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将这么一个人送给了池家。
她一笑起来一双眼睛都在发光,唰唰地闪,我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就像仙女儿下凡到了我们家。你妈妈是见过她的,这家里的人,外边来拜访的人,没人不喜欢她,谁她都乐意相处。她一乐,一排白牙,那嘴角,那眼睛,比电视上好看,比照片上好看,
一辈子也不跟谁争,她要是争了也不至于一个人出国,她要是争了也不至余有今天。在家里生活的那么多年,从来不跟谁置气。刚来那会儿更是见谁都乐乐呵呵的,对谁都没有防备,
可惜人心太坏,就是这么一个人,生病了,死了,没人替她说话。
报纸,杂志,网络,钟爱流量。
1、昔日之星,米籍华裔女演员离婚后生活糜烂,染艾滋病而故。
2、一个天真烂漫的女人参与慈善活动,在非洲血液污染害病而故。
哪个可信?
人性不喜爱关注无聊的事实真相。
天使堕落,自然是扣击人心的舆论。尤其前者只需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便可煞有介事,而后者只是平常繁琐的文字说法。
老太太对这个人有喜爱,有愧疚。因为没人不喜欢她,因为她离开以前留下了自己的全部财产,救了池家濒临破产的产业。
一个烂漫的乐天派,无所求,不会争,害怕抢,被另一个女人纠缠8年后,留下所有,自己走了。
天生纯良的人以为自己成全了大家,殊不知最后是害了一个男人,害了自己的孩子。男人在她离世后的第二年,清掉所有相关舆论后,车祸而故,孩子终身活在那年受人指点的阴影之中。
这就是全部,是池商周永远不愿提及,不愿探明真相,任何人不敢在他面前说起的全部。
但这些事老太太也向另一个人提起过,那便是老人家以为池商周已经妥协于硬塞给他的人。以为屈打成招了,生米或许能煮成熟饭,想摁头将他硬塞进一段感情中,或许他也会屈服,会接受新的生活。
谁知是她老太婆看走了眼,信错了人,错付了努力。
老太太将叶家女孩儿当成了未来孙媳妇告知家事,叶唯喻却因受不了池商周的拒绝就将事情传了出去,而池商周更彻底的缩回了他压根背在背上不肯卸下的壳里。
和老太太分开后,夏棠梨回了客房,拨通了池商周的电话。
事情已经是陈年旧事,就算五年前她以为池商周会结婚,背后却是受了那种侮辱的那些烂事,到现在也都成了旧事。有伤,有痛,但也早结了巴,伤好了,巴掉了,如果还留有印记,那也是一日一日,每夜每夜积淀而来的。
像一棵小树苗,种下了,经过了太多岁月它已成参天大树。想要清除已经太晚,因这棵树的成长而造成的伤害也早已经完成了,注定了,再到适应,最后融洽,一切都早学会了和它和平相处。
但夏棠梨还是压制不住的悲伤。
电话接通,对面的人漫不经心的问她午觉睡醒了么。
池商周,
声音怎么啦?
夏棠梨压压眉,清了下嗓子,没事,我,刚睡醒。
对面的笑声沉沉的传来,很近,很私人,似乎通过手机就能触到那人的呼吸。
你事情办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啦?
嗯,嗯。是想你了。
情绪不对,声音自然受影响,控制不住。池商周听出异样,夏棠梨的谎话倒是张口就来,说自己刚刚做恶梦了,有点害怕,所以想见他。
傻丫头。脸转过来,我回来了。
你已经回来了?
