我们沟通过,林宗易在决定做卧底时坦白了,他是骗婚,您从头至尾都蒙在鼓里。
我一脸平静,我的意思是,你们不会白白付出精力忙活这一场。
赵队点头,韩小姐,您的情义我佩服,我也好心奉劝一句,所谓的情义绝不能逾越法律的边界。
我莞尔笑,赵队,我会牢记您的劝告。
他走回办公大楼,我若有所思目送他的背影,冯斯乾如今辅佐赵队与周德元,代表他和江滨两城的白色势力是合作关系,在同一艘船上,他却隐瞒了仇蟒废掉冠强的真相。
当然,他的隐瞒对林宗易而言是好事,否则凭这份证据,江城和滨城可以立刻控制仇蟒,仇蟒垮台,必定有保镖为自保供出十亿现金的下落,仇蟒的根基也会土崩瓦解。
舟山不属于湖城管辖,以舟山案件为由头缉拿仇蟒,后续湖城分不着半杯羹,而林宗易对江滨两城毫无实际功劳,他定什么罪,完全没有酌情一说了。
冯斯乾不仅违背了同盟,更相当于放了林宗易一马。
我攥紧拳,胸口闷钝得厉害,好半晌才回过神。拉车门的瞬间,我目光无意越过车顶,停落在对面街道,昏黄的路灯下泊着一辆奥迪A8,很低调的车型,丝毫不引人注意。
我的直觉,车上是我熟悉的人。
我一动不动,和漆黑的玻璃对视,我深刻感应到在玻璃后有一双幽暗性感的眼眸,这一刻也锁定在我身上。
我们僵持许久,车窗缓缓降落,露出一张男人英气成熟的面容。
我惊愕住,脱口而出喊他名字,林宗易!
他朝我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当即飞奔过去,难以置信盯着他,是你吗?
傻了。他眼底漾起笑,不是我是谁。
我手探进车厢,撕扯他脸皮,是不是西域的易容术?假扮你的模样骗我上当,仇蟒的下三滥招数可多了。
他笑意更浓,正经书不看,看胡编乱造的野史,两年前不学无术,现在更是笨。
我搓摩了他好一会儿,好像是真脸。
上车。他解锁,给你机会仔细摸。
第202章或许是最后一面
我捧住林宗易的后脑勺,触碰到两个并列的发旋儿,在呢。
他任由我作乱,头发可以造假。
我又解开黑色衬衣,陈旧的刀口泛白,从锁骨横亘至肩胛,是云城那个滂沱的雨夜,他拼死保护我留下的伤,我心口不禁抽疼,疤痕也在。
他挨近我,样貌都能伪装,还有什么不能复制。
他望进我迷茫又无比动容的眼睛,不过男人参差不齐,有一处造不了假,他们比不赢我的雄浑。
我收回手,赌气坐着,不再看他,我确定是你了,满口骚话,老不正经,他们更赢不了你。
林宗易笑了一声,我老吗,你可不止一次说我老了。
我故意反驳他,四十岁不老吗?
我手指拂过他眼角浅浅的皱纹,你已经从迷惑女人,迷惑风月,沦落到四十不惑的境地了。
他垂眸,语气带点执拗,距离四十岁还差九个月。
我没忍住笑,男人也计较年纪啊。
可惜我没有选择。他一颗颗系上衣扣,系到胸口,要是我晚些出生,在你二十岁时将你娶到手,抢在冯斯乾前头,你是不是就不会爱上他了。
我抿着唇,没有回应他。
他闷笑,我从不信天意,不信命运,唯独我用尽谋算夺取的感情,豁出命也留不住。
我犹豫片刻,掌心覆在他手上,不是你谋算,是我走投无路哀求你,把你扯进这场错误之中。
蒋芸说,我和林宗易是孽缘,孽起始于我的自私,我的糊涂。
我逃得过冯斯乾的圈养,逃不过自己的心,或早或晚我的男人终究是他。
白白赔上一个林宗易。
他原本在虚假的风月里放荡潇洒,我偏要拖着他堕入真实的风月,害他痛。
我仰起头,月色温柔,林宗易身上的气息更温柔,王晴娜和林恒出国了。
他淡淡嗯,我清楚。
我说,他们会等你,我也会等你堂堂正正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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