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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风过野——云端夜火(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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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悄悄地在窗边站着,良久,把手搭在窗棂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不是没有不舍。他隐隐有所感觉,在听风阁过的这些日子,恐怕会是他这一生中最放松,甚至可说是放纵的日子。

人总是贪恋能放纵的日子,他也不例外。只是他更清楚地知道,一场美梦做得再长,终究还是要醒的。

他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判定了琅泠对他的善意,所以才敢跟着琅泠回了听风阁,才敢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留这么久。饶是如此,他也必须步步小心,生怕犯了什么忌讳,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没有人会对他的性命负责的。

稍有差池,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苍耳默默立了片刻,摸索着关上窗子,顿了顿,无言地抚上眼上那条黑布。

早不是他最初带的那条了。现下这条,是琅泠摘了原来那条之后的第二天,亲手给他绑上的。

不知是什么考量,琅泠最终没给他做衣服,反倒是换了一条蒙眼的布。他看不见,只听琅泠说还是黑色的,跟他原来那条一样,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由着琅泠含着笑给他绑上了。

毕竟有这一层遮挡在,他也能稍微自在一些。

只是那布料出乎意料的柔软细腻,折了四折覆在眼上,既不至于让他觉得空荡荡的宛若无物,也不至于沉沉坠着,行走间摩擦得眼皮疼。

许是他当时愣愣的,琅泠笑了笑:下人不懂事,昨日将你那条黑布不知扔哪里去了,这条算我陪你的,收着罢。

苍耳不傻,明白这只是琅泠为了让他收下东西找的借口。

他感激这份不动声色的关怀,甚至于,他没有掩饰自己对这种生活的渴望,乃至于对琅泠隐隐的依赖。

所以琅泠所见,也不都是他装的,确有几分是真情流露。譬如惹琅泠怀疑的那回,他只是突发奇想,忽地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所以他真的只是摸摸而已。

真真假假,才好叫人相信,不然怎能将一向精明的阁主大人都骗过。

只是

苍耳默默将内力在体内周转一遍,不自觉地把手扣在心口。

前两天这里有了些动静,想必主上又有新任务要交由他去做了。内力已经好了九成,剩下的慢慢调息,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已经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了。只希望在走之前,能把蝠牙要回来

风从窗缝漏入,吹凉他的指尖。他放下手,低下头去,无声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苍苍是猫系的吧,一定是

☆、第十九章暂留(九)

琅泠直觉这两天苍耳莫名地有些不大对。

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毕竟苍耳一如既往的安分守己,乖顺得很。

硬要说的话,只能说他太乖了,颇让人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

对了,说起来今天是那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罢?

意识到这点,琅泠手中的毛笔一顿。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想到了之后,心里反倒无端地生出了点诡异的不舍。

那个蛮有意思的人明天不,或许今晚就要走了。

琅泠垂下眸来,盯着手下的卷宗。那些方方正正的字本来排列得整整齐齐,却在他长久注视的目光中慢慢扭曲起来,既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又像是某种晦涩难懂的符咒。

他盯了那么半天,什么也没进脑子。最终他烦躁地把毛笔往旁边一搁,十指交叉按在桌上,身体颇有些无力地靠上椅背,任由思绪慢慢放空。

这些日子他差人去调香不止一次,只是不知为什么,调出来的香虽有那么几分味道,也能暂时缓一缓他的头疼,但终究是差了神韵,没有苍耳身上那种自然的雪松冷香让人放松。

其实这事说来也怪,苍耳这身份分明是最不能让人安心的,偏生琅泠把人一揽,玩着发丝,嗅着冷香,满心的烦躁就全化了心平气和,连带着看那些琐碎小报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江湖上也不是天天有大事的。平常的日子里,就属这些琐碎小报最多,也最令人厌烦,是以琅泠自发现有苍耳在他的效率几乎能翻一倍之后,便每次都像最初那样环着苍耳看卷宗左右苍耳很安静,整个人又偏瘦削,坐在他怀里,也没占多少地方。

苍耳只当自己是个人偶,他也就当抱个人偶就行。

他对这样的生活适应良好,谈不上多喜欢,但至少不抵触。一潭死水的日子,被人砸出了点波澜,也是很有趣的。

只是那个人要走了。

琅泠敛了眸中神色,大拇指在无意识地在桌板上敲出有节奏的哒哒声,思索着将人再多留一阵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一声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响从门外传来。

思考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断,琅泠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想到能在他的地盘上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只可能是那一个人,只得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向外走去。

他到外面的回字形走廊与楼梯的交口时,正看见苍耳跟个下人一起跪在地上拢着碎了一地的瓷片,看模样依稀还有个瓶的影子。那下人哆哆嗦嗦的,手都在抖,苍耳倒是很平静,正在慢慢地把一些细小的碎片拢回来。

只是琅泠一眼就看见了苍耳手上被碎瓷片割开的、尚滴着血的伤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那艳红的血点染的玉白的瓷上,竟觉得有了几分惊心动魄之感。

怎么回事?琅泠的语气很淡,但常年在阁里伺候的下人怎么能听不出来他在生气,当即吓得双手一抖,连刚拢起来的碎瓷片又稀里哗啦掉回地上都不顾,只颤巍巍地磕着头:是小人小人无意冲冲撞了这位这位公子

支支吾吾说到最后,竟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敢说。

琅泠微微皱起了眉。

那下人登时连话都不敢说了,只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瑟瑟发着抖。

琅泠冷冷看了他一眼,继而把目光转向苍耳。

苍耳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还跪在那里,只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所以直起身来,头转向这边,手里还拢着一捧碎瓷片,神色间几分茫然。

琅泠看见血从他指缝间流下来。

这次他狠狠皱了眉,踩着一地碎片径直走过去,扫落苍耳手里那一堆碎瓷片,把人扣着手腕从地上拉起来,一语不发地拽着往回走,只冷冷地撂下一句收拾干净。

苍耳听见那下人松了一口气,诚惶诚恐地在他们身后道着谢,然后麻利地收拾一地碎瓷片去了。

他很乖顺地被琅泠拽进了里间。

琅泠拽着他在床上坐下,亲自去取了伤药来,伸手示意他:手摊开。

苍耳看了他一眼,慢慢把手放到他的手心。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肤色苍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若不是看得出掌心附着一层惯握刀剑的薄茧,恐怕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双弹琴作画的手。

只是这双手上现在布满细细的划痕,伤口不深,但又多又密,不少还渗着血,看上去倒是触目惊心的很。

琅泠拿了块白布,仔细地将血迹都擦拭了,又将那些较深的、还渗着血的伤口一一按过止血,这才拿过那上好的药膏慢慢地涂抹起来。

苍耳歪了歪头,由着琅泠把他的手摆弄了半晌,忽地说:他怕你。

嗯,琅泠手下动作不停,怎么,想问为什么?

苍耳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旋即又想起琅泠在给他处理伤口,不一定能看见,便低低应了一声。

他是真好奇。这一个月下来,他与琅泠几乎朝夕相对,从没见过那人打骂责罚下人,况且琅泠待他都不能说不好,待自己人更不可能不好,是以他着实想不通那下人为何怕成这样。

这时琅泠已给他抹好了药,听见他应声,便抬起头来看着他,忽地有些莫测地笑了。

因为先后有三个人摔坏东西,被我杖死了。他轻飘飘地说,就你来之前半年的事。

那种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骄傲让苍耳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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