嗯。不是门口,是窗,回头。
心酸的很,酸到有点迷糊,视线从门口转向落地窗,看出去,草坪蜿蜒的小路里走来一个人。
就像老太太说的,她眼睛里藏着天上天星星,他眼睛里也有;她一笑那嘴角,那眼睛,他也同样。
像天使一样的人儿,命运为何薄待。
夏棠梨想起多年以前,在那久远的她刚开始建立起性别意识,情窦初开的伊始。那年夏天,池商周来锦城,爸爸跟他在窗口下下棋,她们一帮小孩儿挤在一边围观。乔西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白菁用电话手表偷拍了一张照片,糊成一片大家也抢着要。从她们嘴里她重新认识了池商周的特别。
后来池商周越发的没空来锦城,他很忙,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事要做。再后来他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能与他匹配者,听来的都是达官显贵,背景让人望尘莫及。也就是这样的女人也甘心或殷勤,或默默,或转弯抹角盼着他的青睐。
池商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自知的携着许多人的幸福。而他本身又如何会不幸福呢,谁能想象得到他的不幸福。
第58章
房间朝院子的一方是一壁落地窗,左右两边是一扇可以推开的窗户,离地不太高。池商周身上还穿着黑色的衬衫,他让她退开。她离开窗口,他修长的手指落上窗框,颜色冷素的手掌一撑,黑色身影就从室外到了室内,矫健利落得很。
他也有青春张扬的一面,不循规蹈矩的一面。
他不该总记着那些事,活在那些事给他造成的阴影里。
做的什么噩梦?
夏棠梨眨眨眼,扩展开紧压在一起的眉,克制一些不该表现出来的情绪,就乱七八糟的。
还是吴文德的事?
不是,不是的,早就忘了。
池商周笑了,笑声轻松,明朗。过来。他背着窗口,背着室外清白的天光,双臂敞开。
他的怀抱宽敞,有力,安全,有肉眼可见的幸福。她挪脚过去,填进他给的美好。
他的大手掌拍上她的后背。
明明黑衣黑裤,明明年轻,明明怎么看也不能看出他会有耐心,细心,也不像个会照顾人的人。
池商周在头顶念叨着些类似迷信的字眼,夏棠梨不作声,只是伸出细手臂圈住他的腰。
他说:不怕,不怕了,梦是反的,要是做的梦越吓人,就表示要走好运了。
她鼻尖深深嗅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就当今天的事是一场噩梦,噩梦醒了,这个人没有任何不幸。他一直都是,就像她看到的那样,是一个幸福的人。已经存在的抹不去,就创造新的,用新的填补缺失,创造新的幸福代替一切陈旧的痛苦。
夏棠梨在忧愁这件事,而池商周一直拍她的背。
他会小看她,大概就是她的谎话太多。明明自主独立的人,在善意的谎言下成了个连噩梦也害怕的人。
在海城他们只待了三天,最后的一天时间,池商周早上出门,到晚上夜深了也没有回来。因为做噩梦的谎话,她被他塞给了老太太,他这样解决她的害怕。
夜深人静,姨婆早就睡沉了,不算夸张的鼾声缓慢有节奏,老人家很健康。枕头下突然亮了一下,闭着眼睛也感觉到变化的光线。
夏棠梨摸出手机,是池商周回来了。
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再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从老人家房间出来,软布拖鞋踏上木质地板发出细细的声响。那头,客厅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池商周果然在哪儿,照顾老太太起居的阿姨在跟他说话,俩人脸色都高兴。
阿姨走开,被她身体挡住的桌面露出来,有份蛋糕,已经分切好,勺子,叉都已经拆开摆好。
银色餐具,在灯下亮晶晶的。
池商周已经听到来人脚步,抬眼,原本高兴的脸更是温和。他才刚回家,身上还穿着规矩的衬衫,端正英俊的容貌压着眼底的疲惫。他手掌从膝盖挪上沙发,在身旁的位置拍了拍。
过来。
空气里已经浸出蛋糕的甜香味,暖香味。他看着她走近,在身旁坐下。她嗅着越来越近的,除了蛋糕味以外的气味。
白天池商周是去处理工作了,身上果然有香烟味;夜里还应酬了,果然有酒气。他工作、应酬,都拍了照片给她看。她问为什么要拍照片给她,他说主动给她查岗。
我听说女人都喜欢查丈夫的岗,你不想查我的岗?
这是晚上,一整天没听到他的声后,她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池商周说的话,有点调侃,有点勾人。
尝尝,喜不喜欢。
闻着好香。受邀请的人压了腰,倾身闻桌子上的蛋糕。
当然香,刚出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